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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爱吃水果,苹果就更少吃。可这会儿,他吃得津津有味,直把一个不算小的苹果吃剩成一个小小的核。
吃完这个苹果,康文涛觉得很饱了,不再想吃饭。
他扭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已是黄昏了,天上的云变成了深灰色,只在边缘镶了一圈瑰丽的边,有一片云正缓缓地朝窗口飘来。康文涛凝神望着它,它越飘越近了,好像要从窗口飘进来,将他兜头兜脑地裹住,康文涛顿时有一种朦胧的、惶惑的幸福感……
放了学,牧云先走了,曲飞留下来做值日。
做完值日后,校园里已经很静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扫后的灰尘味,远处的操场隐隐传来叫喊声。仔细听听,还有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那是音乐厅的方向。曲飞不由自主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音乐厅,钢琴声戛然而止。一会儿,就看见李老师从钢琴室走出来,真没想到李老师还会弹钢琴。李老师也看见了曲飞,并朝她走了过来。
望着李老师婷婷袅袅的身影,曲飞的眼里充满了羡慕,觉得上帝给了她太多的东西——美貌、智慧、才艺、幸福……
“曲飞,怎么还不回去?”李老师笑盈盈地问。
李老师总是笑盈盈的,无论何时何地看见她,你都觉得她在微笑着,她的笑犹如冬天的阳光,透明、清澄、温暖、平和,让你觉得她的内心对生活充满了热情和感恩,她是那样满足于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微笑便从心里流淌出来,溢满她的双眼——有时,她并没有笑,可她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的眼里写满了笑意。
“我刚做完值日,听见钢琴声就过来了。李老师,你的钢琴也弹得这么好。”
也许是曲飞说这番话时表情有些落寞,李老师认真地看了看曲飞,说:“怎么,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啦,怎么会?”曲飞赶紧摇摇头说,“只是……只是好羡慕你,觉得你什么都好。”
“你也很好呀,你热情、友善、率真、单纯,十多岁的女孩,正值豆蔻年华,有长长的未来,有无法预测的前途,有什么不好的呢?”
“可是,我……我这么胖。”曲飞有点沮丧地说。
“谁?你说谁胖?”不知李老师是没听清还是故意的。
“我啊,还会有谁?”
“你胖吗?我怎么不觉得!”李老师认真地打量了曲飞一眼说,“这样正好哦,一点也不胖。”
曲飞盯着李老师,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也不像安慰她。可曲飞还是不相信地问了一声:“真的?”
“还煮的呢!好了,快回家吧,我还有事。”说完,李老师就匆匆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嘱说,“不过,也只能这样了,多一斤都不行。”
望着李老师的背影,曲飞的心陡然变得轻盈起来,飘飘悠悠的,像要飞扬起来。她抬起头来,极高的地方有一只飞鸟滑过,隐约地还丢下一声细细的鸣叫。
不过,曲飞还是牢牢地记住了李老师的最后一句话:“也只能这样了,多一斤都不行。”
曲飞没有想到,这条路上会冒出一个小书店来,书店真的好小,可店主还是很人性化地在一角辟出一小块空地,放了一排木凳,让你遇见了心仪的书可以坐下来先睹为快——如果你不急着赶路的话;或者,你还不能确定手上的书是不是你喜欢的,也可以坐下来细细地翻阅。所以,书店虽小,人也不少,但却十分安静。
曲飞走进去,散漫地浏览着。
终于,她的眼睛停在了一本书上—— 一开始,她的眼睛是滑过去了的,后来,她听见自己在滑过一本书时,心轻轻地“啊”了一声。这一声把她的目光又拉了回来,停在一本书上——《 我喜欢你 》。
好特别的书名哦!
曲飞抽下这本书,坐在长凳上看起来。
这是一个叫沃博的美国女人写的一本小书,配以线条简洁、夸张、富有想象力而又趣味十足的插图,用很少、很天真的文字,说一些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理由,这些理由絮絮叨叨、琐琐碎碎、简简单单、实实在在,如:
如果我假装快要淹死了
你就会假装救我
如果我准备要拍打纸袋
那你就会预备好要被吓一跳
那是因为
你真的喜欢我
你真的喜欢我
对不对
那我也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每天 不停的
我们就这样 喜欢来喜欢去
我喜欢你 因为
当我告诉你一件特别的事
你就知道它是特别的
而且 你会记得
很久 很久
你说
记得吗?你以前告诉过我
那件特别的事
这样 我们两个就都记得
就是这样一些喜欢的理由,简直是傻乎乎的,幼稚得要命,可却会被它深深地打动,喜欢上这些喜欢的理由。而曲飞最最喜欢的是这一条:
如果你找到两棵幸运草
你会给我一棵
如果我找到四棵幸运草
我会给你两棵
如果我们只找到三棵
我们就继续找下去
有时,我们运气好
有时,我们运气不那么好
能这样真的很好,不管运气好不好,都有人可以分享,一起拥有,一起没有,一起寻找,一起等待。
曲飞买下了这本书,放进书包里往回走的时候,心里觉得从没有过的甜蜜和愉悦,而且是很隐秘的、不可言说的。
小小的一本书,把好多好多的喜欢都装在里面了,有些喜欢的理由不仅微不足道,而且莫名其妙得根本就不能成其为理由——十月二十二号我喜欢你,因为今天是十月二十二号;十月二十三号我喜欢你,因为今天是十月二十三号——其实,就是说每一天我都喜欢你,你怎么我都喜欢你,喜欢你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说了那么多喜欢的理由,其实根本就没有理由,喜欢就是喜欢!不需要理由,或者,根本就说不出理由。
对哦,喜欢就是喜欢,曲飞也说不出理由,甚至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心没有告诉她,连一点点暗示好像都没有,突然地,就喜欢上了。没缘没由,无凭无据,就在心里很深的一角放进了一个人,有的时候,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具象的,他仅仅就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常常会在心里默念他,像小和尚诵读经文那样,不同的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而曲飞只用心在念。如果猛地听到这个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心就会像那个被他打中的塑料小球一样,剧烈地摇摆着,面红耳赤,慌乱得好像这个名字是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说出来的时候还连带出了自己的心事。
可是,要真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些。像这本小书把什么都说出来了,那些小人、小动物们的喜欢的理由多可爱,曲飞也想说——是看了这本书后第一次想把它说出来,不是说理由,她没有理由,只是想说出这个事实——我喜欢你。
对谁说呢?
不能对被喜欢的人说,曲飞做不到,打死都做不到。那么,对牧云说?其实不说她也看出来了,那么敏感的人,怎么瞒得过她?可是,要亲口说出来,曲飞还是觉得好恐怖。
当她再一次站在小树林里,望着那个悬在空中、在微风中悠悠摇摆的红色塑料小球时,她心里的某个角落,被穿过树枝的一缕瑰丽的夕阳照亮了,她明白她可以怎么做了。
曲飞首先要做的事是找一根长长的树枝。她在小树林里转悠了好一阵,只找到一根不长不短的,她踮起脚,用树枝去绞拴住小球的绳子,可树枝太短了,只勉强够得到小球,根本绞不住绳子。她尽量踮起脚,手都举酸了,还是无济于事。她泄气地扔掉树枝,继续再找。
小树林很静,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同学走过,也是急匆匆的,没人注意到曲飞。倦归的鸟儿在林子里意兴阑珊地跳来跳去,那叫声听上去有几分寂寞和满足。
曲飞终于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根干枯了的、垂下来的树枝,她跳起来抓住了它,用力一扯,就把它扯了下来,长长的一根树枝,应该能够得着了。
一试,果然,曲飞用它缠住塑料小球,一拽就把它拽了下来。她双手合十,将小球包裹在手心。这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球,可曲飞觉得它似有魔力,好像随时会蹦跶开去,让她再也找不到它。
不过,曲飞把它弄下来只是想教给它一句话,一句对谁也不能说的话。
曲飞拿出小刀……可是,怎么回事?这句话怎么在这儿——它居然事先就在这儿!
曲飞盯着小球上的这句话发呆——
我喜欢你!
也是用小刀刻上去的。
当然,这只能是康文涛自己刻上去的。这么说,他也在心里喜欢一个人,他把这个喜欢刻在小球上,高高地悬起,悬在静静的小树林里,悬在春风中,悬在秋阳下,悬在夕阳如血之际,悬在晨曦初熹之时。然后,每天每天,努力地、充满激情地、乐此不疲地跳起来触碰它。它傲然地高高在上,随风轻盈地摇摆着,却能激励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奔跑、冲刺、跃起。
那么,这个人、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谁呢?
曲飞攥着小球,望着上面的字发呆。
她有一点伤感,有一点嫉妒,有一点沮丧,有一点无奈……但是,竟然,还有一点点兴奋。
因为,曲飞知道了,康文涛也在喜欢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不知道,康文涛肯定不打算告诉她。他们对待“喜欢”采取的是同一种方式,偷偷地喜欢,也就是——暗恋。
暗恋,就像是沉在水底的彩石,藏斑斓于盈盈碧波之下;又像是开在夜色里的花,不见娇艳,只有淡淡的芬芳袭来;更像是一段迷人的旋律,听见绚烂的音符在流淌,却羞于填上在心里反复吟唱的歌词。
暗恋,好美,好纯;好BT,好神经。
现在,曲飞觉得,康文涛喜欢谁、暗恋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她都在做着这件事,那么,就该有着相同的感受,只是对象不同罢了,真是好遗憾好遗憾哦!就这样错开了,当然是错开了,曲飞几乎不敢想象,如果不错开会是怎么样的美好……
曲飞轻叹一口气,将合着的手掌缓缓地打开,白皙的手看上去像一朵正在盛开的玉兰花,却有一枚鲜红的、湿润润的花蕊——塑料小球被她汗湿了。
曲飞不再去看上面的“我喜欢你”,她转到另一面,拿出小刀,一笔一画地刻上自己要说的话。
刻完后,她端详了一下,不错,工工整整、笔画匀称。
然后,她用树枝把它挑起,重新拴回树干上。
这时候,林子里已经很暗了,暮色在这里投下很重的阴影。曲飞仰起头,看见小球在紫蓝色的天幕下熠熠生辉,曲飞看不见那几个字,也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可她知道它在那儿,这就够了。
现在,曲飞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她将一个秘密交了出去,并将它高高挂起。
然后,曲飞离开了小树林,她最后回头看它的时候,已经模糊不清了,不是模糊在暮色中,而是模糊在她的视线中——什么时候眼里蓄满了泪水呢?
秋天快过完的时候,康文涛终于出现在了教室里。
他的腿还没好利索,走路还有点拐,但已无大碍。早读时,他一拐一拐地走进教室,书声朗朗的教室顿时静了几秒钟,然后扁豆带头嚷了起来:“班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不要告诉你想我了,我不习惯抒情。”
要在平时,扁豆这番话少不了要招来一顿臭骂,但这会儿,大家都没兴致骂他,都吵吵嚷嚷地争着问候康文涛:
“哇,班头回来了!”
“痊愈了没有?好像还有点拐。”
“不会留下后遗症吧?”
“哟,小日子过得不错哦,养得白白胖胖的。”
……
康文涛嘻嘻哈哈地回答着大家的问题,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后,心里竟生出无限的感慨,感慨什么呢?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他轻轻地舒了口气,觉得心里定定的。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能坐在教室里,坐在了教室里,他就觉得心里踏实,不仅仅是担心功课落下来——甚至是一点也不担心。他有很强的自学能力,而且,各科老师每个星期都会到医院来给他把这个星期的学习重点梳理一遍,所以功课落下得不多。
康文涛把头稍稍侧了一点,他用余光瞥见了教室的一角一个相对较远的地方有一个身影,他的心猛地狂跳了几下,然后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