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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吃了。我心疼不已,抱着奶奶的腿大哭,奶奶又给我冲了一碗,和先前的一样多。
从那以后,我长了记性;懂得了知足,不敢再贪心。
家里的院子种有花生,花生刚收下来我就要剥开吃,奶奶制止道:
“生花生不能吃,吃了耳朵要聋的!”
我不敢再动,后来到上初中时我还记得这条戒律,下乡劳动不敢吃生花生;同学们直笑话我,但我仍坚信奶奶的话是对的。
小时,衣服上的扣子跑掉了,奶奶就把我叫过去;那时南方的床上都铺有稻草垫子,奶奶从垫子里抽出一根稻草棍儿让我衔在嘴里,然后才给我钉纽扣;说是在穿着的衣服上动针线有忌讳,会和别人有口角,衔根稻草就没事了。
奶奶似乎预见到我未来的独立生活,每到家里吃炖鸡时,都把“针线包”(鸡心)挑出来给我吃,说吃了会做针线。我吃了数不清的“针线包”,算是为后来的住校生活做了早期的“心理训练”。
在南京,过年(春节)有很多的规矩,奶奶嘱咐我要“文静”点,不许乱跑乱说话,要像个大人似的,奶奶还领着我到一间大房子里去磕头。那好像是常家的宗庙,烧着很多的香,摆着很多的点心,上面供的是祖宗牌位还是画像我记不清了。许多不认识的大人们先磕头,大人走后是小孩磕,磕完了就可以分吃供盘里的点心,所以分吃点心的这一节最开心,也记忆最深。当然,还能在此时认识一些同龄的小朋友。
奶奶是在一个有人情味的家庭长大的,她的“解放脚”就是证明。奶奶出生在清朝末年,女子还时兴裹小脚,那是件很残忍的事。我清楚地记得,奶奶在洗脚时,一面抚弄已经变了形的脚掌和脚趾,一面对我和女佣叙说当年裹脚的经历,我听着心里都直发紧:
“阿唷,疼死了…,毒毒地疼呦!睡不着觉,脚一着地就钻心的疼,疼出一身的汗。我整天的哭嘛,我爹妈心疼我,就给我把脚放了…”
我想,这在当时,没有一定的爱心和勇气是做不到的。
奶奶把上一辈的慈爱传递了下来,但是,她的善良竟然没有打动自己的儿子。
当年外公家风波骤起之时,也是爷爷家纠纷难解之日。最后爸爸决绝而去,一定让奶奶伤心不已。
八一年,爸爸退休。因为有四六年与表妹的“北上”之举,是四九年之前参加的“革命”;按政策,享受离休干部的待遇。“遗憾”的是,他三十多年如一日的入党夙愿仍未实现。尽管有“革命资历”,有“历次政治运动”中“没有犯过错误”的资本;除了“割资产阶级尾巴”(交房产)的革命行动之外,据说在单位还“奋不顾身”地救过一次火(毫发未伤);可是,党支部的领导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哪一拨儿领导也没有把他接纳入党。
爸爸不灰心,退休后仍然参加单位党支部组织的“积极分子”的活动,一次不落。为了不落后于形势,他在家订了“人民日报”和“参考消息”,不但自己读,还时不时对家人进行政治思想教育。
有一天晚上,家里人正在那台黑白电视机前看节目,爸爸忽然感慨道:
“你看看!你看看!资产阶级有多么的腐朽!”,
我和弟弟们不知怎么回事。爸爸指着他手里的“参考消息”说:
“这报上讲,日本人发明了一种电视遥控器,坐在沙发上就可以换电视频道。”
我们还是听不明白。
“你想想看,站起来到电视机前换一个节目,这样的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做,你说这资本主义社会有多么腐朽!它不解决劳动人民的问题,它简直…”
他看别人没有反应,一个人仍在那里感慨不已。
这并不妨碍他日后坐在沙发上,心满意足地使用电视遥控器。
南京传来外婆的死讯。“妈妈”不说话,爸爸大惊小怪地说:
“在咱们这儿还好好的嘛,一定是心情不好,一定是心情不好!”
据说外婆和儿媳有些合不来。不过依我看,即便如此,也怪不得别人。
七.失衡的母爱
谈到母爱,人们都为其“无私”的牺牲精神所感动。
有一个民间故事,把这种精神推到了极致:
从前,有一位母亲,他长大成人的儿子遇上了一个妖女,被妖女的美貌迷住了。
她的儿子对妖女说:
“我会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妖女说:
“我要你母亲的心。”
儿子毫不犹豫地杀了母亲,挖出母亲的心,向妖女的住处跑去。
路上,儿子因慌忙而摔倒。这时,母亲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说话了:
“孩子,你摔痛了没有?”
若是为母如此,还真是应得应报。
这样的“牺牲精神”,比中国古代宣扬自虐的二十四孝还有悖人性。
有人说“圆颅方趾横目睿心”的动物称之为人。而动物性与人性的转化,就只隔着“理性”这薄薄的一层“纸”。
比如饮水,仅渴而求饮为动物性。
知何为可饮,何为不可饮,讲究如何饮,乃人性。
比如求偶,遇异性而求媾为动物性。
知何为可求,何为不可求,讲究如何求,乃人性。
比如爱子,只知舔犊护子为动物性。
知何为爱之,何为害之,能通情达理乃人性。
《诗经&;#8226;曹风》中有一篇“鳲鸠”,以动物性喻人性:
鳲鸠在桑,其子七兮,
淑人君子,其仪一兮,
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其大意是:
桑树上的布谷鸟,养有七子啊,
待之如一,不偏不倚啊,
始终不渝,淑人君子啊。
这三千年前的诗歌,多么富有人情味!
可是,为人父母者都能做到有德如“鳲鸠”吗?
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后妈”能使父爱扭曲,而它的反作用是母爱自身的扭曲。
从这一点上说,我的弟弟妹妹和我一样的不幸;因为他们和我一样,是在人性扭曲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如果他们不能意识到这一点,则是双重的不幸。
妹妹(老大)已在南京结婚,妹夫是同厂的工人。为了筹备老二老三乃至老四的婚事,爸爸开始频频出入京城的各个换房机构,不断地用以近换远,以好换次,以小换大的方式换房;靠坚持不懈和精于算计,最终将房子由一处倒腾为两处,两处倒腾为三处(不说是三套,是其中有和别人合居的单元套间)。
老二虽在农场工作,爱读书,为人直率,与“只知言报(纸)而不知其它”的爸爸常有观点之争,为此不甚得父母的欢心。
八三年,老二和老三先后成家。老二的对象还是我介绍的,小学教师,“密云师范”毕业,是我教过的学生。但父母给老三一间大房子,给老二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合住在一个单元;为以后的妯娌不和埋下了祸根。
随后的几年,妯娌间由争吵到动手,战争不断升级;最后老三动手打了嫂子,老二虽未动手,兄弟之间,也已然反目。
父母仍不知反省自己的做法,爸爸所能做的还是继续换房。房子又换了,老二和老三分开来住。但老二的夫妻感情已产生裂痕,我以大哥和媒人的身份几次劝解,也未能奏效,最终离异。有个女儿,判归女方。
对于这一段纠葛,我不打算细说。
弟弟们是受害者,弟妹和无辜的小侄女难道就不是?
其实父母也是他们自身的受害者,但他们觉悟不到。
“妈妈”有一回忿忿地说:
“老二讲,是我们毁了他一辈子,有这么讲话的吗!”
这么讲是有失偏颇,但为什么亲生儿子能讲出这番话,他们不愿做进一步的思考。
所以,一些最简单的道理,有的人就是虚活百年,也与之格格不入。
明朝思想家吕坤说:“家长,一家之君也。上焉者使人欢爱而敬重之,次则使人有所严惮,故曰严君。下则使人慢,下则使人凌,最下则使人恨。使人慢,未有不乱者;使人凌,未有不败者;使人恨,未有不亡者。呜呼,齐家岂小故哉!”
吕坤把家长分为五等:使子女敬重者为上,使敬畏者次之。然后是使子女怠慢者,使子女欺凌者,使子女仇恨者。在单方面强调子女“孝道”的时代,吕坤能提出“尊长自修”,指出家长的修养是齐家的根本之道,确实是很有见地的。
我与母亲和姐姐保持通信联系,过年过节也寄一些钱表表心意。有了孩子后日子过得比较紧,孩子的花消就占了我们收入的大部分。妻子娘家的家境也属一般,岳母是家庭妇女,岳父是北京某厂的干部。女儿出生的那年夏天,岳父怕外孙女身上长痱子,给我们买了一台落地扇,这在当时算是“高档电器”,我们俩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才一百块钱出头,根本买不起。
我回北京也有了两个“家”,或到朝阳区的父母家,或去丰台区的岳父岳母家,但去丰台的时候多。
平心而论,父母对我的女儿虽不甚关心也大面儿上过得去。过年过节,给孩子买件衣服,给点压岁钱。我们回北京,当然也不会空手。一时间礼尚往来,倒也还融洽,起码在外人看来如此。
有一年过“十一”,学校发了一只包装好的烤鸭。五岁多的女儿闹着要吃,我哄她说:
“这鸭子大,咱们吃不了,回北京到奶奶家再吃,好吗?”
女儿听话地答应了。
回到北京,我们带来的东西被收到一边,没人再提起,我也差不多忘了。第二天,女儿拉着我的手小声说:
“爸爸,我要吃烤鸭。”原来她还惦记着。
我想起了对女儿的承诺,对“妈妈”说:
“咱们把那只烤鸭吃了吧,小洁想吃烤鸭,我答应她的。”
“妈妈”把脸一扬,气哼哼地说:
“这怎么吃呀?吃烤鸭要有小饼,要有甜面酱,还要有葱,现在哪有啊?”
我不知道吃烤鸭还有那么多的讲究,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烤鸭,只好作罢。
我觉得怪对不起女儿的,把她拉到一边说:
“以后爸爸再带你吃烤鸭,吃好多好吃的,行吧?”
女儿失望地点点头。
妻子对这些类似的事情倒不在意,毕竟我们回北京是当一回“客人”。“妈妈”当着我的面夸奖她:
“小湘不错嘛,没那么多事儿。”
第四章革命与人道第六章心灵的深渊
第六章 心灵的深渊
更新时间2005…9…4 10:29:00 字数:18770
第六章心灵的深渊
伟大慈爱的圣母啊,
请你伸展仁慈之手,
抚慰我心中的悲苦;
愿你那温暖的慈光,
永照我身……
——圣母颂
一.不容借住
八○年,原“北京农校”的孙叔涵老师找到我,孙老师在“中国农学会”工作,正在筹备成立“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用远程教育的手段,对农民进行文化知识的传播,打算让我参加化学教材的编写工作,原农校的程老师是主编。我于是被借调出去,教材从编写到出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八二年,“化学基础”“土壤肥料”等第一批教材出版,在中央台开播。程老师是化学课的主讲,讲稿由大家分工来写,录音时我和另一位老师在录音间外作“业务监听”,发现有口误之类的立即叫停返工。中央台的录音很严格,半个小时的节目有时要录上半天。“农广校”是新生事物,可谓开中国农民远程教育的先河。我们化学编播组有五个人,干得都很投入;学员也发展得很快,全国各地有几十万人。
八四年初,利用寒假的机会,“农广校”组织化学教材的编播人员到基层走访调查,去了山东,江苏的一些地方。因为是打着“农业部”的旗号下去的,每到一地,陪同我们的有省,地,市,乡的各级干部,享受贵宾级的待遇;这个阵势让我们有点不自在。见我们几个教师出身的人缺乏思想准备,带队的农业部干部对我们说:
“这没什么,当年农业部副部长到山东,有警车开道,摩托车队护驾,地方上就是这样。”
山东农村的状况显然比北京郊区的农村要差得远,在德州郊区的一个学员家里,简陋的土房是家徒四壁,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唯一能看到的“现代化”的东西,就是用来听课的半导体收音机。那位学员见到我们时激动万分:
“可看见中央的老师了!我一定好好学,报答上级领导的关心!”
后来到了江苏,一些学员还让我们签字,合影,让我们体验了一次当“名人”的感觉。
但我们还是感觉有点不自在。
最后一站是南京,到达时已是阴历的年底,返京的车票极不好买,于是大家决定在南京先住下,索性等乘车高峰过去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