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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色的告别-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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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自行车都动用了,可见这俩懒人这一回多么不惜工本。
  小商品市场离学校不远,骑车一刻钟不到。这一回的确与礼物脱不开干系。
  “算是吧,”我没提那卷手工装订的歌词,“还是粉红色的。咳,不知这家伙怎么想的……”
  一向对粉红色有种矛盾心理:喜欢看别人用,却不认为自己适合。可艾叶偏偏看重了这一点。粉红色润唇膏……天哪,还是别叫人看见吧。
  “所以说你外表就是一萝莉。”
  “靠,你才萝莉。”
  “事实证明我没说错吧,啊哈哈哈!”
  点点滴滴积聚起来,一次比一次更值得珍惜的事物,穿过林沼汇成溪流。这一切是怎样开始、怎样被铭记的呢?难道不是透过朋友们的目光吗?我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记录方式了。
  她猛一刹车:“到了。”
  在门口停好车,我们穿过有些杂乱的大厅。正是接近下班的时刻,人流并不密集,我仍会在密密麻麻的商铺前晕头转向。只得说方位感是天赋的一种,而我缺少的天赋太多。
  “看好了,这一条怎么样?”
  阿苗拎起一条链子,银色的光在我眼前一闪。疲倦的夕阳透过斜上方的窗口在地面上落下最后一片金黄。不少摊主开始忙着收拾,准备下班了。 。。

Run baby,run,don’t ever look back 4(2)
“不错。只是星星有点小。”
  “链子好的话,饰物可以另选。”坐在墙角的女人从报纸堆后抬起头来。
  “真的?”
  我选了大只的银色星星,像六芒星,仔细一看还是五角的。配在链子上寒光闪烁,冷得有些尖锐,却是我所爱的那一种美。在镜前比画了一下,配着校服领子的白色,仿佛银河的光落在尘世的街道上。
  “唔,真不错,”阿苗围着我转了几圈,几乎把我绕晕,“我看简直是你戴更合适。”
  “是吗?那我要是有钱就买两条。”
  “买两条呗!”女人来了精神似的,开了口,“一条自己戴,一条送人。”
  “是该准备礼物啦!”阿苗像事先知道似的补充道。
  艾叶的生日快到了,是五月份。
  “那你要不要盒子?”
  “两条的话……一条要,一条不要。”
  一通手忙脚乱的讲价,幸有阿苗从中斡旋(她比我还直率,但在这种场合却老练起来)。讲定了三天之后来取,还是阿苗代劳。临走时老板满面笑容,不住地对我们说好话,简直让我疑心那条链子是积压已久的存货。
  有多少说不出口的真理,徘徊在意识的表层,期待着随语言降落在世界表面的一刻。有多少人苦苦守望着这一切的降临,渴望在有生之年得到答案。还有人心知肚明,却故作高深,缄默不语。更多的人是被蒙蔽者,他们将永远弄不清楚世界的本质,因为这些不曾出口的言语。
  收回这些自以为是的断言吧。面对一样从未了解的事物,你会如何判断?你会像那些无知的人一样,以人性深处固有的狭隘、愚昧和短见,为它贴上见不得人的黑色标签吗?难道我记错了,美和真理并不是宽容的产物?
  这一刻迟早是要来临的。不是你撞上了矛盾,而是矛盾撞上了你。
  我从未向更多的人奢求过更多的理解。这个世界早就教给我,要习惯这“沉默的一小撮”的位置。就像我从小不喜欢芭比娃娃、Hello Kitty、花哨的头饰、奶油甜点、港台言情小说、人潮拥挤的商场。我的梦想是一整箱的汽车模型、拼装后能直立起来的恐龙骨架及贴满世界地图的房间,每一面墙,每一扇窗都用大陆和海洋装饰起来。这些怪癖每每让送我生日礼物的亲朋尴尬不已:为什么她不喜欢?她奇怪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长大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不寻常的,与典型的年轻女孩不同的。可是倘若如此,我又是谁呢?谁又能代表我向这个无法进入的、庞大的主流群体发出声音,表达意见或抗议呢?当我的个人被漠视、被弃置不顾、被当做不存在的时候?
  我并不打算向所有人解释,改变成见,逃避责任,但请不要夺去我的自由。
  甜美的瞬间,同样甜蜜的痛苦,给我这些就够了。哪怕是他人不屑一顾的琐细之事,我会在记忆的角落里留住它们,赋予它们应得的珍爱与价值。有一年冬夜,城中所有的路都被大雪覆盖,所有的车都堵在路上。一个人走在回家途中,铺天盖地的朔风,纷纷扬扬的雪很快盖住了来时的脚印。我走了很远,停下望着来时的路,忽然有种悔意。想找个机会把那些足迹收集起来,一次也好,让它们别那么快消失就好。
  不被别人理解的时候,总得学会向更广大的世界寻求和解吧?也总得学会在朋友之间寻找共鸣和温暖吧?否则,生活之于我们,真是一无所有了。
  孤独是好事吗?可能不是。但若如维特根斯坦所言——“自由,然而孤独”,这件事未尝不可接受。既然我们的教育传统早早地告诉我们:不吃苦中苦,难做人上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看出来了,功利主义教育自有它的真诚在。好吧,既然你连这一切都忍受了,为了它付出点代价算什么?成绩单?奖学金?履历表?资产报告?无一不是人踩人的阶梯。你不想踩人,可也不想被踩?——很好。但你还是得向上爬。
  于是我无不愉快地向上爬去。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多亏有你在。
  但我已记不得送她礼物的过程。是哪一天,哪一次见面,她喜欢吗?她当时是怎样的神色?——统统没有印象。似乎这条链子只是被我买来,搁置良久,最后与这一环节的记忆一并融化在真空中。有时我甚至猜想,这件礼物可能并未送出,甚至从未存在过。专程去买一对项链的行为可能仅仅存在于我的想象之中。再退一步讲,即使她收到了这条项链,也可能仅仅是置之一边,不久它便遗失了……
  我这样想,是因为我已经遗失了自己的那条链子。而她之前的小礼物也一一消失不见——钥匙链、粉红色唇膏,漫长无边的期待。三年后的今天,我手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封信,陈旧如古代石碑上的墓刻,新鲜如每日一成不变的新闻。
  总有人死去,总有故事发生。这是人类亘古不变的规律。
  

Run baby,run,don’t ever look back 5(1)
那天演出结束已是很晚。从礼堂出来,雨仍断断续续地下着,银灰色的街道上汪起了一处处积水。水银灯的照射下,一圈圈涟漪泛起金属般的光芒,有些水面上浮着油滴,折射出鬼魅一般的彩虹色调。远处是雾濛濛的橄榄色天空,月亮小而模糊,像远古时期的青铜挂件。惟有空气是清冽透明的,漂浮在我们四周,与模糊而温暖的世界格格不入。刺鼻的汽油味道时而扑来,我不禁皱起眉头。路上行驶的车辆却是越来越少了。
  阿苗提前离开,我们目送她上了出租车。“我奶奶家离得不远,周末正好过去住。”车开动了,我看着艾叶微笑着朝反光镜挥了挥手。
  与来时相比,很容易地找到了地铁站。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湿滑的大理石阶,地板上满是凌乱的、拖泥带水的印迹,显示着人们来来往往的去向。地下甬道空空荡荡,站在灯下昏黄的月台上,几乎不见其他乘客的身影。地铁站建成已有些年头了,此刻的空旷,更加彰显了它的破落。回头看去,我们自己的足迹清晰可辨。
  我朝墙上望去,下意识地在寻找时刻表一类的说明性文件。我担心下一趟车是否会来。
  “别担心时间,地铁运行到十二点呢。”
  “你确定?”
  “百分之百。”
  “要是列车不来了呢?”
  “那就走回家去。”
  “你真能开玩笑。”
  “不是玩笑。”她拉起我的手,轻声保证,“那一年冬天,我曾经从北城走到市中心的广场,用了五个多小时。这个,你可相信?”
  “好啦,这会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上车吧!”
  一切安静得吓人。这节车厢里,我们俩是仅有的乘客。对面一溜座椅空空荡荡,惨白的灯光下,连俗不可耐的橙色塑料材质都显出了亲切。远远看去,几十米外坐着一两个陌生人,或抱着头,或把脸埋在报纸间,我看不见他们的面孔和表情。我收回目光,视线最终聚焦在一点:对面的金属栏杆上。那铝合金的中空材质与高分子化合物的座椅、人造橡胶的扶手、有机玻璃的车窗一起,构成了重重包裹我们、围绕我们的人工环境。
  人类的安全感从何而来?是从包围中体现的吗?
  一切源于最初的生命体验。母亲的子宫,羊水与胎盘,生命的雏形便包裹其中。从母体中,我们吸收营养,一天天生长壮大。但封闭的环境总有被打破的一天。离开了母亲腹中的小天地,我们出生了,睁开了眼睛。第一声婴儿的啼哭,便宣告了一个开放的广阔世界的无限可能。
  然而,成长是有代价的。一如母体般安全封闭的环境,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或许这便是人们建筑一切的原因。我们建造最广大的楼群、最深的隧道、最高的围墙、最迅捷的交通工具,其目的,毫无疑问地,是供人居住或交通运输,为了现代文明的发展。但另一特征往往被人忽略:它们全是封闭性的构造,从天花板到门窗再到墙壁,死死地将我们包围。隔离了外界的声音、图像、温度及时间,隔离了昼夜的轮回与春夏秋冬的幻象,隔离了人们漠然交错的目光与好奇或无知的表情。一切皆是幻象,我们能透视的惟有自己。窗明几净的玻璃,反射出的正是我们自己的面孔——扭曲的、拉长的——恐惧的——沉默不语的面孔;一个哈哈镜构成的虚幻,一个被赋予现代意义的迷宫。
  “别为人类的领悟力担心。”我要补充一句,“哪怕从扭曲的镜像中,他们看到的仍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当然,透过不同的眼睛,我们仍然可以判断真实与幻象的区别。没有人能永久存在于自我封闭的迷宫之中。” 。 想看书来

Run baby,run,don’t ever look back 5(2)
“你在想什么?”
  一瞬间的想法,几乎让我战栗起来。我转过脸来,看见她深夜般的眸子。她的眼神抚慰着我,让我平静。我将关于母体和迷宫的设想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像《黑客帝国》的概述。”她论证道。
  “是吗?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她扶着栏杆,轻巧地站了起来,在空旷的车厢里漫不经心地踱了几步。
  “听说过‘幽闭恐惧症’?”
  我摇摇头。
  “一种心理疾病。患者对狭小、黑暗的封闭空间怀有严重的恐惧心理,心跳加速,甚至晕眩或窒息。据说来源于痛苦的童年经历。”
  “有一点印象。我记得《达?芬奇密码》里兰登被困在电梯里的情景。”
  “真令人难以置信。小时候,我曾经是幽闭恐怖患者。”
  我停顿了一下:“真的吗?”
  艾叶严肃地点了点头。
  “至于病的来由,从何时开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我只记得,那时我绝不能一个人乘电梯或待在没有人的空房间里。睡觉时也一直开着灯。只有古罗马竞技场那样的广阔空间才让我安心。”
  “莫非你也有被困在电梯里的经历?”我开着玩笑。
  “也许吧。”
  她坐下了,望着黑洞洞的窗,窗外五光十色的荧光广告一闪而过。飞驰的车身不均匀地轻微摇晃起来。
  “后来……后来是怎么治好的呢?”我不禁问。
  “这正是我所疑惑的地方。压根儿没有经历什么治疗——没人把这当一回事,我的家长也是,以为不过是小孩子怕黑而已,长大自然就会好的。岂料,诸如睡觉开灯一类的习惯一直延续到十一二岁。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
  她略一停顿,继续说道:“某一天睡前,忽然想试一试关灯的滋味。于是我关上灯,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一瞬。感觉并不那么可怕。此后关灯入睡,便再也不觉得害怕。”
  “大概是心理问题。”
  “就这样,我先后对黑暗与封闭空间免了疫。失去了原有的恐惧,我得以像任何人一样乘电梯、乘车及地铁,像现在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厢里。你绝不会想到,这曾会要了我的命吧?”
  “的确难以想象。”我说,“或许是一种平衡。”
  “平衡?”
  “当你小时候,对黑暗充满恐惧的时候,一定对它有更深刻的感触与思考。现在嘛,一切就难说了。”
  她笑了:“恐怕是那样。”
  列车呼啸着驶上地面,从城市中心驶向广阔的、一望无际的城郊。离开了黑暗的地下世界,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我远远地凝望窗外,那些城区,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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