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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这家伙,瞒了我两三年了。”周名鹏最初也对汤先林有些气愤。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帮着他,他却将这么大的事瞒着自己,还让自己当了他的入党介绍人。
“啊呀,周班长,周书记,你就饶了我吧,我哪天再向你赔礼道歉,好好吃一顿。现在你赶紧帮帮我吧。”汤先林着急眼前的事。
周名鹏到底是周名鹏,他只静下来运了运神,办法就出来了。在周名鹏的策划下,汤先林主动放弃了留校工作的机会,声称自己要离开省城到艰苦的地方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而实际上,经聂主任出面,去了位于本省第二大城市的南方师专学校。周名鹏还预言,汤先林到那里去可能比留校更适合些。因为他认为,汤先林毕竟学业水平不高,在人才济济的省府高校只怕难以出人头地。而到了下面地市,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名堂来。
听周名鹏这一分析,汤先林倒也乐得来了个明里暗里两相宜的好事。
于是,李燕玲就几乎毫无悬念地留校任教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十一章 光荣属于谁(5)
要按学业成绩讲,覃辅文也应是可能争取留校任教的。但是,这些年来,覃辅文对学校,尤其是对地理系的领导作风很是有些看法的。他觉得,在这样的严重官僚主义作风的领导下工作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到自己老家那个地区城市去,与昔日的老朋友们一起生活。
系里管事的凡见有主动要求离开省城的,一律大力成全。而省出来的省城分配名额,正好掌握在自己手里,为某些目的所用。系里管事的领导甚至还对覃辅文说,你这样成绩好的同学主动要求到下面地市去,组织上一定会考虑在地区城市里为你安排尽可能好的单位。
领导的话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不行呢?覃辅文也正好来了个组织与个人两满意。
徐秀雪本来也是要力争留在省城的,为了这事,还与宋佩华成了竞争之势,一度是两人互不说话了。因为,省城的名额实在不多,要想分配在省城,还真得要作不少额外的竞争工作。可不知为什么,眼看着徐秀雪已经有可能在这场竞争获胜了,她却突然向系里领导提出来,决定响应组织上的号召,离开省城,要求分配到下面的地区市江洲去工作,也就是要求分到覃辅文要回到家乡的那个城市去。
自从开始考虑毕业分配问题以来,宋佩华就一直很伤脑筋。黎哥已经是学校的研究生了,按近年的情况看,他读研毕业后肯定是留校任教的。他们两个当然都希望以后能在一个地方工作,那么,在毕业分配时就把这个问题解决好,是最好的时机了。
大学里目前是不希望学生们在校期间谈恋爱的,当然在毕业分配时也就不可能去照顾已经建立起恋爱关系的情侣了。黎民余甚至私下里跟自己的导师说起来了这事,但导师说,学校里尚无这方面的先例,也没有可以借以提出这个要求的任何政策或制度依据。
没办法,宋佩华只有请父亲出面找系里的聂主任。他们二人也还算是熟人,当年为宋佩华与黎民余的关系的事,聂主任还向宋家告过状。所以,宋父认为,这时候向聂主任提出此事,也不算意外。
但是,令宋父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往日好像还算熟识的朋友,现在却变得十分生疏了。当宋父向他提起女儿的毕业分配问题时,这位朋友不仅没有半点关心的表示,还一脸的公事公办的样子,拿出系里正拟分配在省城的几个名单,说是无论从宋佩华的学业成绩,还是政治表现方面,都不能与拟定名单上的人相比。聂主任还特意提到了徐秀雪,拿她的条件一条条地与宋佩华比。她的成绩比宋佩华好;她的政治表现好,尤其是在那次学生行动事情中,有维护学校领导的突出表现;她是班干部;她还有文艺特长。特别是徐秀雪的分配意向定在省城,还是学校一位领导表示过的意思。所以,徐秀雪肯定比宋佩华更有条件留在省城。
眼看着宋佩华争取留在省城已经无望了,现在却突然传出徐秀雪放弃分配在省城,而要到下面地区城市去。于是,宋佩华又请上父亲重新开始了一轮工作。学校上层打过招呼的徐秀雪自己撤了,聂主任也就不必要再过于强硬了。毕竟,老宋也是他的老熟人了,大家都同在省城里工作,犯不着太让人过不去了。
于是,宋佩华得到了留在省城的机会。至于具体工作单位,黎民余倒不是太在意。他认为,只要人在省城,以后调整单位总是好办的。如果下到地县了,按照现行的干部调动政策,那是万难往上调到省城的。
第四十一章 光荣属于谁(6)
刘文英作为带工资的大学生,也是不参加统一分配的,她只是等着毕业后直接到来江教育局报到。至于到了来江后,也知道是万万不会再回到位于西洲村的那个中心学校去。毕竟自己现在是正牌的大学本科毕业生,这在整个来江县教育系统也不是很多的,而现在的年轻本科生就更是少了。所以,到时候县教育局肯定会要将人才留在县中学,甚至留在局机关工作的。
因此,毕业前夕的刘文英倒也还算清静。自己没什么好操心的,只是担心着邵成福的分配问题。老邵档案里背了个处分,是不好再去争取什么好的分配去向了,只有静等着学校里的发配了。不过,按惯例,像老邵这样来自山区小县的生源,若无向上分配的期望,一般也就是回生源地而已。所以,邵成福也不着急,他甚至想回县里还好些,那里中学界的人都了解自己,不会在意档案里的什么东西的。他想,最好是能回乡里的中学去,还是在张校长的领导下为乡亲们服务。在那里,他和张校长他们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地位和荣誉,那是乡亲们给予他们的,与政治,与名利场上的东西毫无关系。
于是,邵成福和刘文英这两个无牵无挂的毕业生,唯有抓紧时间度过美好的大学生活的最后时光了。这时候,两个人正清闲地漫步在学校后山的小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地沿着弯弯扭扭的小路,不急不忙地向山上走着。小路上有一道土坎,邵成福先一步跨了上去,再返过身来伸手接刘文英。刘文英抓住老邵伸过来的手,顺势一使劲,就上了土坎。因为使劲猛了,文英上去后还直往前倒,老邵抓住她的那只手不放,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腰,让她没倒到地上去。文英乘势靠在老邵肩上喘了口气。
两个人就这样靠着,还是没说什么话,不知站了多久。老邵分明感觉到文英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那种跳动甚至像鼓捶一样地敲击着他们的身体。文英也感觉到了老邵越来越粗的喘息,那气息甚至从她的耳边吹过,拂到她脸颊时还有一股热气。两个人就这样靠着,不说话,也不动,生怕这景象被打扰了,就不会再有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老邵搂着文英的腰,文英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两个人那“咚咚”的心跳声。
“文英。”
“嗯。”
“我,”
“嗯。”
“我,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实际上,这两个三十多岁的大学生已经相互爱慕了快四年了。但是,除了心里的爱,他们之间什么都不是,甚至还没有亲吻过。内心里出于本质的爱和外表上碍于外界的言行,在他们各自的心里激烈地斗争着,苦熬着,整整熬了快四年了。
这样的日子虽然难熬,但他们都感到非常幸福。现在就要毕业了,这样的幸福就要远离了,两个人这时候的心情不知如何言表。爱,他们的这种感情,岂只一个“爱”字就可了得。
静静的,静静的,两个人又不说话了,一切又归于静寂。静寂中,文英那双闭着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静静的泪水,无声地,静静地流过脸颊,流落到脖颈里,引得文英的脖子略略扭动了一下。老邵应着文英这一下扭动,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脸,猛然看到了那两行无声的泪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一下扳过文英的肩头,两眼怔怔地看着她那两行泪水。看着看着,他一把抱住文英,将热烫的嘴唇紧贴在她的脸上,满脸满脸地去吻那泪水。文英也紧紧地抱住老邵,用自己颤抖的唇迎向老邵热烫的唇,……
第四十一章 光荣属于谁(7)
到了最后告别大学的时候了。毕业晚会上,同学们的心情说不清是毕业的高兴还是离别的惆怅。宽大的绘图教室里,大家把绘图桌摆成一个圆圈,桌上摆着大家凑钱买来的糖果东西。同学们在桌子后面成一个圆圈状站开,请来的老师们则都坐在沿黑板那头墙边的一排椅子上,每张椅子前面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同学送给老师的礼物。
程序性的讲话、发言、祝贺、感谢、鼓掌都一一过了,最后是同学们的击鼓传花节目。李军铁老师这时候悄悄地招呼老师们纷纷离席告别,他是要让同学们无拘无束地好好再玩一次。可汤先林要把礼节都尽到,“老师们不要走,和我们一起玩吧,一起玩吧。”
李老师说:“我们在这里,同学们就会放不开了。我们现在糖果也吃了,礼物也收了,还是先走吧。”
“谢谢李老师,谢谢老师们。哈哈”那边只想痛痛快快玩一场的安贻恒干脆向老师们下了“逐客令”了。
“你们看,安贻恒早就想着要解放了。哈哈。”李老师一边说笑着,就和老师们一边走出了教室。
说是击鼓,其实没有鼓,只是用一个脸盆代替。反正就要离校了,用了几年的脸盆也不要了,就放肆地敲吧。有些同学还干脆拿来饭碗、口杯一起敲打起来,形成了以大脸盆应点,碗、杯子和声的音响效果。整个教室里的嘈杂声,乱哄哄的,倒也不失喜庆气氛,多少可以冲淡些同学分别的伤感。
又是一轮击鼓,随鼓点而走的那支塑料花落在了汤先林手上。自毕业分配名单公布后,一直得意的汤先林,此时故意作出个为难的样子,“啊呀,该我唱啊?唱什么呢,唱什么呢?”
就在汤先林故作姿态地“呢”着的时候,系办公室的聂主任陪着系领导和学校主管学生工作的副校长走了进来。聂主任向同学们扬了扬手,示意安静下来,“同学们,院系领导来看望大家了。”
同学们噼哩啪啦地一阵鼓掌,以示欢迎。校领导看出大家正在唱歌,就说:“大家继续唱,继续唱,我们就听听。”
“汤先林,该你唱了,听到吗?校长要你唱嘞。”黄粤豫想,正好让汤先林那难听的鸭公嗓子在领导们面前出出丑。
汤先林故作为难地扭捏一下,突然就严肃了起来,一开口,唱出了革命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里一号英雄人物杨子荣的一个唱段:
“共产党员时刻听从党召唤,
专拣重担挑在肩。
一心要砸碎千年铁锁链,
为人民开出那万代幸福泉。
明知征途有艰险,
越是艰险越向前。
任凭风云多变幻,
革命的智慧能胜天。
立下愚公移山志,
能破万重困难关。
一颗红心似火焰,
化作利剑斩凶顽!”
看那架势,他汤先林俨然就是革命英雄人物在当代的化身。不是吗?他就是听从党的召唤,离开省城,到下面基层去工作的。
汤先林这一唱,一下子把个同学们的毕业联欢变成了向领导表现思想和决心的场伙了,同学们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领导们心领神会,欢喜地拍起巴掌来。聂主任还不失时机奉承了一句:“好,这就是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大学生,是党的好学生。”
这时候的汤先林,那点故作扭捏早就没有了,浑身上下,尽写着得意。
刘晓楠冷眼看着,觉得这种场面太可笑了。我们这个社会,在一切场面上就是这样的套路,恶俗得令人恶心。他不慌不忙地说了句:“好啊,汤先林唱了段现代英雄,我就来一段古代英雄的,也乐一乐吧。”
说完,也不等领导们说什么,刘晓楠放开喉咙就唱开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
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尤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阕。”
一曲悲壮的《满江红》,将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