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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夏流年纪事 完-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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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我爸爸,我和程可青躲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才晓得爸爸当年读军校的背后竟然还有那么多的曲折。
  爸爸在程家长大以后,对部队的事儿兴趣缺缺,根本不想进入国防科大学习,首长爷爷态度非常强硬,明说了,他程飞云的孩子也必须是军人,否则别进程家的门。
  爸爸个性执拗,脾气倔强,首长爷爷说不让他进程家的门,他即刻顶嘴,说,他姓夏,本来也不是程家的人,不进就不进,他不稀罕。首长爷爷当场大怒,拿自己参战时保留下来的老式军用武装带将爸爸抽了个半死,躺着三个星期下不了床。
  我奶奶一门心思要爸爸进部队,继承我爷爷的遗愿:将来生了孩子,要是男娃,让他参军,保家卫国;要是女娃,让她去部队医院,不论是做军医,还是做护士,都得为祖国军人服务。
  奶奶遇见爸爸这个事,哭天抹泪,寻死觅活,要爸爸去国防科大学习,他要不去,她就一头给碰死。
  爸爸没有办法,态度不得不软了下来,听从安排,和同龄的可青他爸爸程志君叔叔,两人一道,进入国防科大学习。
  强扭的瓜不甜,再后面,我妈妈的出现令爸爸终于做了决定,从国防科大退学。
  事情闹得很大,国防科大的校领导知道爸爸是首长爷爷的养子,轮番出面给爸爸做思想工作,爸爸的态度很坚决,最后,学校不得已通知首长爷爷。
  首长爷爷和奶奶一同到的学校,和爸爸妈妈刚打了照面,立刻闹开,爸爸护着妈妈,不让人碰她一下,争吵混乱之中,奶奶被爸爸弄伤……
  再然后,爸爸和妈妈不告而别,造成奶奶对他们的极度不谅解,最亲的亲人彼此数年不见面、不问候、不通电话、不往来,直至等到爸爸和妈妈的死讯。
  其后,首长爷爷辗转得知我在舅舅家遭罪,派人从南方将我接到北京,当时北京有乱,首长爷爷开封闭会议,不能抽身,临走前专门给奶奶说,让她照料好我和摔断腿的可青。
  爸爸的事情,留下了遗憾,令首长爷爷非常愧疚,愧对我九泉之下的爷爷,他进而反思,扪心自问,作为一个军人父亲是否应该干涉孩子们的生活,是否应该让孩子们进入部队继续做职业军人,保卫祖国的信念延续和强迫孩子的个人意愿是否正确……
  谈到最后,姑父沉默了,首长爷爷拍着姑父的肩膀,说他们有自己的生活,随他们去吧。
  一番长谈,二哥报考大学的事,姑父不再干涉,但还是给二哥放了话,要是考不出一个像样的大学,第二年复读,老实去考国科大。
  呵呵,姑父这话也就吓唬二哥吧,谁不知国科大的分数线,比一个“像样的”大学的分数线高多了。考得上一个“像样的”大学,未必考得上国科大,那个可是有严格政审要求的。
  二哥这人也很狂,放话说:“只有我放不放在眼里的学校,没有我考不上的学校。”
  姑父闻言大笑,只说了一句“好小子”,接着,父子俩没事人一样离开北京,回自己家去了,完全看不出曾经剑拔弩张、有如仇敌的父子关系。
  事实证明,二哥果然狂得有资本,当年夏天,他考取学校所在地是北京的全国重点大学Q大,进入Q大建筑学院学习。
  家里人都为二哥高兴,他自己也很得意。暑假在家待不住,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和驾照,屁颠癫跑到北京程家住,夜晚窝在家里和可青大谈他未来的建筑艺术,白天私开首长爷爷的小车,拎着照相机,满北京城地乱逛,美名其曰,发现老北京城的城市魅力。
  二哥的嘴很能说,照片也很会拍,当他指着黑白底色上的那些建筑,一一点出,这个好在哪里,那个好在什么地方,精妙处怎么看,那些被他修长手指点中的图片细微处,立刻活生生的立体起来。即便是一处即将拆迁的胡同旁的老槐树,在他的诉说下,也会带着帝都才具备的苍郁古拙的气息,朝我和可青迎面扑来,我们经常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如此,很轻易地,二哥赢得了程可青崇拜的目光。
  假如没有接触过其他有本事的人,先和二哥接触的话,会产生错觉,觉得得有本事的人全像他那样,通病是一个“狂”字,外加脾气不好,认为低于自己的,无一例外是低等生物。
  二哥只有在说他宝贝照片上的建筑物时,脾气才会好点,其余时候,他是一个爱盛气凌人支使别人的臭二哥。
  突出表现之一,他说我和程可青都是小屁孩,小屁孩必须听大人的话,叫干嘛就干嘛,他是指挥官,我们是小兵,支使我和可青团团转,给他清理一楼的小杂物间。
  他大爷的,他只会抄起手闲在旁边看,不时说这不满意,那不满意,要我们弄干净点。
  等我们捯饬好小杂物间,他捡现成便宜,完全将那里据为己有,不让我和可青进门,说是洗照片的暗房,小毛孩乱蹦会破坏他一整天的心血成果,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进入他的根据地,一律格杀勿论。
  撇开他的臭毛病不谈,抛开他恶意霸占小杂物间的行为不论,尽管,他拍出来的照片确实很漂亮,主要采用黑白相底,照片里的房子很有韵味,散发出浑然古拙的意趣,但是……
  我呸!
  谈什么建筑艺术,他搞来搞去,将来就是个糊水泥造房子的,和艺术差远了!!!
  轮得到他?
  他也配么他!!!
  假如换一个人,我肯定没有以上这么刻薄的想法,可轮到他身上,再好的东西,我都要埋汰他到死。
  我不待见他,自有其由来。
  伯伯姑姑他们均在地方大军区担任要职,工作繁忙,一年之中,来不了几次北京,就算来了,伯伯他们也很难聚到一块,所以,全家人聚得最全是春节期间。
  我刚到北京的第一年,认识伯伯姑姑他们,自然也是春节期间认识的。
  过年很热闹,大人们聚着谈一年的工作,交流交流看法,我们小孩子聚着当然是玩,不过,经常是玩不到一块去的。
  我们小孩子间的年龄差距颇大,程可青和我还好,一个班级的,正准备跳级,三个哥哥呢,大哥即将大学毕业,做考研准备;二哥高一,成绩拔尖,一览众山小,牛逼烘烘,尾巴翘上天;三哥即将初二,上面两个哥哥压着,榜样的力量,很有压力,整天捧着本书狂看,做习题,都快成呆子了。
  唔,我们几个孩子要能凑一块,一是凑着看看电视,二是凑着逛逛庙会。
  真的,顶多是凑着看看电视、逛逛庙会吧。
  该死的中央台没什么好节目,除了春节联欢晚会,就爱播老电视剧《西游记》、《红楼梦》什么的,那会儿反反复复地播,各个地方台的节目也枯燥得要命,明明不好笑的节目,非是硬胳肢人笑,闹心死了。
  这看电视坚持不了几分钟,大家又散了,因为闹心么。
  出去逛庙会,好吃好玩的,我们都要去招呼一遍,通常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大哥,而是二哥,他看中的某些东西,会一马当先冲过去,大家怕走丢,不得不紧跟在他屁股后头。
  我不止一次见到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我郁闷死了,感觉上像陪着少爷逛街的小跟班,大哥太随和了,也不说说他,真是。
  狂得二五八万的二哥,没想到有一颗爱吃甜食的心。别的不说,他很爱吃切糕,那种加了红枣、江米蒸的米糕,软软甜甜的。他买了一块,闷头咬一口,嘴巴塞得满满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还一个劲从嘴巴里说出含含糊糊的“好”字。
  逛完庙会那天,二哥吃切糕不够,又买了一个回家。
  我不待见他,就是从这块切糕开始的。
  舅舅家和程家,无论他们是待我好,还是待我坏,对我而言,都不是自己家,是别人家。舅舅家的寄居生活告诉我,长期住别人家的孩子,要懂礼貌、听话、不顶嘴,大人才会喜欢你,所以,我表面上是一个相当矜持的小孩。
  不讳言,这个矜持也可以理解为我很会装大尾巴狼,比如说,我拿着大人给的吃食,明明喜欢得不得了,想大嚼特嚼一番,可是我矜持呐,矜持的小孩怎么可以这样做嘛,要小口小口的吃才对,偶尔遇见众人分食的情况,还要表现出自己不是很喜欢,浅尝辄止,该杀的,天知道我多想一人独吞全部,简直是割肉一般逼自己离开美食啊。
  综上所述,除了表面矜持以外,我实际是个嘴馋的小孩子。
  切糕,我也喜欢吃,逛庙会的时候,二哥买切糕和大家分食,而我习惯性矜持,只咬了一小口,就把切糕让给程可青帮忙吃了,鬼才晓得我多么留恋那一小口切糕在我嘴巴里的滋味;回家的一路,我抿着嘴,鬼才晓得我的舌头在嘴里转得一口的口水,要张嘴,哈喇子流出来,一准吓死一车人。
  绝对地,我盯上了二哥买回家的切糕……
  二哥这人真怪,买了切糕回家不吃,放在厨房里,可不就是招我去偷吃么。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间,大家在客厅看电视,我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到厨房。
  推开门,就见到一大盘子切糕搁在菜台子上,嘻嘻,向我招手,岂有不吃之理?
  垂涎好久啦。
  让你招我,看我不咬你一口!
  取了刀子,对盘子里的切糕大致估算了一下,切多了会被看出来,切一小点是神不知鬼不觉,我不贪心,切一小点也是切啊。
  刀子沿边儿切,谁也不会晓得切糕的分量少了……
  正得意呢,猛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喝,“你在干什么?”当即吓得我手一偏,切到一半的糕从中间半截子歪倒了,刀也掉到了地板上。
  我还没回神,长辫子被人一把揪住往后扯,疼得我直掉眼泪,耳边尽是那个人又得意又鄙视的声音,可恶到了极点,“好哇,你这个偷糕贼,哼,我果然没料错。今天买糕的时候,就见你两只眼珠子黏在我的糕上了。我大方的请你们吃吧,你还给我装,猫吃食样的咬那么一小口,然后,转给可青,让他吃你的口水糕。我说,你馋死了吧?我故意卖了一大块放在厨房里,就是想看你来不来偷糕吃的。哈哈,我怎么那么神机妙算呢?我太厉害了!喂,想不想我放了你?”
  好痛,他手劲儿好大,扯得我好痛,眼泪猛飙,我赶紧认错,“想啦,二哥,你放开我吧,我知道错了。”
  “哼,谁是你二哥,我们家就四个兄弟,我可没有妹妹!老早瞧不惯你,小模样长得这么怪,我横看竖看就是不顺眼,还害我弟弟成天绕你屁股后头转,凭什么啊?长得怪就算了,人还假惺惺的,给你吃,你不吃,偏偏跑到厨房偷吃,你这不是犯贱么你。”他嘲弄我,手上玩儿似地,一下紧,一下松地拉着我辫子玩。
  我不敢挣,万一他拉坏了我的头发,我可丑死了,偷吃切糕确实是我不对,我认错还不成么我?!
  我识相,向他求饶,“何凌哥哥,我错了,你放了我的头发吧。”
  “你叫我什么?”
  “何凌哥哥。”话刚说完,头发又被他一阵地揪紧,疼得我乱叫。
  “不准这么叫,叫我二哥。”
  神经病啊你,刚才说“谁是你二哥”,现在又让我叫你“二哥”……
  “不叫我二哥,我继续扯你头发。”他揪住我的辫子站在身后,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他的声音感觉很闲,可那么闲,我的头发更痛了。
  我立刻意识到,想在程家春节这段时间,过上好日子,这位二哥绝对不能得罪。神经病说的话,咱不能逆着,谁知道疯子能毁几个人哪,破坏力太巨大了。
  疯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呗。
  我乖乖叫他,“二哥。二哥,我错了,你放了我的头发吧。”
  他哈哈大笑,卷着我的长发在手上绕着玩,“你叫我一声福尔摩斯先生,我就饶了你。”
  我含泪忍痛,乖乖叫他,“福尔摩斯先生。”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门口传来大伯伯的问话声。
  我下意识转头看去,厨房门口站了一大帮子人,想必我们的动静不小,引来了其他的人,死了,他们肯定也听到了我叫的那声“福尔摩斯先生”。
  二哥这才放开了我的头发,懒洋洋的笑容后面是尖利的刺,它们刺伤了我小小的自尊心,他很无所谓地揭开真相,说:“哦,没什么,只不过是我抓到了一个偷吃切糕的小贼妹妹。”
  当夜,奶奶将我叫到她房里,她关上门,然后,说我不懂规矩,也不管那会还是大过年呢,用鸡毛掸子将我狠揍一顿,让我以后长记性,不准偷吃厨房的东西,白白让人笑话。
  自从偷糕事件,二哥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鄙夷、不屑,和轻视。
  三年前,我耳朵坏了,来北京过春节的伯伯姑姑们知道我的事,都为我惋惜心疼,大哥还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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