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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尚未逐出,河山未得光复。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尽想这些儿女私情作甚么?”一时又想:“我身为明教教主,一言一动,与本教及武林兴衰都有关连。我自信一生品行无亏,但若耽于女色,莫要惹得天下英雄耻笑,坏了本教的名声。”过一时又想:“我妈妈临终之时,一再嘱咐于我,美丽的女子最会骗人,要我这一生千万小心提防,妈妈的遗言岂可不谨放心头?”其实他多方辩解,不过是自欺而已,当真专心致志的爱了哪一个姑娘,未必便有碍光复大业,更未必会坏了明教的名声,只是他觉得这个很好,那个也好,于是便不敢多想。他武功虽强,性格其实颇为优柔寡断,万事之来,往往顺其自然,当不得已处,雅不愿拂逆旁人之意,宁可舍己从人。习乾坤大挪移心法是从小昭之请;任明教教主既是迫于形势,亦是殷天正、殷野王等动之以情;与周芷若订婚是奉谢逊之命;不与周芷若拜堂又是为赵敏所迫。当日金花婆婆与殷离若非以武力强胁,而是婉言求他同去金花鸟,他多半便就去了。
有时他内心深处,不免也想:“要是我能和这四位姑娘终身一起厮守,大家和和睦睦,岂不逍遥快乐?”其时乃是元末,不论文士商贾、江湖豪客,三妻四妾实是寻常之极,单只一妻的反倒罕有。只是明教源自波斯,向来诸教众节俭刻苦,除妻子外少有侍妾。张无忌生性谦和,深觉不论和哪一位姑娘匹配,在自己都是莫大的福泽,倘若再娶姬妾,未免太也对不起人,因此这样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从来不敢多想,偶尔念及,往往便即自责:“为人须当自足,我竟心存此念,那不是太过卑鄙可耻么?”后来小昭去了波斯,殷离逝世,又认定殷离是赵敏所害,那么顺理成章,自是要与周芷若成婚。不料变生不测,大起波折,其后真相逐步揭露,周赵二女原来善恶颠倒,幸好自己并未与周芷若成婚,铸成大错。赵敏更公然与父兄决裂,则此事已不为难。万不料赵敏突然不告而别,而周芷若又有此一问。周芷若见他沉吟不答,说道:“我问你的乃是虚幻之事。小昭当了波斯明教的处女教主,我又……又杀害了殷姑娘。四个女子之中,只剩下了赵姑娘。我只是问你,倘若我们四人都好端端的在你身边,你便如何?”
张无忌道:“芷若,这件事我在心中已想了很久。我似乎一直难决,但到今天,我才知道真正爱的是谁。”周芷若问道:“是谁?是……是赵姑娘么?”
张无忌道:“不错。我今日寻她不见,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要是从此不能见她,我性命也是活不久长。小昭离我而去,我自是十分伤心。我表妹逝世,我更是难过。你……你后来这样,我既痛心,又深感惋惜。然而,芷若,我不能瞒你,要是我这一生再不能见到赵姑娘,我是宁可死了的好。这样的心意,我以前对旁人从未有过。”
他初时对殷离、周芷若、小昭、赵敏四女似是不分轩轾,但今日赵敏这一走,他才突然发觉,原来赵敏在他心中所占位置,毕竟与其余三女不同。
周芷若听他这般说,轻声道:“那日在大都,我见你到那小酒店去和她相会,便知你内心情爱之所系。只是我还痴心妄想,若是与你……与你成亲之后,便……便可以拉得你回心转意,实在……实在……那是是万万不能的。”张无忌歉然道:“芷若,我对你一向敬重,对殷家表妹心生感激,对小昭是意存怜惜,但对赵姑娘却是……却是铭心刻骨的相爱。”周芷若喃喃道:“铭心刻骨的相爱,铭心刻骨的相爱。”顿了一顿,低声道:“无忌哥哥……我对你可也是铭心刻骨的相爱。你……你竟然不知道么?”
张无忌大是感动,握着她手,柔声道:“芷若,我是知道的。你对我这番心意,今生今世,我不知要如何报答你才好。我……我真的对你不起。”
周芷若道:“你没对我不起,你一直待我很好,难道我不知道么?我问你:倘若赵姑娘此番不别而行,你永远找不到她了,倘若她给奸人害死了,倘若她对你变心,你……你便如何?”张无忌心中已难过了很久,听她这么说,再也忍耐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我……我不知道!总而言之,上天下地,我也非寻着她不可。”周芷若叹了口气,道:“她不会对你变心的,你要寻着她,那也很容易。”张无忌又惊又喜,站了起来,道:“她在哪里?芷若,你快说。”
周芷若一对妙目凝视着张无忌,见他脸上大喜若狂的神情,轻轻的道:“你对于我永远不会这么关心。你要知道赵姑娘的所在,须得答允我一件事,否则你永远找她不到的了。”张无忌道:“你要我答允甚么事?”
周芷若道:“这件事我现下还没想起,日后想到了再跟你说。总之这事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你自己的名声无损,只是做起来未必容易。”
张无忌一呆,心想:“当日敏妹要我做三件事,也说甚么不违侠义之道,迄今为止,她只要我做过两件事。那两件事可真不易办,怎么芷若也学起她的样来?”
周芷若道:“你不答允,自然也由得你。不过大丈夫言而有信,要是答允了我,事到临头,可不能推委抵赖。”张无忌沉吟道:“你说此事不违侠义之道,不碍光复大业,也于明教及我自己的名声无损?”周芷若道:“不错!”张无忌道:“好,当真不违侠义之道,无损于光复大业,我便答允你了。”周芷若道:“咱们击掌为誓。”伸出手掌,要与他互击。张无忌情知跟她击掌立誓之后,便是在自己身上套了一道沉重之极的枷锁,这个周姑娘外表温柔斯文,但心计之工,行事之辣,丝毫不在赵敏之下,一时提起了手掌,拍不下去。周芷若微笑道:“你只须答允我这件事,我教你顷刻之间,便见到你的心上人。”张无忌胸口一热,再也不计其他,便和她击掌三下。周芷若笑道:“你瞧这里是谁。”伸手拨开了身后的树丛。只见一丛树叶之后坐着一个少女,脸上似笑非笑,却不是赵敏是谁?张无忌惊喜交集,大叫一声:“敏妹!”
忽听得身后数丈之外,一个女子声音“咦”的一声,似乎突然见到赵敏现身,忍不住惊呼了出来。这一声惊呼声音甚轻,但张无忌已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呆之下,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缓缓伸出手掌去拉赵敏的手,双掌相接,只觉她手掌颇为僵直,登时省悟,只道她日间不别而行,到处找她不到,原来却是被周芷若擒住了,点了她穴道,藏在这里,周芷若故意带他到这里来说这一番话,自是句句要赵敏听见。倘若自己不忍令周芷若伤心,随口讨好,对她说些情浓言语,甚至搂住她亲热一番,可又堕入了她计中,那时赵敏可当真非走不可了。言念及此,不由得暗叫:“惭愧!”背上出了一身冷汗,顺手一搭赵敏的脉搏,察觉气血运行如常,并未受伤。
月光之下,只见她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尽的娇媚可爱,想是他适才与周芷若这番对答,都教她一一听在耳中。她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听到他背后吐露心曲,对自己竟是如此铭心刻骨的相爱,情意恳切,自是禁不住心花怒放。周芷若弯下腰来,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张无忌低声回答一句。周芷若怒喝:“张无忌,你竟全然没将我放在眼里,你仔细瞧瞧,赵姑娘中毒之后,还活得成么?”张无忌惊道:“她……她中了毒!是你下的毒么?”俯身察看,刚翻开赵敏左边的眼睛,只觉背心一麻,已被点中穴道。张无忌“啊哟”一声,身子摇晃。周芷若出手如风,纤指运劲,又点了他左肩、腰胁、后心一共五处大穴。张无忌仰天便倒,只见青光一闪,周芷若拔出长剑,抵住了他胸口,喝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反正殷离的冤魂缠上了我。我终究是活不成了,咱们一起同归于尽。”说着提起长剑,便往他胸口刺了下去。忽听得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且慢!周芷若,殷离并没死!”周芷若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黑衣女子从草丛中疾奔而出,伸指戳来。周芷若斜身闪开,那女子回过头来,月光侧照,只见她脸容俏丽,淡淡的布着几条血痕。张无忌看得明白,这女子正是他表妹殷离,只是脸上浮肿尽褪,虽有纵横血痕,却不掩其美,依稀便是当年蝴蝶谷中、金花婆婆身畔那个清秀绝俗的小姑娘。周芷若退后两步,左掌护胸,右手中长剑的剑尖指住张无忌胸口,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一剑先刺死了他。”殷离不敢再动,急道:“你……你做的恶事还不够多么?”周芷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殷离道:“我自然是人。”张无忌突然大叫一声:“蛛儿!”一跃而起,抱住了殷离,叫道:“蛛儿……你……你想得我好苦!”这一下出其不意,殷离吓得尖叫一声,被张无忌围住了双臂,动弹不得。周芷若嘻嘻一笑,说道:“若非如此,你还是不肯出来。”回身去解开了赵敏的穴道,替她推血过宫,按摩筋脉。赵敏被她制住了大半日,冷清清的抛在这里,心下好不恼怒,幸好后来听到张无忌吐露心事,这才转怒为喜。只是突然之间又多了一个殷离出来,却更平添了无数心事,正是旧恨甫去,新愁转生。殷离嗔道:“你拉拉扯扯的干甚么?赵姑娘、周姑娘都在这儿,成甚么样子?”赵敏道:“哼,要是我和周姑娘都不在这儿,那就成样子了?”张无忌道:“我见你死后还魂,欢喜无尽,表妹,你到底……到底是怎样的?”
殷离拉着他手臂,将他脸孔转到月光下,凝视半晌,突然抓住他的左耳,用力一扭。张无忌痛叫:“啊哟!你干甚么?”殷离道:“你这千刀万剐的丑八怪!你……你将我活埋在土中,教我吃了多少苦头。”说着在他胸口连捶三拳,砰砰有声。张无忌不敢运九阳神功相抗,忍痛受了她这三拳,笑道:“蛛儿,我的的确确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累我伤心得痛哭了几场。你没死,那好极啦,当真是老天爷有眼。”殷离怒道:“老天爷有眼,你这丑八怪便没眼。你连人家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才不信呢。你是嫌我的脸肿得难看,没等我断气,便将我埋在土中,你这没良心的、狠心短命的死鬼!”她一连串的咒骂,神情语态,一如往昔。张无忌笑嘻嘻的听着,搔头道:“你骂得是,骂得很是。当时我真胡涂,见到你满脸鲜血,没了呼吸,心又不跳了,只道已是无救……”殷离跳将起来,伸手又去扭他右耳。张无忌嘻嘻一笑,闪身避开,作揖道:“好蛛儿,你饶了我罢!”殷离道:“我才不饶你呢!那日我不知怎样醒了过来,上下四周冷冰冰的,都是石块。你既要活埋我,干么又在我身上堆了些树枝石头?为甚么不在我身上堆满泥土,我透不过气来,不就真的死了?”张无忌道:“谢天谢地,幸好我在你身上先堆了些树枝石头。”忍不住向周芷若斜睨一眼。殷离怒道:“这人坏透啦,我不许你看她。”张无忌道:“为甚么?”殷离道:“她是杀死我的凶手,你还理她作甚?”赵敏插口道:“你既没死,她便不是杀你的凶手。”殷离道:“我已死过了一次,她就作过了一次凶手!”
张无忌劝道:“好蛛儿,你脱险归来,我们都欢喜得紧。你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跟我们说说这番死里逃生的经过。”殷离道:“甚么我们不我们的。我来问你,你说‘我们’这两个字,到底哪几个人才是‘我们’?”
张无忌笑道:“这里只有四个人,那自然是我和周姑娘、赵姑娘了。”殷离冷笑道:“哼!我没死,你或许还有几分真心欢喜,可是周姑娘和赵姑娘呢?她们也都欢喜么?”周芷若道:“殷姑娘,那日我起下歹心,伤害于你,事后不但深自痛悔,连梦魂之中也是不安,否则今日突然在树林中见到你,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了。此刻见你平安无恙,免了我的罪孽,老天在上,我确是欢喜无限。”殷离侧着头想了片刻,点头道:“那也有几分道理。我本想找你算帐,既是如此,那就罢了。”周芷若双膝跪倒,呜咽道:“我……我当真太也对你不起。”殷离向来性子执拗,但眼见周芷若服输,心下登时软了,忙扶起她,说道:“周姊姊,过去的事,谁也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死。”拉着她手,并肩坐下。殷离掠了掠头发,又道:“你在我脸上划了这几剑,也不是全无好处。我本来脸上浮肿,中剑后毒血流尽,浮肿倒慢慢消了。”周芷若心下歉仄无已,不知说甚么好。张无忌道:“我和义父、芷若后来在岛上住了很久。蛛儿,你从墓中出来后,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