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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快剑竟然败了,败在三个连真面目也不敢示人的人手里。
然而所有的人心惊都比不上默心的心惊,虽然此刻是夜半时分,可众人手里的松明火把将中庭照得如同白昼,刚才林默然与黑衣人缠斗的一招一式她都看得清楚。
也很明白——
无刀传授她的刀法,正是这三个黑衣人的克星。
“交出骨碎红。”黑衣人发话了。
默心有些诧异,但随即想到定是他们误以为无刀将骨碎红交付了林家。
见林默然不言语,黑衣人手上用劲,司云红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否则……”
黑衣人话音未浇,只见两道人影从两边分别抢上。
一个是林默然,自己的妻子在自己面前被人当成要挟的筹码,身为一堡之主的他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另一个则是默心。
黑衣人虽然时刻防备林默然,却没发现树后有人,因而被她一袭成功。
拉过司云红推向兄长那边,她舞起双刀与那三人缠斗。
刀剑交鸣之间,默心渐渐感到了异样,四下里静得异常,只有他们兵刃相接的声音。司云红脱险,却也没有别人上来帮忙,究竟……怎么了?
眼角余光一瞥,她看见林默然的脸被火光映亮了半边,那上面有惊诧,怀疑,还有深深的厌恶。
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当她惊觉那满是异香的药粉袭来时,已经太迟了。
双手与面目一阵剧痛,双刀脱手的同时她感到颈上一阵凉意,跟着身子一轻,黑衣人竟抓起她纵跃上了树:“林堡主,后会有期!”
她的眼前因药粉而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林默然的身形在人前,一动未动。
大哥,救我……
意识沉落之前,这是她最想说的。
(五)
“掳来这么个毛丫头,有什么用处!”
恍惚间,她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这样喊,跟着便是数声咳嗽,众人的惊慌。将她掳来的那个黑衣人说:“我听这丫头对着林默然叫大哥。”
原来,那里心里的话,她真的喊了出来……
可是,兄长并没有出手,而是任由这些人将她带走。
先前的尖利声音犹豫着说:“原来林默然还有这样一个妹子。”
也就是说,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恍惚中有人带她离开,经过长长的时间,最后停留在一间有着潮湿气味的房间内。
伸手不见五指。
默心听着门被关上时发出的沉重声响,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些黑衣人一定会以她为筹码来向玄鹤堡提出条件,而大哥会怎么做呢?是真的求得骨碎红来交换,还是派人来救她?
大哥是不会派人来救世主她的,而会用骨碎红来交换……
呵。
她没有傻到真的以为自己在兄长心中的地位和默怜一样。
虽然,小的时候,大哥也曾很疼她。
可那只是对弱者的怜惜,和怜惜路边肌肠辘辘的野狗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她没有抱任何的希望。
黑暗中,昼夜不知,默心只知道定时有人送水和吃食来,替她喂食,但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四肢无力。
一日,昏沉中的她被大门开启的声音所惊醒,虽然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却听出他的声音是之前的黑衣人。“林姑娘,敝教教主有事相询。”
这般客气的言辞,反而惹起她的疑心。
“请问姑娘的刀法,师承自什么人?”
到底还是生了疑心了——连她也看得出来无刀所传的刀法是这些黑衣人的克星,他们在缠斗时处处受制,又怎能不担忧?
只是……
“那位前辈说不可泄露他的身份,因此无可奉告。”
她等着那人恼羞成怒。
可等来的是黑暗中的一声闷哼与接下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一双手扯断她身上的绳索,嘶哑的声音带了些嘲讽:“没用精钢锁链,火云凰倒也学会了怜香惜玉。”
这个声音,她绝不会认错。
“师父!”连默心自己都为自己的激动感到吃惊——她竟就这样扑进这个人的怀里,抑制不止地啜泣。
原来,她不是没有害怕,不是没有委屈。
只不过之前都被认命的绝望掩藏了而已。
无刀似乎也被她吓了一跳,以至于迟疑片刻才抚了抚了她的鬓边当成安抚:“前辈……我哪有你说的这么老。”
如同抱怨一般的嘟哝让她破涕为笑,下一刻无刀忽然将她负到背上。“师父?”
“中了焰息香,半个月内手脚无力,你若走得动我就服了你。”
默心不语,任由他负了她离开,她发现了一件事——无刀对这黑衣人组织,非常熟悉。
还有他刚才提起的名字,火云凰……火云……
可还没有理出头绪,忽然间瓢泼大雨就劈头盖脸地浇了出来——她全神贯注在心事上,竟没听见外头的雨声。
而下一刻,黑色的披风已盖上她的头。“默心,且忍一忍。”
哗哗的雨声中,那嘶哑的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好听。
她轻轻“嗯”了一声,更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只听他刀出鞘,低低冷笑了一声,迎上两个守卫,那两人还未来得及发出警报,便已倒地气绝。
而后他负着她,在滂沱的山雨中,沿着绝壁上的藤蔓攀附下山。
无双的刀法,卓绝的轻功,无刀……究竟是什么人?
焰息香的效力害她神志混沌,对眼前这个人的十分依赖又让她全然放松下来,感受着从无刀身上传来的暖暖体温,睡云前默心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问题。
(六)
带着人回到玄鹤堡,临到大门时林默然早已接了通报出来,自无刀背上接下默心,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入内。
众人转回堡中,刀客也打算离去,却听身后有人怯生生地喊:“留步。”
醒来,身已在山外居内,触目是熟悉的桌椅摆设,还有——
阴沉着脸的林默然。
“堡主……”默心挣扎着起身,嗫嚅着喊,往日里她这样称呼大哥是因为尊敬,今日里,却有淡淡的冷漠和疏离。
“默心,”林默然见她醒了,便起身走到榻边来,“他为什么救你回来?”
“我……”
“说!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你身为林家人,竟然帮着外人算计你大哥?!”林默然忽然死死扣住她的肩,大声嘶吼起来。
大哥?默心苦笑——你明明从来不许我当面这样叫你的。
从来没有人将我当成真正的林家人。
“你为什么带他回来?!为什么!”
林默然的疯狂令她吃惊。
刚要出卖辩解,忽然外面传来了女子的惨叫声,林默然脸色一变,立刻松开手冲了出去。
荼蘼花径,刚才的那场暴雨不知打落了多少荼蘼花,只见一地乱琼碎玉。
司云红两手捂着自己的嘴,身子却在禁不住地发抖。
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无刀慢慢围上了蒙面的黑绡。
“红儿,”林默然快步赶来,司云红见了他便扑进他怀里,“夫君,鬼、鬼!他不是……不是……”
“好了好了,”林默然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他不是……我们走了,好不好?”
司云红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林默然扶着她离开,却又在临走时回头看向无刀。
目光在暗夜里相遇,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林默然知道无刀就是那个人,即使他用黑绡蒙面,即使他将一手举世无双的剑法改作刀法,他还是能够在看到默心所用的刀法是第一个念头就想他没有死。
他此生唯一忌妒的,最好的朋友。
人已走得看不见了,无刀轻声一叹,也打算离开。
“师父。”轻轻细细的声音。
他回过身,看向扶着花墙才勉强站稳的默心。
“还是我应该叫你君笑南呢?”她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她竟然猜到了,无刀依旧是轻轻地叹息,君笑南,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几乎要忘记了。
常州的君家,长公子君笑南是武林少年一辈中的佼佼者,豪气任侠,潇洒不羁,曾经不知是多少春闺少女的梦里人。
可他就像君家一样,随着火云魔教所放的那场大火消失了。
现在,世上只剩下冰峰上的刀客无刀,和他背负的灭门之恨。
走到他面前时默心已全然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她颤抖着手想去下他脸上的黑绡,却被他抓住了手:“我的脸很丑,会吓着你的。”
她忽然泪如泉涌。
司云红说,她曾有个最喜欢,最心爱的人。
可就在刚才,她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最心爱的君笑南,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惨叫,躲进夫婿的怀里说自己见了鬼。
她可以为她心中玉树临风的少年英雄伤心一世,却不能面对他伤痕累累地活着……
“傻丫头,哭什么。”摸着她仍旧湿漉漉的散发,无刀嘶哑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
“我是为你哭的。”她抽噎着轻声说道。
无刀不再说话了,只是轻轻拥住她,轻拍着她单薄的肩。
只有那些曾经伤心得欲哭无泪的人,才知道这世上那个愿意在你悲伤时替你流泪的人,有多么珍贵。
(七)
九月,最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九月十五,冰峰上的骨碎红即将长成。
寒风,飞雪,闭目等待的人。
忽然间无刀感受到了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氛,他睁开眼,看向那个立在雪中的高瘦身影,男子有着美丽到妖异的面容,只是苍白如雪,透出死亡的气息。
“你就是无刀?”来人的声音异常尖利。
“我不是无刀。”他笑了笑,站起身。
来人迷惑了。
“我是君笑南,”他慢慢地拔刀,“火云凰,一别十年,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不男不女。”
光滑如镜的刀身映出火云凰惊讶的脸,但魔教的教主转瞬便镇定下来:“可你却变了,姑娘家见了魂牵梦萦的美男子变成个见不得光的丑八怪,君笑南,你怎么不去死!”
话音未落,火云凰十指如钩向他扑来。
唇枪舌剑的对垒已结束,接着——
是生死相搏。
山外居中,默心费力地自榻上起身,挑亮灯花,从一个绿檀木的匣子里抽出一根短香点上。
青色的细烟袅袅而上,淡淡的香气慢慢铺陈开来,弥漫了屋子,同时一点一点消解云她身上因为焰息香而产生的痛楚。
香名水溶,药性上正是焰息香的克星,虽然不能解毒,但至少能保她一夜安眠。
捍是无刀临回冰峰前留给她的,她舍不得用,总是挨到一连几夜被折磨得睡不着了,才拿出来点上一支。
躺回榻上,默心看着梁上雕刻的那双南飞雁想——
今夜的玄鹤堡,真是安静。
风已息,雪已静。
冰冷的刀尖抵着火云凰的咽喉。
男子苍白的脸因为文教激烈的战斗而浮上血色,嘴角的血迹,妖艳的面容,绝望而疯狂的眼神,他看着无刀大笑:“怎么不动手?你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毁灭火云教,可以报仇了?”
“他当然没那么天真。”
满月下,另一个身影踩着雪慢慢靠近。
林默然。
“事情成了?”无刀看向他。
林默然将手中的东西甩到火云凰的面前,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山谷间不断回荡。
数十块用精钢制作的腰牌,是火云教总坛众人的辨识标记,而眼下这样的情形只代表一种情况——
总坛已灭。
“君笑南,我答应你的已经办到,希望你答应我的也不食言。”林默然冷着脸说罢,便拂袖离去了。
“那是自然。”他的身后,无刀似乎是笑着说道。
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司云红的面前。
火云凰瞪着眼睛看了那串腰牌许久,“哈哈哈——”
他的惨笑声,比哭声更难听。
“君笑南,干得好,好毒辣,好手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敢当,比起教主当年灭君氏一门,我的这点狠辣不过是小巫见大巫。”黑绡之下隐约传出一声轻笑,他手腕倾翻,忽然收刀入鞘。
“你……”火云凰眯起眼,“你不杀我?”
“你武功已废,我又何必杀你!”无刀的口气十分悠哉,他甚至向仇人俯下身,轻声道,“有一件事我应该告诉你,冰峰上已没有骨碎红,十年前我上来的时候就把它连根拔了踩得稀巴烂了。”
然后他直起身,满意地看着平生最憎恨的人脸上布满了绝望。
黑绡下的轻笑声又响起了。
他竟然真的相信自己为了诱杀他而编出来的谎话——骨碎红固然是疗伤的灵药,但对于火云凰的情况却毫无用处。
骨碎红能够让走火入魔导致的阴阳失调恢复原状……这样的说法不过是他刻意放出的风声罢了。
他要让眼前这个活着,像这十年来的他一样,没有希望,生不如死地活着。
“川桥夜,樊楼灯,问今宵酒醒何处?孤人行,只影云,此生愿已无……”
口中吟着当年快意江湖时写的狂篇,无刀转身向冰峰下走去,雪地中,只见他的身后,留下孤孤单单的一行脚印。
刀入鞘,恨业消,而如今,他又该往何处去了?
远方,有浮云飘来蔽月。
雪,又要开始下了。
一支水溶香,默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