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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天心回了乌云姗一笑,而后看向眼前的俊朗男子。
当初只到她胸口的小孩,如今比她都高出不少,面目丰神俊朗,早不是当初模样。素天心心中酸涩,本想揉揉他的脑袋,在发现自己够不上以后,转而轻轻拍了拍他胸口的衣衫,说:“小鲍长大了。”
鲍轻棠抓住胸前的手,慢慢躬下身,将她的手放在头顶,说:“再长大,依旧是师姐心里那个小鲍。”
两人一夜促膝长谈,乌云姗无声离去。
“师姐可知先前发生了何事?”鲍轻棠问。
素天心想到之前黑九一番话,只道:“那年寒潭突变,我之后便陷入梦魇,先前你施那诡异法术时,我才刚醒过来。”话都是真话,只是缺了中间大段经历。素天心不知道黑九那话是否诳语,黑九没必要骗她,她亦不敢拿鲍轻棠性命玩笑。
鲍轻棠心里又是另一番猜测。他认为素天心只是陷入识海沉睡,却被那李秋宁占了身。后师姐苏醒,李秋宁魂飞魄灭。这么想着,鲍轻棠心里一阵后怕,若是当时摄出了师姐的神魂……好些一切都未发生。
闲谈之后,素天心心生感慨。万界山恍惚短短几日,这边却是一十二载。若是再多耽搁些日子,怕也快成一抔黄土了。
鲍轻棠中间捻了传音纸鹤,飞与姜河。
没多时,姜河便破门而入,整个人怔忪恍惚,见着素天心以后更是一脸呆愣。
素天心看着没甚多变的姜河,打趣道:“师兄,哦,不对,应该称姜师叔了。”说着,还起身行了一个正正规规的大礼,道:“问师叔安好。”
姜河一顿,才回过神来,脸色虽平静不少,但一晚上视线却没离开过素天心,深怕她跑了似的。
三人聊到东方渐白,才各自散去。临走前,鲍轻棠将他替素天心收起的乾坤壶和兽牌还于了她。至于脖子上的香囊,李秋宁当初也料不准是不是什么宝物,虽戴不惯,也只是收在了床头的小屉里。素天心翻找一番后也寻到了。
只是,……
看着对灵气毫无感应的身体,素天心觉得她极有必要好好检查一番自己身子的情形了。
素天心盘腿在床上坐下,正要修炼,却被墙角静静的躺着的磁青色薄册吸引了视线。
46坐忘无我
修炼,修心炼气。纳天地灵气于身,以周天运行,化为己用,沉于丹田。又以灵气充裕全身经脉,以供施法之用。
殊华苑中,白人柳下,素天心盘身而坐,几股灵气漩在她身边徘徊,却丝毫没有吸引进入体内的打算。
素天心收功睁眼,面上哭笑不得。
自己丹田之中的灵气球早在十二年前就消散了,那天绝望一搏,没想到那鬼水竟是先天水精这等灵物。十二年间,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那未生灵智的水精竟被自己同化,沉于丹田,作了自己的道基。这本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却成了素天心的祸事。
素天心现在的身体,好比一个聚灵阵,天地灵气极易被她吸引,甚至形成了浓郁的灵气漩。刚开始周天运行的时候,灵气还是可以被引导进体内的,但是几周天下来,灵气却累积无几,杯水车薪,可有可无。
无量顶怎么说都是大型灵脉,总不存在灵气稀薄的问题。素天心心中几转,猜测可能是灵气品级的缘故。自己如今的冰灵气得自寒潭,道基又是先天水精所筑,这般猜测也是合情合理。只是修炼的问题,却是愁煞了素天心。
无奈之下,素天心回房,躺在床上等着看鲍轻棠那边是不是能有什么好消息。
偏头,见放在一侧的磁青色薄册,便取过来起身支着窗看起来。
“堕肢体,黜聪明,离行去知,同于大道,此谓坐忘。……”
坐忘诀,东华界烂大街的功法书。谁人所著,已不可考。但是作为下九流的功法书,据说连散修都是人手一本。每逢有杂记游记提到此书,也都是或戏谑或叹息的口气,颇多不屑之意。
素天心闲来无事,拿着书册看起来,越看眉头蹙得越紧。法诀粗糙简单不说,更是连灵气运行线路提都不提,着实荒唐。刚入大道,无人指点,得了这么本功法,从何修起都不晓得。
素天心刚想扔开,脑海中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万界山顶那门石坊。
“咚……”
“坐忘无我”四个字好似钟鸣一般敲在她的心头,阵阵回响。一个模糊的念头在素天心心里慢慢成形。
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入门心法……
福至心灵,素天心盘腿闭目,五心向天。放松神识,抛开原本引气入体的修炼方式,明心静气,但求存真。
四周一片安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良久,素天心睁开眼睛,心里奇怪。
奇怪什么?又应该发生点什么?
素天心恍然大悟,终究还是自己执念太过。
而后放心,任神识在无量顶四处飘荡,澄怀味象,契合自然,虚淡空明,与天地融为一体。
朱阆苑,正闭目拭剑的乌不悔忽有所感,倏地睁眼,眼神锐利似剑,探手往门外某处抓去,皱眉收手,什么也没有。
无量顶山巅的八角亭中,厉雪冰风肆无忌惮地呼啸而过,鹤发童颜的老者安坐其中,其态若饮茶赏雪,安然自得。其间突然转头看向云空处,若得若失。
巡山小弟子惊慌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雪杉顶的两位老祖,忙不迭地伏身迎接。各站两株雪杉树顶的老者遥遥相望,一眼便明了,两人都是追着同一物而来。
山间广场上大片舞剑早课的低阶弟子,贪睡偷懒的守山修士……
神识回归之时,忘却所有,心无一物。
素天心“看着”自己周围静静流淌这的的灵气流,有萤萤光点从灵气流中飞出,颜色各异。
素天心运转体内灵气,暗合坐忘诀中悟的道意,那萤萤光点由原本散乱飞舞,开始向素天心身边汇聚。好似一番踌躇犹豫后,才顺着五心,进入素天心体内。
不多时,素天心便有一种体内灵气将溢的感觉。她赶紧修炼起来,几个大周天之后,体内灵气依旧充沛有余。
素天心尝到了甜 头,一边牵引元气入体,一边修炼。
十日后,姜河抱着一只花盆来到殊华苑的时候,素天心正在白人柳下修炼。
姜河见着素天心的修为,一诧,问:“你筑基二层了?”
素天心这两天修炼顺风顺水,心情正好,见着姜河吃惊,更是一脸得意。
谁知,姜河又不平不淡地说了句:“挺快的。”
素天心气煞,却在见到姜河抱着的花盆以后愣住了。
花盆里,一株血红的三叶小草舒展着叶子,懒懒地晒着太阳。
素天心一把拉过姜河,打掉花盆,警惕地看着地上的红草。
姜河一愣,“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要过去捡起来。
素天心拉住他,急道:“这是妖草。”
姜河说:“我知道。”
素天心诧异地看着他。
“当年梧桐秘境关闭以后接连几个月,天门宫一直不停地有弟子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金丹长老出面都毫无所获。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见到你回来了。只一面,你就消失了,然后我看到了它。它本来想杀我的,却在幻境中见了你以后收手了。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它在陪着我。”姜河说。
素天心了然地点点头,说:“可你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养着这么株妖草。天门宫名门正派,被你师父发现了怎么说?”
“万长青死了。”
素天心心里吃惊,那可是元婴真君啊,怎也说死就死。她问:“听说万老祖才刚过千岁寿辰不久,怎的就尸解了?”
姜河看了素天心一眼,点了点头。
素天心愣住,眼睁睁地看着姜河抱起花盆也无甚反应。良久,才呆愣着问了句:“为什么?”
“可还记得当年门市那个卖剑意符的摊位。”姜河问。
素天心点点头,“那个摊位怎么了?”
她话说出口,便转过弯来。那摊位没怎么,可是当年在那个摊位上买了剑意符的八个人有七个都死了。姜河侥幸逃过,后来按着剑意符修成了风之无形剑意,而万长青正是以风之无形剑意扬名。世上道意剑意万万千,除非借用剑意符,不然很少有人会修成一模一样的剑意。
“是他?”素天心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姜河点了点头。
“为什么?”
“万长青的独子在外被人杀了。”
素天心震惊道:“那凶手可真狂,竟敢跑到万长青的眼皮子底下来卖他儿子的遗物,顺便还借着万长青的手杀了几个天门宫弟子。”
这么说着,素天心拉住姜河担心的问:“你没什么事吧?”
姜河心里一暖,说:“无碍。只是当时怎么也没料到万长青会突然对我下狠手,幸亏有荒子在。”
姜河说的轻松,素天心却知道肯定九死一生,一个刚筑基的修士对付一个元婴期老怪,即使有那妖草帮忙,也险死还生。
“那后来事情怎么了结的?”筑基金丹元婴修士都有魂牌留在门派,一旦身死,必会马上为门派知晓。
“萧师兄拉着奄奄一息的我求见掌教,说是有元婴魔修约战万长青,我拼死回来报信。掌教叹气告诉我万老祖身死,之后我便不省人事了。”
傍晚,姜河留下佘山药园的阵盘以及鹤尸,抱着妖草离开了。
素天心看着姜河萧索的背影,心中坚定,只有强大,才可庇护身边的人。她承天垂青,受了这么多机缘,合该多努力些,才对得起自己。
47梁城喜事
日子在一日接着一日的静心潜修中悄然流逝,等到素天心察觉齐云山试炼将近的时候,已又过去了七个年头。
七年,于凡人来说,是人生的一个转折,或少年娶亲成家,或壮士扬名立万,或老耄垂垂老矣。七年,于低阶弟子来说是与天抢时争命,于高阶修士来说不过一个短暂的闭关,千百年寿元中不多不少,有无皆可。
而对素天心来说,是从筑基一层跨越到筑基三层。速度不快,在天门宫剑修天才齐聚的无量顶,仅仅只是中上而已。但只有素天心自己知道,一旦动手,同阶之下,除非宝物逆天,很少有人会是她的对手。原因还在于她感应的是天地元气。
元气,存于灵气当中,不显山不露水,修士吸收天地灵气时也会将它引入体内,但不经过坐忘诀的收纳,很难将它沉于丹田,最终也只是当做灵气施法之用,白白浪费。
但一旦将元气周天运转,沉于丹田,不仅可以巩固道基,亦能让体内灵气凝练,施法时灵力绵绵不绝,胜上一般人不知多少。
可惜,即使素天心与姜鲍二人说了此法,他们也有心无力。一来坐忘诀极重天赋悟性,二来元气太难吸引,不是素天心融合先天水精,又以寒潭冰灵气锻炼的纯元之体,元气很难在丹田沉积,只能慢慢积累。
是以,于一般人来说,坐忘诀当真是本鸡肋功法。
这一年,在离齐云山试炼仅余大半年的一天,素天心卖掉了她的佘山药田以及梧桐秘境之中的所得,将一半灵石交给姜河,又给自己买了一件三阶一九禁制的法器混灵索以后,素天心揣着仅剩的十三枚灵石离开了天门宫。
目的,南国都城。
南国,大庆王朝的附属国之一,一个民风淳朴,躬耕为主的小农国家。
一路上,素天心御剑飞于云霄之上,耳中尽是大家伙如上蒸笼一般的凄惨蟾鸣。
素天心无奈,只能在一个山头降落,看着四腿哆嗦,喉咙里还委屈地不停“咕咕”的大家伙,收起临行前鲍轻棠赠的飞行法剑,忙上前安慰这个吓坏了的大家伙。
她失踪的十二年,一蛤一蛇两蛾一直被困于兽牌之中沉眠,素天心心里有愧。即使如今筑基,四宠依旧不过练气,她也乐得带着。
只是如今碰上了大家伙惧高的毛病,她当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最后,只能改飞为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只要两月即可飞完的行程,硬是磨了半年。
那日,素天心来到大庆朝的一个叫梁城的繁华城镇。
街道上,是一溜的喜庆大红之色。敲锣打鼓,鼓乐齐鸣。媒婆于轿前舞着红帕子,走着八字步,眉开眼笑。一脸喜色的新郎官坐于鬃毛骏马之上,向周围道喜的百姓拱手还礼。
素天心站在街边,也受着喜庆熏染,眉眼含笑。大家伙则一直微缩成半掌体形,如同一只普通蛤蟆一样蹲在素天心肩上,至于嘶嘶小蛇……
“诶哟~姑娘你这发簪哪家买的,瞧着不错,改日我也给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