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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叫他去的。”颜笑茹冷冷打断他,“这几个月来我们也一直在打听方姑娘的下落,顺便就连来历一起探听,鸿昼听说这个人知晓些内情,我们三天前便从范苑出发来这里了。”
范无咎无奈道:“笑茹,你身子不便,怎能如此奔波?”颜笑茹淡淡笑一下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么?四个月了,你走去了哪里?”
范无咎在身怀六甲的妻子注视下,竟觉无言以对。
颜笑茹扶起鄢鸿昼,后者低声道:“夫人。”颜笑茹匆促望一眼丈夫,又看一眼面色苍白的下属,低低道:“什么都别说了,先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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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七,天忽然下雪了。
是夜里开始下的,一大早时外头已经是满眼银妆素裹。
清早起来打水的玲珑见状,开心地往外跑了几步,回头看看自己凌乱的脚印,又好像觉得很惋惜,分外小心地顺着踩出来的痕迹一点一点挪了回去,不愿再弄坏这片洁净。
“姑娘你看,外面好漂亮。”
“是下雪了吧。”
屋子里传出清凛的声音。方悦意梳顺发尾,将木梳搁在桌上,也走了出来。
“玲珑长大的地方是不下雪的,原来雪是这样的东西。”玲珑说,忽然想起什么,跑到屋角去拎了一个笼子出来,掀开盖在上面的棉被,面露痛惜之色:“哎呀!还是死了!”
那是一只灰胸羽燕,初秋的时候受了伤掉在路边,被出去采买东西的玲珑捡回来,一直养着没有放它南下,前几日它便开始不吃不喝,怎么逗都没用。方悦意瞥一眼尸体,淡淡道:“是啊,它也该死了。”
好歹养了些时日,玲珑心中还是有些难受,她把燕子拿出来,搁在掌心慢慢抚了抚,那硬度和温度都使她不得不相信,即使给与再多的温暖也救不活了。“姑娘,怎么办?”
“埋了吧。”方悦意道,“别埋在城里,去外面的山坡上埋。要向南的。它生前不能够去那个温暖的地方,死后就让它对着南方的天空,等同伴回来的时候,一下就能看见了。”
这番话虽然淡漠,玲珑不知为何却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悲戚。看一眼主人清丽的脸,却还是那样清淡漠然,没有除了自然之外的表情。
早饭后,玲珑暂别主人,揣着羽燕去了城外的山坡。雪依然簌簌的下着,山里是一片没有人打扰的银白。玲珑挖了一个坑,郑重其事地将燕子放入,还垫了一层棉花,又看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填上冻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除了那洁净、轻灵、与世无争的落雪声,还有一种温柔恬静,宛如天籁的啁啾,好像一群南归的燕儿正飞过头顶那片干净的青空。玲珑在那个小小的土丘旁坐着,一直听着那柔美的声音,听得心都隐隐酸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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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走后,方悦意一个人坐在内室,看着外面青灰色的高空。纵使鸟儿不死,她也打算找个借口支开玲珑,而支开她的原因,比预料中还要快,顷刻间已止门外。
大门和里头的门都是敞着的。站在台阶上向里望去,只见一片素白之中,有一人静静端坐,那门框成了画框,那背影成了风景。
屋内之人没有回头,听着他的脚步声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
“是啊。”韩错摸了摸鄢鸿昼的那张“脸皮”,笑道,“皎皎说她上次来,你竟预先算到了,我不信,若你真会算,就算算我今日来的目的罢。”
方悦意半转过身,素颜依旧,但平添几分清丽。她看韩错一眼,缓缓道:“三锡命,你已经练成了?”
韩错笑道:“不错啊。”
方悦意又道:“你很快就要发动战乱了。”
韩错依然笑着,顿一顿道:“是。”
方悦意垂下眼帘,淡淡说:“真的那个鄢鸿昼,你将他怎样处置了?”
韩错道:“你放心,他没死,我还需要他配合,演一出好戏呢。”
方悦意道:“你始终都是一意孤行的。”
韩错望着她,这句话听不出是褒是贬,只透出一股哀凉。韩错淡笑道:“别说得好像清高脱俗,你知道一切,却还不是做了袖手旁观的那个人。杀人者与见死不救者,谁更可恶?平分秋色罢了。”
方悦意道:“你说得对,我自始至终,只是个明哲保身的人而已。”
韩错笑道:“范无咎听见你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他舍天下人来护你,却换得你这样不领情的态度!对了,想必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为你抛家弃国、舍生忘死的男子了吧?所以你才能这样稀松平常置身事外地看戏,我险些忘了这茬。”
第72节:殇成局(3)
方悦意萧然道:“他对我的情意,的确与海市蜃楼有莫大的关联,但假中有真,虚中有实,并不全是幻影。而你心中一直认为自己当初只是受了海市蜃楼的影响,从头到尾对我并无半分真正的挂恋吧?”
韩错笑道:“我可没有闲工夫思考自己感情的真假成分。”
方悦意轻叹一声:“当初你是那样殷殷切切缠着我要我吹叶笛,如今呢,你敢坐在我旁边,听我一曲玄歌吗?”
韩错挑眉思索,开玩笑了,明知道这邪术的诡异,谁还会伸颈去挨这一刀?
方悦意又道:“你可发现,你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踏进这间屋子?”韩错瞥一眼脚畔门槛,是,他一直都站在门外。
方悦意淡淡笑道:“看来,你怕我啊。”
直视须臾,韩错迈步进入,在她对面坐下来,柔和道:“你说得对,即使我真心实意喜欢你,也要不起你。跟本王般配的,应该是皎皎那样性情如火,炽烈专一的女子。”
方悦意清凛眼神微微闪动一下,睫羽半阖,嘴角扬起道:“我明白。除非伪装成与人无害的月季,否则,就只能孤芳自赏地开在荒野断崖上。”
韩错心底扎进一根刺,不知为何因为这句话,感到一种莫名凄伤。
方悦意抬起眼,神情又变得淡淡,漠然道:“可是,我不愿意。”
韩错心底隐隐忆起那四句小诗。秋风不敢吹,谓是天上香。烟迷金钱梦,露醉木药妆。那感觉很寂寞,很淡雅,暗香浮动。颜笑茹也好,皎皎也好,这些女子虽然残缺,却都有与另一半相濡以沫的温柔时光;而她,一缕造物点化的天上香氛,一朵惊世绝艳的奇花,虽然完美,却注定残缺。自己对她纵然不舍,纵然怜惜,却因为太过理智,终不会有采撷的冲动。
韩错心血来潮,笑一笑道:“我忽然觉得,若我们有孩子,我可能会非常溺爱他。”
方悦意道:“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韩错道:“我有一百个怜惜你的原因,却也有一百条无法爱你的理由。不过我倒是想不出来,有哪一条理由可以不爱我们的孩子呢。”
二人目光交汇,那一刻心底竟柔情静涌。只是韩错不知道,她是否也同样。片刻,方悦意别开目光,淡笑道:“玲珑快回来了,你也该走了。”
韩错这才想起正事,笑道:“也好。你答应过我,助我三件事,我今天来便是要你履行第一次诺言。”
他道:“几日之内必有人上门缠斗,我要你在那时奏曲,让他们暂失神智。”停一停又笑道,“放心罢,我要杀的人里不包括范无咎和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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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合上门,忽然叫道:“姑娘,有人来过了?”
方悦意道:“是。”
玲珑又叫道:“是个男人!”
方悦意笑了笑,静声低问:“你怎么知道?”
玲珑指一指院子,道:“地上有鞋印,而且比我们两个的都要大!”方悦意笑意深了些。
玲珑三下两下踩着那些脚印跳进屋子,说:“真可惜,我还想堆雪人玩呢!雪啊雪啊,继续下吧,把这些印子都盖掉!”一边叽叽咕咕一边回头,神秘道:“姑娘,来的是不是孩子的爸爸?”
方悦意这才从桌子旁站起来,刚才韩错来时一直不敢动,腿都有些麻了。玲珑过来,将行动不便的主人扶到床榻,跪下身,除了鞋袜给她揉搓略有浮肿迹象的脚踝,好让血气畅通些。那长长的垂到膝盖的桌布遮住了一切真相,她回头去看,流苏犹在晃荡。
可是那个人,因为顾忌良多,来去匆匆,竟然一直一直都没有发现这明显的事情。
他就是那样的人。
已经走远的韩错也一样陷在无法摆脱的杂思中。每一步既是踏在冰冷的雪泥里,也是踩在渐渐迷惑的心间。
雪越下越大了……真不禁让人想到一年前的某一夜,某一座孤峰。
我与你,究竟是殊途,还是同归。
……只有天知。
第73节:雪中客(1)
第八章 雪中客
颜笑茹当着丈夫的面,从袖口处拽出一条红丝线,丝线坠端连着一把小铜匙。她又看了丈夫一眼,将钥匙插入面前锦盒的孔洞,只听咯啦一声,锁开了。
颜笑茹打开锦盒,里面平铺着一张折起来的素笺,她双手捧了,来到范无咎面前,慢慢跪下去,范无咎一惊,脱口而出道:“你这是做什么?!”伸手待扶,颜笑茹却坚决道:“请盛主你先看看笺中内容。”
范无咎无奈,只得叫过婢女道:“你们扶夫人起来,莫让她这样跪着,累了腹中孩儿!”婢女答应着过来,却不扶颜笑茹,而是齐齐跪下道:“请盛主以大局为重!”
范无咎又惊又怒,只见眼前跪了这齐刷刷的一片,倒是蔚为壮观,只是外人进来看见了,还不惊死?当即叹一声,道:“好,好,我看就是了,你们快些起来!”
颜笑茹道:“请盛主你给留名的七十二位英雄豪杰一个答复。”
范无咎展开素笺,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部众联名,要求将方悦意禁足,以防江湖大乱。颜笑茹道:“方悦意与闲邪王关系匪浅,已是不争的事实,无咎,你身为这个武林的中流砥柱,怎能与她纠缠不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道理你不会要我一个妇道人家反回来教你吧?”
范无咎无奈道:“笑茹,你……你让我怎么解释好呢?”他当然知道方悦意和韩错的渊源,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想部众家人带着异样的眼光看待她,这才瞒下只字未提。
颜笑茹疑惑道:“难道……你一早便知道他二人的关系?”
范无咎道:“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没错,我跟闲邪王,几乎是一同认识了悦意……可是一事归一事,悦意与江湖中人不同,她根本不在意我和闲邪王敌对的状态,她救过我,也……也救过他。”
颜笑茹听得一口气郁结在胸,半天才缓过来道:“这样说来,你,你承认当初知道她不是正道之人,却依然与她交好?”
范无咎无言以对,片刻短叹一声。颜笑茹痛心道:“据张梦生所言,那海市蜃楼是一种控音邪术,世人莫不沉湎其中。无咎,你可知道你已经无形之中被人制肘!”
范无咎本来无意争论,闻言讶异道:“笑茹,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些怪力乱神的歪理邪说?你见过悦意,她可像那种无恶不作满手血腥的人么?”
颜笑茹道:“只怕是面善心恶!”
范无咎叹一口气,道:“笑茹,你并不了解她!”
颜笑茹一阵心酸,人还跪在地上,泪水扑簌簌的往下落:“我需要了解她么?那你呢,你又了解我么?你想过要了解我么!”
范无咎被搅和得心中烦乱,不由抬手揉搓眉心。颜笑茹道:“好,我知道你不舍得动手,我已让鸿昼去了。”
范无咎动作一顿,倏然拉起她道:“什么?”
颜笑茹早料到他有这样反应,手腕辣痛,心中却一片澄然,淡淡道:“我已让鸿昼去了。其实早在你离开不久,我们就找到了她。她果然……”范无咎一把将她手腕甩开,大步迈出门槛,颜笑茹顿一顿,仍是大声说道:“果然是跟闲邪王有关的!”
范无咎又转身折回,抓起她喝问道:“她现在何处?”
颜笑茹仰起脸,眼神一片倔犟,只听她缓缓沉声道:“无咎,夫君,盛主——今天即使要豁出命去,这逆,我也违定了!”范无咎浑身一颤。颜笑茹声音不大,甚至很轻柔,却透着无限决然。他渐渐反应过来,看来从她口中一定问不出任何想要的讯息了。
颜笑茹眼睁睁看着丈夫拂袖而去,眼泪如珠,摔打在地板上的声音霎那间清晰起来,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