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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直接卖红薯,一担红薯最多卖四元钱。
当年刘晓楠被建筑公司招工后,还是请丫妹大嫂帮忙,把缸里存放的红薯淀粉连夜蒸制成粉皮,到集上去卖了四十多元钱,才有了赶去远在三线的公司报到的车票钱。
红薯不仅要顶上林湾农民半年的饭,也是湾里孩子们最好的零食。红薯生吃,就象是吃水果。生薯干嚼起来有劲道,而且越嚼越甜。把红薯先煮熟了再晒干,做成的薯皮,咬起来既柔软又有韧劲,还扯得出那晶亮晶亮的糖丝丝,味道就象城里人吃的果丹皮。如果把熟红薯捣成糊糊,在小平板上刮成片状,晒干了就是刮皮。刮皮用茶油一炸,焦黄香脆,是年节待客的上好食品。将红薯糊糊与米粉揉在一起,还可以制成丸子片,炸出来白里带黄,膨松酥口。将生红薯切丝,用米粉抓捏成梭子样,用油炸成红薯丸子,外表晶黄焦脆,内里软和爽口。
每年腊月,丫妹大嫂她们都要帮刘晓楠做许多红薯食品,让他当作年货带回家去与家人享用。
“文英姐,你说,功英哥、丫妹大嫂他们这时候在做什么?”刘晓楠一边吃着红薯,一边回忆着当年的艰苦与美好。
“我想呀,我哥他们这时可能正在商量明年到底怎么搞。”
“哦,对了,仁华又来信了吗?湾里怎么样了,大队怎么样了?”
“仁华说,农村组织的名称可能要改了,大队不叫大队了,叫村;生产队叫村民小组。”文英说起了家里的来信,“去年我哥当选大队长,就是为改村进行村民选举作试点的。”
上林湾生产队这么多年来,那怕是*中最乱的那几年,生产一直搞得不错,社员群众的生活也是全西洲大队最好的村。原因,上林湾的人,甚至全大队的人都知道,多年来上林湾的人一直坚持自己选出带头人——生产队长。不管大队,还是公社上面什么人提名或者推荐队长人选,上林湾的人都不买账。
这些年来,上林湾人还只认刘功英,因为他不唯上,只唯实,有能力把队里的生产搞上去,一心一意带着大伙把日子过好。
“我哥在大队负责还只一年,全大队的生产经营就大有起色,社员的劳动日工值都达到一块钱了。”
“十分工一块钱了?翻番了!我在那时候,才五毛钱,我一天工分只六分,才三毛钱工值。”
“这是全大队的工值。要论我们上林湾,都快两块钱了。”
“那功英哥接着搞吧,为全大队的乡亲们造福。”
“你啊,只晓得读书。形势变了嘞。”文英用胳膊肘儿撞了晓楠一下,“现在要分田到户了。”
“你还说我,你搞错了,不是分田到户,我记得报纸上是说家庭联产承包。”晓楠回撞了文英一下。
“唉,都是一回事。但是,有些人不想分田,想要跟着我哥他们还像以前那样干。”
实际上也是这样。分开搞,有底子有能力的不愁。但有相当一部分人自己能力很有限,平日里自己家里那点事都搞不好,现在要再给他分一块田,分几块土,分点山林,他们还真会调不清场。还要他们以此包自己的生活,包政府的税费,他们还真会担心负不起自己这个责。
“好像上面也不是非要求都分,各地可以按实际情况选取自己的发展方式。”晓楠说。
“讲是那么讲。功保支书说上面有这个意思,就要按上面的指示办。”文英说道,同时摇了摇头。
“讲来讲去,我又想起那次功英哥和功保哥为早请示、晚汇报争论的事。当时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么子道理?”
“你不记得了?我给你讲过的。”晓楠停了停,回忆当时是怎样讲的,“这个当官的人,是哪个让他当这个官,他就对哪个负责。呵呵,记得吗?”
“嗯。”
两人陷入了沉思。
第八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2)
“今天怎么又是吃红薯啊?”兴冲冲赶到食堂吃饭的黄粤豫见到桌上的一堆红薯,懊恼极了。他没好气地拿起一只红薯,“啪”地一声摔到了墙边的洗碗池里,嘴里还气呼呼地,“妈的,这怎么吃啊!”
那只红薯打在洗碗池底的水里,把正在洗碗的一个小个子同学溅了一身。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骂骂咧咧的大个子黄粤豫,又看了一眼池里被摔烂的红薯,明白了怎么回事。小个子同学顺手把碗里的水往大个子身上一泼,问罪的高音也跟着出来了:“你要干嘛,要干嘛?有病啊?”
黄粤豫岂得让一个小个子镇住,何况正在气头上,正好发泄发泄。他就冲将过去,嘴里还骂着:“踩着你尾巴了?找死!”
还没等他冲到小个子面前,对方的旁边又冲出一个大个子,挡在了黄粤豫面前,“怎么,想打架,欺负人,啊?”
不少人都离开饭桌,围在了吵架人的周围,闹哄哄的等着看热闹。
眼看着食堂里就要开战了,邵成福放下饭碗,一把揪住黄粤豫的一只胳膊,“不准打架。”
“他凭什么骂我?”黄粤豫不服。
“你凭什么糟蹋粮食?”那个小个子趁机讲起了道理,“你要没病,干嘛把好好的红薯摔了?”
“红薯,红薯,”黄粤豫还在生红薯的气,“好不容易考了个大学,跑这里吃红薯来了。”
“哼,还天之骄子嘞,就这点觉悟?”那个大个子用不屑的口气向黄粤豫抛过来一句。
“你说什么?”黄粤豫气更大了。
邵成福扯住他,说:“是你不对嘛,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看看,还是我们工农兵学员有觉悟。”那个大个子看着邵成福怎么也是个工农兵。
“我没这个福气,想当工农兵学员想了十年,最后还是通过高考才上了大学。”邵成福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考什么考,纯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那个小个子站在大个子身后,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黄粤豫已经举起了手上的空饭碗。
“再说一遍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对方毫不示弱。
“好,好,老子打你狗日个死耗子。”黄粤豫就要挣开邵成福的手,一场打架看来免不了了。旁边成仲开、宋佩华一帮小弟弟小妹妹级的同学那敢上前拉劝啊。
正在这时,吃饭老迟到的刘晓楠来了,他已经听到吵架双方高声吼叫的话了。他也吼了一声,“黄粤豫!”
黄粤豫怔了一下,停下了就要砸出去的饭碗。
刘晓楠站在黄粤豫和对方大个子、小个子之间,面对小个子,问道:“你是那个系,那个班的,叫什么?”
“你管不着。”小个子不回答。
“我是管不着你,但是,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你,我是地理系七八级的,叫刘晓楠。”刘晓楠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在上大学之前,当了四年农民,六年工人,也当选了四个年度的五好社员,六个年度的先进生产者,我还在国家三线建设工地上立过功,受过奖。”
刘晓楠停了一下,对方不作声。刘晓楠又接着说:“你说,我这样是个优秀的工农兵吗?是不是有高度的革命觉悟?我想,尽管你因为某种偶然或某种关系上了大学,而我没有,但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不会有比我更优秀的表现和业绩。”
“好,好,说得好。”成仲开和宋佩华他们兴奋得拍起了巴掌。
黄粤豫也跟着吼了一句:“讲得好。”
“你起什么哄?一个公子哥儿。”刘晓楠不客气地对黄粤豫说,“我最恨你这种暴殄天物的纨绔子弟作风。”
刘晓楠向成仲开他们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静下来。转身向着大家,高声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表现自己什么,更不是要为那种暴殄天物,糟蹋劳动人民辛勤劳动成果的恶劣行径辩护。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不要戴着任何政治的有色眼镜看人,尤其不要戴着祸害了我们国家十年的*政治的有色眼镜看人。也不要以某种时代符号来划分是与非,划分人的好与坏。任何罪恶的时代里,都会存在美好,就如我们已经走过来的十年浩劫,我们自己不也在那个时代做过美好的奉献吗?到了现在,改革开放了,时代美好了,但我们也同时可能会有错误和瑕疵。”刘晓楠回头问那个小个子同学,“你说是吗?”
小个子同学不说话了。
“同样,工农兵学员这个符号,随着它所产生的那个时代的过去,也必将过去。但是,这不排除在工农兵学员这个符号之下,仍会有优秀的份子。我自己,就是因为有了一个曾经的工农兵学员勇敢地冲破十年极左思潮余毒的束缚,才能够走进大学的校门。
“我们新时代大学生,这是一个代表光辉未来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光荣的符号。但是,在这个符号之下,也可能还会有某些个别的瑕疵。这丝毫无损于新时代大学生的光荣,因为我们是以自己真实的知识底蕴,必然地得到社会的选择而肩负历史的重托。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人借个别的瑕疵而侮辱我们整体!”
刘晓楠又回头问那个小个子同学,“你说是吗?”
小个子,和他的大个子同学,正在退着往外走。
第八章 瞎猫撞上死耗子(3)
别以为食堂里那场吵架就平息了。就在刘晓楠辩证地捍卫新时代大学生的荣誉时,食堂外的学校马路上已经在展开几拨辩论了。
在学生三食堂外墙屋檐下那个小台阶上,立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正在激动地慷慨陈词,“……什么叫觉悟?在是非颠倒的日子里;坚信知识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力量;在艰苦的条件下为了国家的未来而努力学习和积累知识;就是真正的觉悟;就是代表人类社会科学发展方向的觉悟。而抵毁知识,逆人类社会科学发展而动,那决不是觉悟,那是愚昧!那是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反动!……”显然,一个经过高考的大学生。
在学生三食堂与二食堂之间的小坪地上,竟然有人已经摆上了一张饭桌,一个情绪非常激动的青年,也应该是三十出头了,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高声演讲着,“……知识只有掌握在与劳动人民血肉相连的,心系劳动人民的革命知识分子手中,才能用来为人民服务。知识不应该成为个人身价的本钱,更不能成为道德无知者借以向社会索取的资本!……”工农兵学员讲话,已经习惯了一些程式性的语言和用词。
演讲式的辩论还在复制着,有就近藉高而登的,有搬来宿舍的凳子、教室的课桌的,也有随地而立的,只要提高了声调,振臂一呼,周围就是一圈听众。
不过,听众也不是纯粹的听众,他们几乎都有着激烈的情绪,与主讲人时时互动着。若讲者所言正和己意,甚至引起共鸣,于是鼓掌欢呼,连声叫好。如果讲者是自己对立方的,所言又出现谬误,则起哄、嘲笑,甚至怒斥,是理所当然的。
邵成福怕黄粤豫情绪又上来,拉着他要往教学楼去。一边走,一边扫视着各色演讲。小台阶上那位的讲话吸引了邵成福的注意,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这个同学讲得好!”
“那是中文系七七级的唐森林。”黄粤豫告诉邵成福。
“你怎么知道?认识他?”
“嗨,他家也住在老干所。和我们家隔两栋房子。我们唐大哥哪。”黄粤豫就向邵成福介绍起他的唐大哥来了。
唐森林,三十二岁,上大学前是一个军工厂的工人。他的父亲在井冈山革命斗争时期是当地乡里的农民赤卫队队长。后来,红军转移时,赤卫队的党代表带了一部分人跟着红军走了,唐队长则留下来坚持打游击。一直坚持到解放前夕,唐队长在配合解放军大部队作战时牺牲了。
解放后,当年的赤卫队党代表在省里当了大领导,得知唐队长的事后,派人找到了他的遗属,唐森林母子俩。省里将他们母子俩接到省城,安排住在当时的疗养院,也就是现在的老干所。
唐森林虽然跟着母亲住进了省里的老干所,但他们孤儿寡母的,怎么也不如那些家中老爷子尚健在,仍享有他在官场上多年混足了人脉的人家。而唐森林自己,与那此名符其实的高干子弟比起来,更显得不入流了,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所以,唐森林从小就憋着股劲,一定要努力,为妈妈争光,为牺牲的父亲争光。
后来,唐森林以烈士子弟的身份照顾进了军工厂,在军工厂工作了十几年,很努力,希望能转干,或者能被推荐当工农兵学员上大学。但是,当年军工厂那种单位,各方面照顾进去的干部子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