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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GS翼-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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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做声。
  人变起来,真的很可怕。
  他不是心疼我的安燃。
  我也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安燃的高兴而雀跃的君悦。
  现在,他不过是做得主的安燃。
  我也不过,是做不得主的君悦。
  

风弄:并非阳光(11)
8
  很可笑,短短时间,灵魂和肉体的不和谐,在我身上完美呈现。
  万不得已的臣服下,身体竟一天天好起来。
  不再骨瘦如柴,不再弱不禁风。
  照镜对我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对面人脸色红润,眼睛水灵灵,好一个受调教的玩具。
  我怀疑自己是否天生下贱。
  真岂有此理!
  看看我爸,看看我妈,看看我临死前没有一滴眼泪的大哥。就算基因突变,也不应突变至此。
  当我被养得可以出场面,安燃开始带我出场面。
  调教好的内宠第一次公开展览,他没有掉以轻心,精心挑了最恰当的场合。
  我知道,当我穿着纯白的西装,跟随安燃出现在各黑道人物聚集的关公诞时,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关公是黑道最敬重的神。
  他们选择关公诞这日,一起祭奠倒在枪林弹雨中的历代老大。
  至于击中这些前辈的子弹,是不是从自己的枪口射出,问题不大。
  对于死人,大家一向非常宽容。
  四周射来的复杂视线中,我静立,在刻着姓名摆得整整齐齐的木牌前,焚香,鞠躬。
  别人焚一次,鞠一次。
  我焚四次,鞠四次。
  无他。
  这些被追忆的强悍生命中,有四个与我有骨肉之亲。
  我的太公,我的外公,我的爸爸,我的大哥。
  他们连绵接续,奔腾不息的狂傲和热血,交错相融,传到如今静立焚香的我身上,如昔日广陵一曲,消散得只余唏嘘。
  只余唏嘘,比什么都不留,更令人难堪。
  我站在这个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时间是常人的四倍。
  这特殊的四倍让所有人都记住。现任的安燃老大多么了得,手段多么厉害。
  何家君悦少爷,曾经万千宠爱在一身,被保护如众星拱月的君悦少爷,连一条头发都不可碰的何家二少爷,现在也只不过是安老大带出场的展览品。
  我可以想像安燃心中的快意。
  假如我有这么一件有来头的玩具,一定也会得意地到处炫耀。
  就如当日,大哥帮我在欧洲重金拍来的极罕珍珠壳古董老爷车刚刚运到,我兴奋地开着它,穿街过巷,呼朋唤友,醉得夜不归家。
  那一次安燃大怒。
  我第一次甩开他,私自开车外出,第一个晚上,他不知道我确切的方位。
  当我斜躺在林信家的客厅里,醉眼迷蒙中,看见他黑如锅底的脸,还扯着他的裤脚问,“安燃,你看到我的老爷车没?漂亮吧?”
  明知道我已经醉了,他还认真地说教。
  对我说,“君悦,炫耀是轻浮之举。只有浅薄的人,才会四处炫耀。”
  今天,轮到他轻浮,轮到他浅薄。
  祭奠后,他命令我寸步不离地跟随,在众人默而不宣的感叹和畏惧中,不动声色地炫耀。
  古色古香的关圣庙前殿,摆着价值昂贵的各式果点糕点,一瓶瓶珍藏版白酒红酒置于桌上,任人取用。
  中西不伦不类结合,一如黑道中人对道外天下的不屑。
  安燃常常停下,和熟人寒暄。
  真不巧,他的熟人,往往也是我的熟人。
  为何家奋战到底的熟人已经死绝,可以站在这里的,不是曾经隔岸观火,就是曾经临阵倒戈。难得他们奉承安燃之余,还能对我和颜悦色打招呼。
  “呵,君悦世侄你越长越倜傥了。”
  “真是长得好,怪不得当年何老大当宝贝一样收着。”
  “一段日子不见,君悦简直脱胎换骨,现在这样玉树临风,比明星还明星。我看入娱乐圈一定有前途。”
  “君悦长得象妈,看看你,不由人不想起何二夫人,想当年……”
  想当年,你们这些看我何家人面色的老臣子,未必有胆量随随便便拍我的肩膀,评我的相貌,把娱乐圈和我扯到一块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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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弄:并非阳光(12)
更不巧的是,熟人之中,还有林信。林信来和安燃说帮里事,目光一直往我这里飘。
  安燃把我扯出来一步,笑说,“君悦,见到老朋友,怎么不打个招呼?”
  主人发话,展览品就要被展览。
  我说,“林信,好久不见。”
  林信居然比我还尴尬,半天,才说,“君悦,好久不见。”
  沉闷的对白,他说的时候,竟有一丝黯然。
  如果不是刚才远远看他走过来,一脸意气风发,我差点会为这丝黯然感动。
  招呼已经打过,台词全部读完。安燃却还不满足。
  他问林信,“君悦是不是变了?”
  林信不自在地点头,“是啊。”
  安燃问,“哪里变了?”
  我横竖是展览品,就站在原地,任林信研究一番,好认真回答安霸主的问题。
  他不抓紧时间献媚,研究片刻后,居然摇头,“说不出来。”
  安燃微微一笑。
  他对着林信笑,我却莫名其妙一阵心寒。
  安燃问,“是不是变漂亮了?”
  林信看着我,不说话。
  他知道我讨厌人家说我漂亮,除了安燃,谁都不许在我身上用漂亮这个词。
  上次他说了“君悦你真漂亮”六个字,我当晚用硬币划花他的新跑车,打破前挡风玻璃,然后亲自上门,与他坦诚相见,“我们是好朋友,这次只用跑车抵账。记住下不为例。”
  难为他,还记得我这个小小脾气。
  但安燃此行最大目的是炫耀战果,怎会接受只赢个九成。
  “是不是变漂亮了?”安燃淡淡地,再问一次。
  黑道老大就是黑道老大,这么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无聊问题,也可以问出平静之下危机四伏的气势。
  混黑道的人,都有一双好鼻子,嗅得出危险和血腥。
  血腥味那么重,林信和我一样有家族传承,自己又身在其中,怎可能嗅不出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的表现。
  看见他点头,对龙头老大心悦诚服地说一句,“确实,变得漂亮了。”
  安燃收拾起人来干净利落,受害者原来比比皆是。
  我不由轻轻一笑。
  林信无暇注意我的笑容,试验勉强过关,立即匆匆逃走。
  但安燃注意到了。
  他转头看我,风度翩翩地问,“见到林信,是不是很高兴?”
  此刻随便一言,也许就定了林信的命运。
  为了林信那丝黯然和不自在,我不想害他,嘴巴闭得很紧,不泄一字。
  我很不聪明,这个方法对不可一世的人绝不可用。
  安燃接下来的话,更危险。
  “嘴巴那么紧。”他轻笑,“原来你也会为他人着想。”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只好开口,“我们只是老朋友而已。”
  他失笑,“听听这个口气。君悦,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你争风吃醋?放心,林信很能干,我以后还要提拔使用。就算你们不仅是朋友,我也不会为一条小虫锯了一棵良木。”
  小虫?
  不曾想他说话变得这么生动,竟然反问假设比喻连用,刻薄得恰到好处。
  不过我已经领教高明,知道和他斗一定死得惨不忍睹。所以他的话即使刻薄上十倍,我也不打算接口。
  幸好,他也没打算叫我接口。于是,他继续当他的老大,我继续当我的展览品。
  辗转在人群中,我感觉脊背被默默盯着。
  目光,片刻未断。
  我知道,那是我的亲人。我的太公,我的外公,我的爸爸,我的大哥……
  我可以听见他们的叹息。
  家门不幸,千般宠溺,到最后,养出一个名叫君悦的展览品。
  9
  整整一个白天的屈辱展览,散去各自归家时,我本以为今天的不幸算是到了一个头。
  结果,洗澡换衣吃饭后,安燃派人来传唤。
  

风弄:并非阳光(13)
说是传唤,其实和押送无异。
  我被带到陌生的房门前。
  门打开,看见里面装饰家具,俨然是主人家的豪华睡房,顿时头皮发麻。
  安燃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报,见我来了,放下报纸,对我勾勾手指。
  我尚在迟疑,肩膀被人在后面驾轻就熟一推,趔趄进了狼窝。
  门,在身后关上。
  安燃问,“吃过了?”
  我点头。
  他又问,“洗澡了?”
  我说,“安燃,我今天又做错了什么?”
  你要快意,我卑躬屈膝,展览人前,彻底配合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不驳。
  能屈服的,我都统统屈服。
  人心怎可如此不足?
  安燃说,“你今天没做错什么。”
  “那我就不应该受惩罚?”
  安燃好笑地问,“我是惩罚你吗?”
  我斗胆开口,“你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惩罚?”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令他觉得开心。
  他笑起来,笑得痛快了,才慢慢露出正容,给我答案,“君悦,你存在在这里,只因为那是你惟一的用处。”
  我本以为我的荣辱尊严,已经全部扔进垃圾桶。
  听他一言,才知道残留的碎片仍在,刺得我血淋淋。
  他看着我五指收紧,死死抓着睡衣面料,问,“或者你尚有其他连我都不知道的用处?”
  言辞当耳光来使,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说不出一个字。
  对,一个字也说不出。
  没什么,可以说出我心中的凄惶恐惧。
  我第一次,发现过去的安燃和现在的安燃,居然还有共通点。
  不记得是当年第几次惹怒安燃,他说,“君悦,你活了这些年,除了轻狂放任,享乐惹祸,还有什么?你自己说,这个样子,长大后有什么用处?”
  如此罕见的严词厉色,大伤我心。
  我愤愤不平,向大哥诉苦,大哥说,“安燃既然不懂进退,换个伶俐点的跟着你好了。”
  这个所谓的安慰,比不安慰更糟。
  当晚我借酒浇愁,喝到中途,被安燃拦着,抱我出酒吧。
  我不肯上车,说,“反正我一无是处,不要你管我死活。”
  他不松手,我狠狠咬他。
  咬得那么狠,嘴里都有血味,他却似乎不痛,一语不发,摸我的短发。
  于是我哭了,哭着哀求,“安燃,你真的觉得我没用。我知道,你是真的嫌我。安燃,你不要嫌弃我,我一定改。”
  于是,安燃抱着我,说,“君悦,有我在,谁敢说你没用?”
  他的胸膛真暖,我以为这事从此烟消云散。
  此刻,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看着他嘴角的冷笑,我真真切切,凄惶恐惧。
  不要,求你。
  你已经占住现在的安燃,怎么连过去的安燃也要夺走。
  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安燃,求你留给我。
  那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安燃,不会在最早最早的从前,就埋着象你这样不屑我的种子吧。
  他说任性的我最可爱,捣乱的我最纯粹,不爱读书的我最本真,赌气的我最天然,惹祸后的我最可怜……
  他说只要他在,没人敢说我无用。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我信到十成,从不怀疑。
  现在,同一张脸,却在我面前,焚烧我!
  安燃,在从前,你就这样想?
  在我被你爱得幸福的每时每刻,你就这样想吗?
  我看着眼前的俊美男人,不敢问。
  我不想知道答案。
  你可以撕碎我,心和身,统统撕碎。
  但请你不要撕碎我的安燃。
  我已经一无所有,只有那么一点点仅余的热气。
  就算十恶不赦的凶徒,受刑也不过一刀。
  我难道,比十恶不赦还十恶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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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弄:并非阳光(14)
我躺在床上,等待发挥惟一的用处。
  这样听话,他应该满意。
  可他不满意。
  他看着我,又是一笑,说,“这确实是你惟一用处,不过,用不用你,还要看我的心情。”
  结果,安大公子没心情。
  他要我起来,离开。
  我很听话,起来,离开。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门外,两个送我过来的男人还在,原路送我回去。
  晚上,我睡在病床上,无法闭眼。
  太不安稳。
  这个男人下手不留一丝余地,我的安燃,属于我的安燃,他迟早统统夺走。
  我可以舍弃所有,唯独这个,不能容忍。
  绝不容忍。
  我把枕头下面的项链拿出来。
  白金链,镶钻椭圆挂牌,刻着君悦二字。
  安燃,挂着它,你就是属于君悦的安燃。
  你曾经答应过,是吗?虽然最后,它坠落在我面前。
  安燃,至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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