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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起来,我这么做或许是对儿时心理创伤的一种补偿:从来没有分享过而渴望分享。
但我庆幸命运使我懂得了分享的意义。
八.“小白菜”和软暴力
一面是对亲生儿女的自私而真挚的母爱,一面是对我的毫不掩饰的冷漠——这就是我的“妈妈”。
我生活在母爱的阴影之中。
“蛇蝎继母虐待男孩,家里几乎所有尖锐物都成刑具。”
“鹰潭铁路二小三(2)班学生刘超军被继母徐建华虐待的事实真相已经基本查清,公安机关已把徐建华治安拘留。”
这是2003年9月的新闻报道。
“17岁少女疑遭继母凌虐致死,骨瘦如柴全身多处淤肿。”
“台北县深坑一位17岁的陈姓少女,疑似长期遭范姓继母虐待,以绳子捆绑限制行动,少女不堪凌虐死亡。”“
“警方已依伤害致死等罪嫌,将少女的继母移送台北地检署”。
这是2004年5月来自台湾的报道。
看到这些报道,我或许应当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
我受到的不是残酷的虐待,而仅仅是一些“小小的”不公正。
是的,父母挣钱养家,辛辛苦苦;即便是不喜欢我的外婆,每天操持家务,洗衣做饭,也当属不易。我衣食无忧,难道还不应当知足吗?
我能感谢他们的养育。
却无法感激他们的冷漠。
人们往往关心类似“人咬狗”的极端个案,很少有谁关注那些在自己家里受到冷漠的孩子。
在“爸爸”“妈妈”的冷漠下生活的孩子,仍然受到社会的冷漠。
近年来,教育心理学专家提出“软暴力”的概念。是指发生在家庭或学校生活中的,一方或多方成员对另一方或多方成员所施行的,强烈的或者持续不断的精神伤害。也可以叫做“心理暴力”或“精神暴力”。
那是一种触及灵魂的伤害,而且可能同时有皮肉之苦。也就是说,软暴力可以并不伴随暴力,但暴力往往同时伴随软暴力。
有一首流传久远的民歌《小白菜》,曲调哀婉,诉说的就是来自后娘的“软暴力”:
小白菜啊碧绿的黄啊,
三岁两岁没了娘啊,
跟着爹爹好好过啊,
就怕爹爹娶后娘啊!
娶了后娘三年的整啊,
生了弟弟比我强啊,
弟弟吃面我喝汤啊,
端起面碗泪汪汪啊!
桃花开了杏花的落啊,
我想亲娘谁知道啊,
亲娘想我一阵风啊,
我想亲娘在梦中啊!
有人说这是河北民歌,有人说是河南民歌,我无法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家庭“软暴力”的现象比“软暴力”的名词出现的要早得多。
九.感谢命运
不记得那是我多大的时候,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吧;我躺在床上哇哇地大哭,感觉泪水顺着面颊慢慢地向下爬,爬到耳朵里,很不舒服;把头转过去,一边的泪水就往耳朵眼儿里钻,更不好受;只好不哭了。
我幼年时或许是个爱哭的孩子,但也知道哭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到了北京后很少哭,即便哭也很少有眼泪,眼泪干了就瞪着眼睛想事情。我想过很多,想得最多的是快快长大;我觉得只要长大了,有力气了,就没人能欺负我。
那是难忘的,只有奶奶相伴的孤独的童年。
当要结束这一段童年的回忆时,往日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我百感交集。
我有时想:如果当初我不来北京,在奶奶的呵护下长大成人,我就不会遭受冷漠,遭受白眼,遭受不公正的待遇,那会是多么的幸福!
如果命运真的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的人生就会完美无缺了吗?
我认真地想了想,答案是:不会。
许多在爱中成长的孩子并不懂得爱,他们在爱的浸泡中麻木。
关爱和冷漠的强烈反差给我上了人生无比宝贵的第一课,那是爱的启蒙。这本是人生的必修课程,每个人也能以不同的经历得到的;但遗憾的是,不少人一辈子也没有得到过这种启蒙,而有的人竟然是在爱的名义下生生错过的,那才是真正的大不幸。
如同文盲看不懂书报,未接受过爱的启蒙的人不能正确阅读人生。
我能读懂命运给予我的每一份关爱,珍惜并在记忆中珍藏,并永怀感激之情。
我感谢命运。
即便是冷漠,其作用也未必都是负面的。
小学高年级时,学校号召订《中国少年报》,爸爸给我订了一份。每次报纸来了,我挑一些有意思的内容草草看过便丢在一边,这遭到外婆和妈妈的一致批评:
“给他订报他也不好好瞧,这不是糟蹋钱吗?”
“连学校发的书他都不看,还看什么报,白下功夫嘛!”
为了保住这份报纸,以后每新来一期,我都仔仔细细地阅读,为了证明我认真读报了,爸爸还不时拿报纸里的内容考我,我都能对答如流。看过的报纸我把它叠好,按日期顺序整齐地放在一起,每个月都能做到一期不差,这才使她们无话可说。这个好习惯我一直保留到今天,我家的书橱里,衣柜顶上,堆放着我保存多年的几种报纸和杂志的装订本。
此外,我不挑食,能吃苦,能吃亏,也应归功于家庭环境的“培养”,这使我终生受益。
童年的心如同晴朗的天空,虽然曾有阴霾,仍能享受阳光。
回想起在北京的小学时代的生活,有许多快乐温馨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那时出永定门就是庄稼地,是和小伙伴们捉蟋蟀的好地方。撒泡尿把蟋蟀从窝里赶出来,然后把捉住的蟋蟀小心地放进小纸筒带回家;斗蟋蟀的过程更是趣味无穷,拥有一只好的蟋蟀不亚于现在的孩子拥有一台好的游戏机。
“陶然亭”也是一块乐土,那时公园还没有围墙,我们从铁丝网的空隙钻进去;带上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放点米粒儿或馒头渣,然后用绳子拴住扔进湖里,过一会儿拉上来,瓶子里就会有几条游动的小鱼。回家把它放进大一点的瓶子里养着玩,那就是我们的“宠物”。
在那个年代,孩子们的玩具大都是要向大自然索取的;知了、蜻蜓、蚂蚱、磕头虫,都曾给我们带来许多难以忘怀的乐趣。
刚到北京时,街上叮叮当当隆隆开过的有轨电车吸引了我,那是南京没有的。有一回和大人们出门,我停在路口着迷地看电车拐弯时车顶上电线打出的火花,结果和他们走失了,是警察帮我找回了家。我记得警察叔叔还给我买了块烧饼吃,那块芝麻烧饼吃起来特别的香。
五十年代北京的公交车还不多,坐公交车如同现在“打的”,也是较高的消费。孩子们出去玩有时要步行很远的路,我走路节奏快,步伐大,都是那时锻炼出来的。到小学高年级时,“六一”节学校放假,那一天儿童享受特别的优待:坐公交车不要钱,公园也免费开放,那真是难得的疯狂的机会。我一大早就带点吃的急急忙忙走出家门,坐汽车从动物园逛到北海,从景山逛到天坛…,一直玩到天黑,才筋疲力尽地回家。
童年总是美好的,虽然在母爱的阴影之下。
第二章荒唐的年代
第二章 荒唐的年代
更新时间2005…9…4 10:22:00 字数:12698
第二章荒唐的年代
德性非生于天性,但也不违反天性。
——亚里士多德
一.天性与人性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是棵草。……”
每听到这首小儿撒娇似的“流行”歌曲,我就想:唱这种得便宜卖乖的歌,是特意给世上没有妈妈或没有亲妈妈的孩子们听的吗?
这岂不是在嘲弄“没妈的孩子”吗?
是“伟大的母爱”给予他们这种冷漠别人感受的优越感?
有人或说我这种心态不对,是得不到母爱的病态心理。
我说不,得到母爱的心态未必比得不到母爱的心态更健康。
这种过于夸张了的“恋母情结”原本就不是一种健康的心态。
这首歌作为衬托特定故事的电影插曲还可以理解,平时摇头晃脑地唱还真有点变态。
不论对母爱的讴歌是如何的温情感人,我们还是应当对它进行理性的思考。
母爱并不是人类所独有,它不过是动物为繁衍其后代而产生的“天性”。
在非洲草原上,动物的“原汁原味”的母爱告诉我们:这种天性中有无私与自私,有温情与残忍,有勇敢与懦弱,它是天使与魔鬼的混合体。
人类母爱的天性也是如此。
人性中应当有母爱,但母爱中却不一定有人性;所以母爱本应是个中性词。
不仅是母爱,其实任何形式的爱都能作为恶行的口实。
继母对继子女精神或肉体上的恶行就是在“母爱”的圣洁光环之下实施的。
那是一种卑劣的爱;因为任何爱如果超越了人性,超越了正义,就是非人性,非正义的东西。
对人来说,母爱也不是没有副作用的补品。
缺乏人性的母爱既不“绿色”,也不“环保”,对其亲子的心灵都能造成潜在的伤害,更不用说污染社会环境了。许多活生生的例子告诉我们:伟大的母爱能造就伟大的一代,而平庸难免造就平庸,卑劣难免造就卑劣。任何人,只要不是故意闭目塞听,不是故意掩饰事实,就不能否认这一点。
我歌颂合乎人性的母爱,但不会失去理性地崇拜它。
对母爱的崇拜是母性崇拜的遗物,其本质是性别崇拜。
请对“母爱”尊崇膜拜的女士们先生们原谅,我绝不是故意冒犯。
女性作家张爱玲在散文《造人》中有一段论述,我非常赞同:
“自我牺牲的母爱是美德,可是这种美德是我们的兽祖先遗传下来的,我们的家畜也同样具有的——我们似乎不能引以自傲。本能的仁爱只是兽性的善。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并不在此。人之所以为人,全在乎高一等的知觉,高一等的理解力。此种论调或者会被认为过于理智化,过于冷淡,总之,缺乏“人性”——其实倒是比较“人性”的,因为是对于兽性的善的标准表示不满。”
简言之,母爱如不能上升到“高一等的知觉”和“高一等的理解力”,与兽性无异。
不是每一位母亲都有“机会”成为继母,但可以这样讲:高尚的母亲能成为好的继母,好的母亲会成为一般的继母,而本能的母亲必定是坏的继母。
从这个意义上讲,的确“继母难为”。
最后,也请尊敬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先生们息怒。
许多动物保护主义者认为,把人的劣根性称为动物性或兽性是侮辱了动物。的确,动物依本能行事,它的善恶是人类赋予的。狼吃小羊并非残忍,鳄鱼流泪也非伪善;狗依主人并非忠诚,公鸡司晨也非守时。它们本能的“恶”无可指摘,而本能的“善”却令人感动。
人既然是由动物祖先进化来的,就不可避免的具有动物性,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悲的是,人的动物性的恶性发展并不能使人回归为动物,而是连动物都不如。
因为动物无法选择,而人可以选择;动物本无心作恶,而人是有心作恶。
二.五八年
一九五八年,我升入“育才学校”上中学。
“育才学校”很有点名气,都知道那是从革命老区转过来的,学生全是革干子弟。学校五八年开始向平民开放,我成了第一批“掺沙子”的幸运儿。
我们班有的男生的确相貌不凡,高高的,壮壮的,穿着部队的黄呢子大衣,说话也声音洪亮,那军人气派,帅极了。
刚上初一,那个荒唐的年代就开始了。
群众运动,大跃进,大炼钢铁,除四害,把我们这些初中生也卷了进去。
学校的一角建起了几座两三米高的小炼钢炉,鼓风机轰轰作响,高年级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炉前奋战,我们低年级的推着小车到处捡废铁。出钢的时候敲锣打鼓,一团红热的面团一样的“炒钢”在众人的注视下逐渐变暗变黑,我们欢呼雀跃。后来才知道,炼出的“钢”还是废铁。
学校的后院挖了一个面积很大的深坑,然后一层土一层肥的填好;我们也参加了劳动,两个人抬一个小筐运土。说是要在那儿种小麦,放亩产几十万斤的“高产卫星”。(五八年苏联“老大哥”成功发射了第一颗人造卫星,受此鼓舞的国人于是把创奇迹都称之为“放卫星”。)
最好玩儿的是人们都登上房顶,摇旗呐喊,鼓噪不止。那是为了驱赶“四害”之一的麻雀。可怜的麻雀背负盗吃粮食的罪名,别的鸟儿也受到连累;一起被赶得飞来飞去,无处落脚,最后累得像石头一样往下掉。
上中学时我家已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