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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依潇刚点点头。
张蕾突然高声说:“完了完了。”
林夕还以为她有什么东西落在宿舍里忘拿了呢。
哪知她说:“又‘观孕纸’,又‘酸菜’的,那不是完了是什么?”
J慕容雪愣了一下,才醒过味来,笑弯了腰。
陈思一拉张蕾:“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
张蕾还拧着劲反驳:“我说错了吗?”
楚依潇肺都气炸了,好好一个元代雅士被她说成了大肚婆,好容易才顺过那口气,生气道:“贯云石所作散曲豪放清逸,大多是写闲适生活和儿女风情。他为《阳春白雪》、《小山乐府》作序,曾轰动一时。有人把他的散曲与号称‘甜斋’的徐再思的作品合辑为《酸甜乐府》。”
林夕笑道:“这个‘甜斋’徐再思我知道,他写过一首很有趣的《水仙子》:‘九分恩爱九分忧; 两处相思两处愁; 十年迤逗十年受。几遍成几遍休; 半点事半点惭羞。三秋恨三秋感旧; 三春怨三春病酒; 一世害一世风流。’”
张蕾对这类逸事最感兴趣,追问:“他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你再给我说说。”
楚依潇对也没有办法;明知她是无心戏弄自己;他还是暗暗气恼;强作笑颜:“你一定知道纪晓岚那个传说,乾隆帝出对:‘板城烧锅酒。’纪晓岚笑对:‘金木水火土’。是以上联的偏旁结合五行应对。其实这又有什么,明代的蒋一葵在《尧山堂外纪》中记载:立春时分,贯云石出席一个文人的宴会,推杯换zhaN中,一个文人以《清江引》为曲牌,且限‘金、木、水、火、土’五字冠于每句之首,句句必须含‘春’字,引〈清江引〉格律甚严,三四句要对仗,首句末两字必须用上或去平声,结句末二字须作去上句。因限制太多,无人能赋。贯云石起身漫吟:‘金钗影摇春燕斜,木杪生春叶。水塘春始波,火候春初热。土牛儿载将春到也。’登时满座倾倒。”
慕容雪轻笑:“看不出在古代有才华的人也这么风光。” _
楚依潇惟对慕容雪没有那种冷漠,他竟然肯破颜一笑:“就像祝枝山所说:‘有花有酒有吟咏,便是书生富贵时。’”。
张蕾兴致又来了:“祝枝山?嗨,你给我讲讲唐伯虎吧。”
楚依潇眼中只有慕容雪,没有理会。
张蕾撅起了嘴。
陈思笑道:“说起‘春’,梁元帝的《春日》诗,总共才十八句,竟用了23个‘春’字。五代时欧阳炯的〈〈清平乐〉〉也是句句用‘春’,太追求那种格式,未免平板堆砌,有点像文字游戏。”
楚依潇会错了意,微怒道:“贯云石作曲可一点也不生硬堆砌,你去看看他另一首〈〈春江引〉〉:‘弃微名去来心快哉!一笑白云外。知音三五人,痛饮又妨碍?醉袍袖舞嫌天窄。’何等洒脱!你去看看他那首咏梅曲:‘南枝夜来先破蕊,泄露春消息。偏宜雪月交,不惹蜂蝶戏。有时节暗香来梦里。’又是何等清丽!”
陈思被他一番抢白;脸涨红了;幸好她内涵好;没有翻脸。
林夕看陈思难堪的样子,忍不住替她巧妙地辩论:“元曲相对在情趣上花了功夫,却失去了唐诗的典雅,宋词的意境。”
楚依潇点头道:“那倒是。元曲多用夸张的叙事方式,像王和卿的《咏大蝴蝶》:‘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谁道风流种,唬杀寻芳的蜜蜂。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掮过桥东。’还有他的《大鱼》:‘胜神鳌,夯风涛,脊梁上轻负着蓬莱岛。万里夕阳锦背高,翻身犹恨东洋小。太公怎钓?,马致远的《邯郸道省悟黄粱梦》第一折《金盏儿》:‘上昆仑,摘星辰,觑东洋海则是一掬寒泉滚,泰山一捻细微尘。天高三二寸,地厚一鱼鳞。抬头天外觑,无我一般人。’贯云石也有一首《惜别》:‘若还与他相见时,道个真传示:不是不修书,不是无才思,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不过说到情趣,当首推赵岩那首《喜春来过普天乐》:‘琉璃殿暖香浮细,翡翠帘深卷燕迟,夕阳芳草小亭西。间纳履,见十二个粉蝶儿飞。一个恋花心,一个搀春意。~个翩翩粉翅,一个乱点罗衣。一个掠草飞,一个穿帘戏。一个赶过杨花西园里睡,一个与游人步步相随。一个拍散晚烟,一个贪花嫩蕊,那~个与祝英台梦里为期。…
陈思自言自语道:“你说的不过是元代文人茶余饭后的文字游戏而已,根本就缺乏深厚的意蕴。”她的声音很轻,估计楚依潇没有听清,否则恐怕会气得跳起来。
张蕾天真道:“真拿你们没办法,一说起来,完全不理会旁听者的感受。”
慕容雪噗嗤一笑,拉住张蕾的手。
会场人口处,有一个签名薄。上面没有真实名字,都是些李白、杜甫、张先、黄庭坚之类的古人名号。
众人刚进入,一个背影摇扇朗声独吟:“笑舞狂歌五十年,花中行乐月中眠。漫劳海内传名字,谁论腰间缺酒钱?诗赋自惭称作者,众人多道我神仙。些须做得工夫处,莫损心头一寸天。”
林夕笑对张蕾说:“这就是你的偶像唐伯虎。”
张蕾眼睛一亮,忙问:“哪呢,哪呢?”
林夕一指,那背影刚好转过身来,众人看去,不禁哈哈大笑。
只见那人腰如水桶,满脸横肉,笑时,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皮肉抖动,握扇的手背上有五个深深的“酒窝”。发福不双至,下巴也不单行。'
慕容雪笑说:“小蕾,这就是你那个玉树临风胜潘安一枝梨花压海棠的风流才子唐伯虎?”这是个典型的周星驰版的玩笑。
张蕾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大半天才惊呼道:“我的天哪。”估计今夜她梦里准得吓醒。
林夕笑说:“唐寅出生于1470年,活到现在都五六百岁了,难免变个样子。”
张蕾没有生气,笑说:“反正我一听你们讲什么词牌啦什么的就头痛。”)
林夕笑说:“我教你一首词,如果你会背,能记住19个词牌,就是哀长吉那首集曲名的《水调歌头》:‘紫陌风光好,绣阁绮罗香。相将人月圆夜,早庆贺新郎。先自少年心意,为惜带人娇态,久埃愿成双。此夕于飞乐,共学燕归梁。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好语意难忘。但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每一句中都暗含一个词牌。”
陈思沉吟道:“好像没有《愿成双》这个词牌。”
林夕笑说:“应该是遗失了,也幸好有这个游戏词,还可以补充有关词乐文摘的不足。”
楚依潇突然说:“《愿成双》在元散曲中还有,属黄钟宫。”
陈思轻笑:“那倒是我们寡闻少见了。”;
要是别人总该客套两句,可是楚依潇却沉默,好像默认似的,令人尴尬。
张蕾有意刁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喂,那人,那你说词牌到底有多少?”
林夕沉吟一下,慎重道:“抛去那些冷僻的,只在宋词精选中就有377个。”
张营一吐舌头:“我的天!怪不得古人那些人物画图都是大头鬼,都是刻苦来的,二姐,尤其是你家那位李清照。”
陈思一笑。
林夕笑说:“那你去看看你的第一偶像唐伯虎的美人图,估计也能让天下男人齐声呕吐。”
林夕还没有说完,迎面一个儒生过来。
儒生口中朗诵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LU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未访雁邱处。”
张蕾听得仔细,大声叫嚷:“有没有搞错啊。”
陈思忙问:“怎么了?”
张蕾申辩道:“这首词不是《神雕侠侣》中李莫愁常唱的吗?怎么成一个酸秀才了?”
林夕笑说: “你只知李莫愁,却不知这是元好问的《摸鱼儿》,金庸老先生不过是拿来用用而已。”
在会馆中,人人忘记本来身份,尽情投入进自己的角色。历代才子被划分到同一个时空。
这边汤显祖舍《西厢记》不理,钟情着自己的《江宿》:“寂历秋江渔火稀,起看残月映林微,波光水鸟惊犹宿,露冷流萤湿不飞。”
那边贺铸忧伤而吟:“重过吕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曦,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风吹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大厅中央更壮观,二十多个辛弃疾在高谈阔论,据经论典。
陈思见林夕皱了一下眉,笑说:“大家都知道你不喜欢辛弃疾滥用典故,你也不用反应这样强烈吧。”
林夕笑说:“也不是啊,其实辛弃疾有一些小令也是富有情趣的,像他的《粉蝶儿》:‘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倡风憨〃不认识),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春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楚依潇坦然道:“文学上总是为某些人规定了流派,反而让后人忽略了他的另一面。作家当时被人推崇的,也未必流芳。有些文学的价值是时光磨出来的。”
陈思若有所思,点点头
林夕笑说:“流派只是风格的体现,而风格之外的东西往往更打动人。人人都说秦观擅长抒情,可其实他的词起句最有特色,像《满庭芳》里的‘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碧水惊秋,黄云凝暮’、‘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与秦少游同时代的黄庭坚在词作上成就颇丰,可是他的某些诗句却更易流传,像他的《寄黄几复》中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就因为后半句,当代的一个名作家还闹了一个笑话,事隔千百年,他竟然发表了文章说‘江湖夜雨十年灯’是他梦中所得。”… A/ x。 h… Q' C: o& w0 v4 g2 q
每当林夕畅谈时,慕容雪都会用一种脉脉的眼神看他。
楚依潇看在眼中,脸上笑得有点不自然。
张蕾天真道:“让我说啊,这里面十个里面有八个狂人,九个疯子,剩下的一个还特自恋。”
林夕微笑着看她一眼.又转向慕容雪:“其实在唐宋之所以形成两大高峰,当时的唱和之风也起了催化作用。同时代互相仰慕,就会赠诗,就算隔了年代,照样痴狂不改,传了许多佳话。如果现代人也能像古人有这种唱和的交流方式,纯文学就不会如此受冷落。”
陈思幻想道:“如果用一种联盟的形式来发起,形成一个全国形式的文学沙龙,通过网络来交流,那不是很好?”
林夕叹息道:“那谈何容易啊。”他没有想到隔了几年自己竟真的做到了。
生命就是那么奇妙,往往自己当时感觉无法逾越的,当走过那段岁月,才恍然察觉,早已经安然跨过。
张蕾夸张地打个哈欠,娇嗔道:“大少爷,你能不能说点有趣的啊!”'
林夕微笑道:“如果说有趣,那就属古人的文字游戏了。像苏东坡有首《南乡子》是集众家之句而成: 怅望送春杯(杜牧)。渐老逢春能几回(杜甫)。花满楚城愁远别(许浑),伤怀。何况清丝急管催(刘禹锡)。吟断望乡台(李商隐)。万里归心独上来(许浑)。景物登临闲始见(杜牧),徘徊。一寸相思~寸灰(李商隐)。’苏轼还有一首回文词《菩萨蛮》:‘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v/ ^1 Y。 @' w* x7 h B! c; z& E
陈思不甘示弱,笑说:“南朝齐王融也写过这种回文诗,像他那首‘斜峰绕曲径,耸山带山连。花余拂戏鸟,树密隐鸣蝉。’倒过来读也能成文。”
林夕笑说:“回文诗作者虽用足心机,可文学价值都不高。”
张蕾反驳道:“可它毕竟有趣啊。”#
张蕾无意中涉及到一个文学问题,枯燥的纯文学跟有趣的通俗文学到底哪个更易流传。王小波一生都在研究“有趣”的文学,却最终拘泥于流俗间不可自拔。
本来林夕以为这次化装交流会会有些价值,可他随众人走了一遭,发现大家都太追求表面的形式了,并没有灵犀的交流,不免失望。
倒是张蕾看见一个杜甫拉着一个李清照的手,商量着会后去青少年宫看电影,着实乐了一阵子。
归途,楚依潇见林夕与慕容雪并肩而行,故意缀在后面,隔一阵子,看一下慕容雪的背影,一个人闷闷不乐。
黄昏时分,慕容雪收到了楚依潇托人送来的几首散曲。
书来和泪怕开缄,又不归来空再三。这样病儿谁惯
耽!越恁瘦岩岩,一半儿增添一半儿减。
将来书信手拈着,灯下恣恣观觑了。两三行字真带
草。提起来越心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