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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红卫兵有好几百人,怎么就三十几个人参加今晚的行动?”刘望海禁不住插嘴问。他想知道戴娟娟为什么不来。
“这次行动不需要太多的人,只需一些骨干成员参加就够了。而且其他的兄弟组织也会派出一些人,他们八点钟到县府大院门口集中。”赵丰逸解释说。
刘望海还想问,戴娟娟为什么不来。可他又不敢问。他不知道戴娟娟眼下到底在这个组织里担任什么角色,也不知道她和赵丰逸之间是否产生了什么矛盾。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初中生就他和李金山两人,连那个一向好出风头的张中民也没被召来参加行动。他隐约地感觉到,到场的这些可能都被赵丰逸视为他的骨干。
队伍七点四十分到达县府大院大门前,那里已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七八十个人。刘望海看到那个瘸子传达员已没了影子,而戴娟娟却在传达室的门口和几个人站在一起,一个穿中山穿戴眼镜的人正在对她说着什么。韩招弟也站在一旁,她一见到刘望海,便挤过人群来到他身旁。
“你也来啦?我还以为你不在县城,今晚来不了哩!”她兴奋地说,“那个和戴娟娟说话的人是我爸,他知道县委和县府的大印放在那里。”
“你爸也参加今晚的夺权呀?”刘望海惊讶地问,心里不明白,外面的人来夺权还有点道理,这县府大院的工作人员怎么也要自己夺自己的权。
“那当然,我爸也是造反派,他是县机关造反总部的头儿。”她得意地说,“咱们跟着他,就可以看到县委和县府的大印。你想不想看看那两个大印?这么多人今晚就是为了那两个大印来的。”
“这么多人,还轮得到咱俩看?”刘望海说,眼睛却不断地瞟向戴娟娟。
“咱们跟着我爸,就一定能看到。”她说,也向那个方向看去。
刘望海看到赵丰逸已来到了戴娟娟身旁,正在和她说着什么。看来,戴娟娟今晚不仅没被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而且还是个重要人物。她不在学校里,是要在这个更重要的岗位上领导这次行动。
人群开始移动了。韩招弟扯着刘望海的手往她父亲身旁挤。拥挤的人群像洪水般地涌进了大门,沿着通道往前移。小道旁一长排的大字报棚上发出了哗哗的声音,那是人群挤过时撕下或勾下贴在那上面的纸张的声音。刘望海心想这会儿这些人就是把大字报撕光了,那个瘸子也只能干瞪眼。嘈杂的脚步声和嗡嗡的说话声在大院里回响。刘望海在昏暗的路灯下,只能看到前后左右人头的攒动,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连自己的脚步也看不见。他跨上一步,不料一脚踢在了一级台阶上,身子一冲,打了个趔趄。韩招弟一把抓起了他的手。
“小心,往上走了。”她说。
他抬头一看,前面已是一幢大楼,他们正要通过大楼中央的过道走向后面的一幢楼。可是,等他们来到后面的那幢楼前时,队伍突然停住不动了。前面的台阶上一个人站得高高的,正举起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来。
刘望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前看。大楼的中央通道上站着十来个身材高大的壮汉,韩招弟的父亲正带着戴娟娟和另两个人向楼上走去。他们已上了楼,不一会儿拐过了楼梯的平台,不见了。
赵丰逸没有跟着他们上楼,不知他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压阵。韩招弟拉着刘望海的手,想往前挤,可是前面的人排得密匝匝的,怎么也不过去。
“你用力往前挤,不然,我们就见不到那两个大印了。”韩招弟着急地说。
刘望海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往前挤,前面的人却用手肘把他顶了回去,还骂骂咧咧地说:“挤什么挤,小混球。”
韩招弟看到刘望海没计可施,便拉着他往边上挤。她想带着他从边上绕过去。
“咱们绕过这幢楼房,从对面的入口处进入大厅。”
边上比较容易移动。不一会儿,他们就已到了人群外。这里空地上种着一长排齐肩高的冬青树。刘望海用手从树丛中央推开一个缺口,让韩招弟先过去,李金山也跟着挤了过去。刚才李金山一直跟在他俩身后。刘望海穿过冬青树后,手被树枝划了一下,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发觉手已被划出了血。韩招弟还想拉他的手,他连忙把那只划破的手放在了身后。
“沿着这条小路走,就可以到那幢楼的后面。”她说着,领着他俩向前走。
刘望海看到这条小路就是他上次来撕大字报时从后围墙冲下来时经过的斜路。站在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县府的大门和那一长排的大字报棚。
“门口好像有什么人在大声喊叫。”刘望海说,收住了脚步,回头望向大门。李金山和韩招弟也扭头往后看。
“好像有许多人,是在大门外。”李金山说,伸长脖子往大门处张望。
突然,大门处的人群开始往里面退,接着向四处散开。只见大门外冲进了一股人。冲在前头的几个人手里都拿着自来水管一类的东西,一边冲,一边左右挥舞。原先在小道上挤得满满的人群,此刻在那些挥舞的大棒者面前,眨眼间就已成鸟兽散。刘望海看到许多人都往后面的干部家属楼的方向逃。
“咱们怎么办?也往后逃吧。”李金山紧张地说。
“我爸爸还在那幢楼里,几个拿铁棒的人马上就要去那里了。我爸爸会被铁棒打死的。”韩招弟急得大喊。
刘望海马上想到戴娟娟。她是跟着韩招弟的爸爸一起上楼的。如果他们现在还不下楼的话,等那些人进了那楼的门洞,他们就没有退路了。“咱们马上去叫他们撤退。”刘望海说着,一把推开冬青树丛,一个闪身穿了回去。
“望海,望海--等等我--”韩招弟叫喊着,也推开了冬青丛,跟了过去。
那里的人都已散去,那几个壮汉都已跑向大门处去阻挡冲进来的人了。刘望海几步蹿上了台阶,一头冲进了通道。
“戴娟娟--戴娟娟--”刘望海一边喊,一边往楼上跑。
“爸爸--爸爸--”韩招弟也边喊边跟着往楼上跑。
“什么事?啊,什么事?”刘望海刚到楼梯的平台,就听到戴娟娟的声音。
“快--快走!”他站在平台上大喊。
戴娟娟跑下了楼梯,后面跟着韩招弟的爸爸和另两个人。那两个人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快,快跑。那些人举着铁管冲进来了。许多人都被他们打伤了。”刘望海大喊道。他看戴娟娟仍没完全反应过来,便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往楼梯下跑。
“你慢点,慢点。我要被你拉摔倒了。”她说着,踢踢冲冲地下了楼。
“爸爸,快逃。”韩招弟大声对着那个仍愣在楼梯平台上的中年人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走下了楼梯。
刘望海拉着戴娟娟穿过通道,跑到楼后。“你快跑回家,许多人都往家属楼那边跑了。”他说着,回头去找韩招弟和李金山。李金山早已没了人影,可能他刚才就没从冬青树丛那穿回来。韩招弟还在通道上等她爸爸下来。刘望海跑过去,拉起她的手往后跑。“我爸爸--爸爸,快跟上。”她对着后面大喊。
刘望海看到她爸爸慌慌张张地跟了上来。这时门口已冲进两个挥舞着铁管的穿工人装的人。他们正撞上那两个手拿盒子的人从楼梯上走下来,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前面那个人手上的盒子就是一棍子。盒子一下被打在了地上,那人也不示弱,猛地扑上前,抱着那人就打了起来。另一个拿铁管的人举起了铁管,可他不敢打下去,只怕打着自己的伙伴。他犹豫了片刻,另一个从楼梯上下来的人已扑了上来,捉住了他的铁管。这两个人扭打成了一团。刘望海趁着这个机会,拉着韩招弟往后面跑去,可她却不愿放开步子快跑,磨磨蹭蹭的想等她的父亲跟上。
他们几个终于跑进了一幢家属楼。这是一幢位于戴娟娟家一旁的一幢宿舍楼。 韩招弟拿出钥匙,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她等刘望海和她爸爸进来后,就砰的一声关了门。
刘望海看到她一副惊恐的神色,她爸爸也是一脸的茫然。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对父女面前倒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了。“那些人可能也是来夺权的。他们只要拿到了大印,就会走的。一定不会来这里抄家,别紧张。”他安慰地对父女说。
“爸爸,这是刘望海,我的一个同学。他很勇敢,大字报也写得很好。”韩招弟介绍着说,她的脸色已恢复了原样。
“哦,你就是刘望海啊。招弟在我面前已提过你好几次了。她说我是县府大院里的一枝笔,你是你们学校的一支笔。你写的大字报很有水平。”他说着,拍了拍刘望海的肩膀。
刘望海尴尬地一笑,他不习惯这样被人表扬。
“来,坐坐。”韩招弟热情地对他说。
刘望海抬头看了一圈,发现这房间里摆了两张高低铺。窗前摆着一张饭桌,窗旁是一只碗柜。看来这是招弟几个姐妹睡觉和吃饭的房间。
“随便坐。”招弟的爸爸友好地对他说。
刘望海刚准备坐到一张床的床沿上,门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室内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刘望海猛地站直身子。韩招弟又是满脸惊色。她爸爸也紧张得不知所措。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谁呀?”韩招弟大着胆子问道。
“是我,是妈妈,快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韩招弟连忙开了门,门外一下挤进了五个人,一个大人四个女孩。其中一位个子比韩招弟高的大姑娘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
“外面乱得不得了,打闹声,呼叫声响声一片。今晚都怎么啦?你不是说去夺权的吗?夺权怎么会乱成这样的?”那个妇女冲着韩招弟的爸爸问。
刘望海估计她就是韩招弟的母亲。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她丈夫摇了摇头说,“本来应该是很顺利的。我们都拿到县委的印了。不料,半路上杀出一帮程咬金来。一定是‘环联司’的一帮人来捣乱。”
刘望海知道他说的“环联司”指的是县里的另一个造反组织,它的全名是“环山县革命群众联合司令部”。就在昨天他还在渔镇的街上看到这个组织贴出的大幅标语。据说这个组织有许多工人和农民,县城周围的几个村庄的农民大多都加入了这个组织。他突然想到张中民可能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不知道他今晚有没有跟着那些拿铁管的人来。如果他来的话,他不会拿着铁管,而是会举着他爸爸那条两头尖的长扁担来,那玩意儿比铁管还可怕。
“妈妈,这是刘望海,我的同学。”韩招弟看到妈妈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便向她介绍道。
“嗯,嗯--”她妈妈点了点头说,算是对他打了招呼。但她的目光显然表明她不欢迎这个外人。
“我该走了。”刘望海说,觉得自己和这一家人呆在一起不是滋味。
“现在不能出去,外面还很乱。”招弟的父亲说。
“没关系,他们能把我一个小孩怎么样。”他挺着胸膛说,拉开了门。
“那我陪你出去。”韩招弟说着,也要跟他出去。
“你别到外面野。”她妈妈说着,一把拉住了她。“外面这么乱,你一个女孩子出去,还不被人打死。”
“那望海就不怕被人打死啦!”韩招弟气呼呼地说,白了她妈妈一眼。
“别给我顶嘴,你这个死丫头。”她妈妈说着,用力地把她往后一拉。
刘望海大步走出了房间,咚咚咚一阵小跑,出了大楼。外面的嘈杂声比刚才小了一些。家属楼四周的树丛里和墙角处还有人影在晃动,他估计那都是些像他一样被“环联司”的铁管队冲散的人。大院里和大门口仍聚集着大队的人,他不敢往那走,便返身往家属楼后面潜行。戴娟娟的家就在靠围墙的那幢楼里。他经过了那幢楼,看到东头的第三个房间的灯是黑的。戴娟娟可能在房间里,但她没有开灯,她可能就在黑暗的窗口向外窥视。他不打算去她那里。他知道这个时候去她那只会给她带来不便和不安,这个时候她最怕有人敲门。
他决定从楼后的围墙翻出大院。他记得上次从围墙翻进来时,看到靠墙的一个地方砌着一个鸡窝。这次他可以利用那个鸡窝。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围墙边。他轻轻地爬上鸡窝,可是他的体重还是把鸡窝的一块砖头踩断了,发出啪的一声。里面的鸡咕咕地叫了几声。他惟恐惊动鸡的主人,连忙踮起脚,伸长手,抓住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