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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黑了才敢进去;进去之后,还是一眼就看到刘同,尽管他的样子变得很厉害。
他把长发剪短了,短到立在头上,脸庞显得更加消瘦,颧骨都凸出来。他穿的不再朋克,而是干净的黑色衬衣,半塞在深蓝色的仔裤里,宽大的皮带扣闪闪发光。可他依然坐在高脚椅上拿着吉他闭着眼睛弹唱,那神态表情,咬字时嘴唇的形状,一如当初。
喵喵:就做梦吧(8)
我捂住嘴巴跑出去,爆发出来的哽咽让人无法呼吸。现在这个时候,我已不能如当年那样,静静地听他唱完整首歌,等着他放下吉他向我走过来,满面笑容地说,叶晓芸,你来找我?你又来找我了。你讨厌我了?你……是不是喜欢我?
回去的时候,我在车站公用电话亭给倪亚晖打了个电话,他听出我是谁以后便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他重复不断地说,叶晓芸?你来了吗……叶晓芸,你终于来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也不给我打电话……叶晓芸,你是不是又没有看我的信?……我等了很久很久……叶晓芸,我最后一封信告诉过你,我有女朋友了……叶晓芸,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断线的声音,那嘟嘟的声音穿起来连成一条线,生生地把我和上海这座城隔在两边。
我终于和他们真的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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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某人:十七时的音乐(1)
文/猫某人
——所谓秘密,是那些注定无法分享的事情。
明显接受过良好训练的司仪,拿绳子吊着一个晃晃悠悠的苹果,喊着“下面由新郎新娘一起咬(逗我们乐)”。与此同时,何磬扬也终于找到把空椅子坐下了。
何磬扬晕车。甚至很小的年纪,衣襟别着小手绢的同学们争坐旋转木马,他只敢在一
边站着,用恐龙特级克赛号的画报遮住脸,偶尔偷偷从纸张上沿瞄一眼,毛茸茸的黑眼睛
里满是幽怨。发展到现在,不管什么交通工具,只要搭乘超过一刻钟,他就觉得眼前开始
涌现出微生物一样螺旋扭曲的影像,不可抑制地要扶着什么蹲下来,用膝盖抵住痉挛的胃
部。所以每天上课乘车,距离学校还有两站地的时候,何磬扬就会歪歪斜斜地从公交车上
下来,扶住路旁的树。
天色澄澈的早晨。扫帚卷着落叶琐碎刷刷作响。麻雀在道旁跳着3/4拍的细碎舞步。
清爽的少年扶着洋槐树呕吐。
有一天何磬扬吐完了把肩膀支起来时,抬头看见婚纱摄影楼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个容貌端庄的姐姐级女士,一边用手里攥着的高跟鞋狠狠地敲打铝合金防盗门,一边哭。此时对方也发现了脸色蜡黄的何磬扬,男生好看的眼睛里呛满了水汽。
隔着盲道和矮冬青的距离,两人泪眼以对。后来得知是她紧张定错了闹钟,比拍婚纱照的预约时间早到了两个小时,可越想越觉得不吉利,就只好哭了起来。
再后来何磬扬就坐到她身边,陪那位神经质的准新娘聊天,顺便缓解胃里的不适。在他附和着赞扬了秋天办婚礼比较有性格、批判了橱窗里所有婚纱的花边之后,这女士破涕为笑地攥住男生的手腕,硬要了手机号码通讯地址,说是她结婚那天男生务必要来,因为他简直是天使下凡。
于是,天使同学当天因为迟到而向班主任撒谎说,堵车的公车爆了胎司机又突然阑尾炎。于是,天使同学在数月之后的一天,应盛情之邀身着笔挺的制服,一路呕吐地辗转去参加陌生人的婚礼。
闹哄哄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西式婚服装束的男女极尽传统宴客之术;何磬扬刚一进门就被新娘发现,她毫不理会新郎饱含刀光剑影的眼神,亲昵地拉着他往里让,虽然男生彼时晕得脚踩棉花一般。
司仪已经把制造气氛用的道具换成了樱桃,何磬扬也恢复了常态。稍稍有些惊奇的是,他看见了卢绡。穿着绉纱小礼服的卢绡,正端着几个苹果转身从司仪旁边走开,消失在有些撒酒疯的大叔和触景生情长吁短叹的阿姨们之间。比起“哦,看到同学”,“卢绡在此种场合出现”才是值得推敲的重点。
学校教学楼之间种满了杨树和高低起伏的花草,楼道的窗户作为进出的捷径常年开
着;秋风刚转凉的时候,焦黄亚绿的叶子就随着跳进跳出的身影飘进楼道。每到这时何磬扬就有些期待晨读时的值日。他从来不好好扫地,直接推着一排宽齿拖布,助跑,然后溜冰一样推着那些窸窣作响
的树叶,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滑行而过,只留下橡胶鞋底吱的一声长响。短暂到来不及晕眩,愉悦到额前的碎刘海扑得眼睛发痒。当然,这是包括何磬扬初中同窗邹令在内,都不知道的不成体统的地下小故事,看起
来“有品质有学识”的何磬扬怎么可能让人逮住这种把柄呢。他总是扣好袖口,不动声色地把拖布拎回水房,回到他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位子;教学楼单数的教室向阳,双数的教室背阴,前后门也是一一对应。何磬扬每次抚着衣领要进教室后门的时候,视线总扫到对面教室靠门第一排女生的鞋子。
有时是帆布鞋,白色的边缘有点发黄。有时是黑色的小皮鞋。有时是来不及看清牌子的运动鞋。趴在桌上数共价键到脖子酸了的时候,往后仰在椅背上,稍斜视角,也可以看见对门
并在一起的鞋尖微微伸出了桌沿的投影,有时还会踩着节奏般轻轻点着地板。意识到这不再是无意识的观察时,何磬扬在心里揶揄自己,莫非跟邹令在一起混久了染上什么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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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某人:十七时的音乐(2)
邹令是何磬扬一个能揪着他耳朵坏笑说“又盯着文科班姑娘呐……原来是卢绡啊”的
朋友。他讲起故事来也绘声绘色,言简意赅。比如关于卢绡。起:卢绡坐在教室第一排,却没有同桌,很久很久了。承:每年班里会送每个同学一张集体签名生日卡,卢绡从来没要过,也从来不提生日
的事。转:卢绡在宿舍的时候,宿舍其他女生养的兔子顺着凳子跳到桌子上,嗑了卢绡mp3的数据线。她原地站着没动,只是看着那兔子笑,然后兔子就从窗口跳出去摔死了。在“合”出口之前,何磬扬举手狠狠在邹令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有工夫讲鬼故事,不如先把《科幻世界》还我。”之后,两人就推推搡搡地去参加升旗仪式。踩在运动场的草皮上,望着不远处人群外那双稍显寂寥的运动鞋,何磬扬想邹令没说出的“合”,无非就是把卢绡妖魔化的什么结论。可是那天婚礼,何磬扬钻到饭店中庭透气时,看到坐在台阶上的那个卢绡,该怎么并入这个鬼怪逻辑呢?脸上有零星雀斑的女生皱着鼻子专注地啃苹果,被抚着胃的何磬扬撞见时,她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尴尬地笑了笑。
坚定着这小姑娘就是一般人的信念,何磬扬发现,卢绡确实并非无迹可寻。每周四下午,何磬扬去舞房找练习拉丁舞的邹令,路过合唱团教室时,总会看到卢绡站在第一排最旁边、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次他甚至停在窗口分辨她的声音。单薄而生涩,根本不适合唱歌。
“很适合跳舞,嗯,”拎着舞鞋的邹令凑过来,趴在何磬扬肩膀上叨念,“纤细的脚
踝骨,肌肉走向流畅明晰的腿,伸展挺拔的肩胛……”何磬扬一胳膊肘抵在邹令胸口:“死吧。”你能透过她厚实的羽绒服和长裤看见这些啊。
夕阳透过平房的百叶窗,半遮半掩地在地板微妙的木刺上画着含混的斑驳。掩映着排
风扇吱吱呀呀兜圈子的残像,隔壁琴房断断续续地传来《致爱丽丝》,那熟稔到即便演奏者技术不堪也足以辨识的旋律。邹令和他明艳俏皮的舞伴舞蹈或说笑,何磬扬就倚在门口的椅子上打盹,耳边混合着
这些奇妙的声响。突然多了一句“能借几把椅子吗”。何磬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卢绡一边望着他,一边把手放在嘴边呵热气。男生一手一个椅子跟在卢绡身后,瘦小的女生也搂着把棕色的木椅,光线拉长的影子
拖曳在走廊里,像极了那个怀抱大提琴艰难挪动的佐久樱。何磬扬窃笑,你见过鬼有影子的吗。
合唱团休息时间,围着老师问东问西的,从别人水壶里偷水喝然后闹作一团的,还有向何磬扬招手说“过来一起讲笑话嘛”的漂亮师姐。椅子依然不够用,何磬扬就勉强坐在一摞歌本上,错落的纸堆有些摇摇欲坠。卢绡靠在暖气片上,不做声地听那些七七八八的轶闻。
轮到何磬扬,男生说那我就爆个料,可能算不上什么高级笑话。他说舞团有名的舞男邹令其实有一对兔子牙,从前和同学拌嘴,被女孩子骂“《朗文英语大辞典》用来标记字头的凹槽就是你用大牙嗑出来的”。一时间周围悦耳的声音都笑得很周折,卢绡也微微抿了抿嘴。
轮到漂亮师姐,她说老家那边县中学女生都喜欢戴鲜花,栀子茉莉什么的,拴在纽扣挂上手腕都是番风情;结果从外地转来的一个女生就模仿着在耳朵上夹了一大朵月季,俨然旧上海歌女。
“喏,就这样。”漂亮师姐顺手把窗台花瓶里的绢花抽出来,掖到身边卢绡的鬓角
里。众人又笑得前仰后合。何磬扬绷着笑意,对着蒙了的女生说:“还是挺好看的……”卢绡脸有点红,把假花拿了下来。还椅子回去的时候,何磬扬把所有椅子都揽在自己身上。卢绡在身后跟着。“嗯……好看?”单薄的声音。何磬扬转回头去。卢绡手里晃了晃那朵俗气的假花,对何磬扬笑。“嗯,好看。”男生说。他想了想又说:“对了,而且我也没有那种传说中看见卢绡的笑脸就想跳楼的感
猫某人:十七时的音乐(3)
觉。”卢绡愣了一下,脸又红了。“那个,兔子的事,是我捡回宿舍的猫冲着兔子龇牙,我觉得很可笑,可是兔子害怕
猫就跳出窗口了……”这次换何磬扬发愣。
何磬扬和卢绡沿着人行道往公车站走,女生书包上拴着的钥匙环敲在拉链上铮铮轻
响。“喂,问点事行吗?”“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没同桌?”“……有的,就是搬过来就又得搬走。”
“为什么?”
“靠墙的暖气漏水,总把鞋泡湿了。”
“……啊,这样。”
“还有……我听说,呃,就是偶尔听说,对,偶尔。你为什么不过生日?”
“嗯,最近几年没有过过了。”生涩的声音。
何磬扬原地站住,盯着女生。
卢绡不解地看着他那双流露着活见鬼神色的黑眼睛。
“嗯,我生日2月29号,从初中到现在……所以就不过啦。”
何磬扬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哪怕被邹令龇着板牙每天耻笑一天三遍都不为过。
“原来……你怎么不跟别人说?”
“没人问我啊。就不多事了。”
……
期末考完试的当天,各班同学打扫掉了如山的算草纸,然后成群结队地扑向了年节气氛浓郁的街市。何磬扬还在懊恼最后的压轴题做得半半残残,就被一路扭着滑步的邹令拉扯着奔向KTV。
附近的KTV老板也许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生意可以好得如此山花绚烂,当然,交待一下的话,那天是腊月二十六。排队等包间的队伍从大堂绵延到停车场,都是笑逐颜开的人群,都是似乎在什么时候打过照面。等不及的中年人们吆五喝六地转战别处,何磬扬们好像并不在乎,似乎能这样百无顾忌地嬉闹就很好。
一个小时以后天色黑透,何磬扬邹令还有舞团的其他人已经排到了大堂台阶的位置,KTV老板得意忘形地以为自己开的是工商银行或者医院,撕了一本便笺写上数字,说是喊号入内。邹令就开始啧啧称赞市场经济真奇妙,一行人索性示威一样坐在台阶上。
远远地,何磬扬看见合唱团的漂亮师姐率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而来。卢绡裹着厚厚的棉服,小球一般跟在人群后面滚动着。自从上回啼笑皆非的对话之后,何磬扬越发觉得这小姑娘很神奇——或者说是灵异。她的脸被毛茸茸的领子和帽子遮掩得严严实实还能三步并作两步而不大喘气。
漂亮且彪悍的师姐和老板理论未果,然后振臂对团员高呼“反正在哪里都是唱,我们专业我们不在乎”。合唱团团员心领神会地迅速站好队形,开始对着大堂门口合唱“祝你新年快乐”,包括保安在内都是一脸黑线。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本来等得不耐烦的人们乍听到突如其来的歌声,在爆笑之前,都有那么一瞬失神。
嘴唇吐字张翕时的哈气,高低声部的环环相扣,清晰流淌的词句,效果好得让人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场露天晚会,瑟缩着、满腹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