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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死网破,想拉我们夫妻陪葬罢了。”叶仲锷沉吟,凌厉的眼锋从眼底带过。
周云把车钥匙扔给他:“你车坏了,先开我的。”
进屋的时候,里面里正在开会,十来个人的小会议室,气氛严肃。会议桌上堆满了文件,烟灰缸里都是烟头,与会者大都身着军装,神情激昂,也是,这么些天都耗时耗力的在查这桩案子。叶仲锷悄悄在老戴旁边坐下,听了一会。
老戴压低声音,跟他说:“已经在行动了,有牵扯的一个都跑不了。居然走私其他的也就罢了,看看这些材料,居然敢走私核材料,那数量够他们死好几次了。不知道是哪里借来的胆子。”
叶仲锷摇头:“人为财死,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会议结束后,几名身穿军装的男子过来,一一跟他握手:“叶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配合。”
叶仲锷这时才微笑了一下,礼貌的握回去:“都是份内之事。说到底,这案子也是安业的事,我也有不查之罪。”
来人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交谈着离开。
“不查之罪,没人会追究的,”老戴在一旁笑了笑,“以前我就研究过安业集团的材料,半点门道都没摸出来。你的难处大家都知道,安业集团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交给你收拾,根基未稳,知道内部有人搞鬼,和外国勾结,也不能轻举妄动。”
“本以为他们就走私其他的东西,也不在意,打算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找到我时,真吃惊。你说跟谁借的胆子,利益而已。”
老戴单手支着头,看了眼大屏幕,表情沉痛:“查到现在,这桩案子牵连的人太多了,摊这么大,到时候可能也不是人人都能伏法,这个,你我都有数。对了,刚刚那个赵武招供说,曾经威胁过她,差点就动手了;不过最后李凡改变了主意,让他收手,不然后果你自己想象。”
叶仲锷一震,这震动却没有放在声音上:“是他?”
“赵武是这么交待的。说李凡让他去试探,看那份文件是不是在她的手里,如果不在,就放她走;赵武承认自己动了杀心,这个时候李凡的秘书打电话来,让他不要为难小钟。”
叶仲锷定下神,变了一下坐姿,说:“她就爱管闲事。离婚前我还可以帮她收拾,离婚后我怕她再惹麻烦,我一时又顾不到。周云再怎么细心,也总不可能每分钟都跟着她。干脆断了她的后路。不过,她还是有办法卷到麻烦里去。”
“也不能怪她,一个记者,但凡有点责任心,都这个毛病。”
“是,而且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也许会收敛,但是改不掉,我也不希望她改,”叶仲锷说,“什么时候,我想见见李凡。”
“没问题,”老戴一记冷笑,“等我们找到他跟张越明再说,这两人躲起来好几天了,估计正准备用假护照混出国去。”
那日傍晚的,他回到医院,进屋还没坐下,就觉得屋子里气氛不对——之璐坐在床上,垂着头不吭声,脸红得好像上了胭脂;而自己的母亲刘玉满脸山雨欲来,旁边的田阿姨表情诡异。
见到叶仲锷回来,刘玉就一把拉着走到外面的僻静的地方,满脸质问之意。刘玉虽然看起来温和,可发起脾气来相当厉害,叶青茂都不敢跟她交锋。正如此刻,她盯着儿子看,说:“医生刚刚来过,说验血的时候之璐怀孕了,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怀孕?”叶仲锷下意识的反问。
“那孩子都两个月了,”刘玉重重“哼”了一声:“我问你,你们都离婚半年了,孩子怎么来的?嗯?”
叶仲锷眉梢嘴角同时往上一扬,手心一热,顾不得解释,大步回到病房,在病床上坐下,抓着之璐的手,毫无征兆的开始吻她;吻够了才松开,另一只手扶上她的小腹,脸上和眼睛里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之璐要把手从他的手心里夺回来,可惜不成功,只好狠狠的瞪他:“我根本不知道啊,这段时间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叶仲锷回忆了一下:“那几天不是安全期?”
之璐摇了摇头:“医生说,我精神压力太大,安全期也未必安全了。”
听到脚步声临近,叶仲锷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困惑的刘玉,数日的疲惫一扫而空,神情兴奋得可以用洋洋得意来形容:“妈,孩子当然是我的。你还不知道之璐,脸皮又薄,在你面前,哪里好意思承认——”
“够了,别说了。”之璐脸又是一红,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
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刘玉忍住笑,叫上田阿姨:“我们本来就是送饭来的,晚饭在保温杯里,我先回去了,告诉你爸。”
他们离开后,叶仲锷找到医生,详细让医生自己检查有关胎儿的一切情况,发育情况如何,昨晚的上麻醉药和她身上的伤对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之璐微笑不语,他是多果断和说一不二的一个人啊,现在忽然变得这么啰嗦。
“你嫌我啰嗦?”叶仲锷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低头轻咬她的手指。其实话到最后笑意已经抢先一步出来了:“还不是担心你和孩子。以前小心翼翼了那么久,你还跟我分开睡,我现在知道是有道理了。”
“什么道理?”
“双喜临门,”叶仲锷笑容更深,端着鸡汤喂她喝:“这一两天案子就解决了。”
之璐静静看着他,他笑起来的时候,一条细细的纹路从眼角蔓延到发际,以前并没有这条线的,可见这段时间,他真的是操心。他也会老么?这个认知让她觉得震惊。印象中,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是如此。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每次见面时,每过几分钟就有很多电话找他,他接电话的时候面孔凝固,但放下电话后就对她微笑,看上去完全无异。
那时她自然不可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后来从他和叶青茂的谈话里才知道一点端倪。安业集团是国家控股,在他出任董事长之前,负债累累,频临破产;省里的官员在常务会议上就安业集团是否宣布破产吵得不可开交,如果宣布破产,几十个亿乃至更多的国有资产就会流失;如果不破产,又有谁能够接手这个烂摊子?这个时候,叶青茂力排众议,做出一个震惊世人的举动,他说,举贤不避亲,我推荐叶仲锷任董事长。
可想而知,这个举动对他们父子俩极其重要。虽然这个决定后来被认为是明智的,但最初两人背负的压力比三座大山都要沉得多,某个意义上说,是一场赌博。而那段时间,自己又干了什么?照例我行我素,觉得他最终总是能成功解决事情,实在不需要自己在一旁多嘴。只是,自己却忽略了一件事情,再刚强的男人,也需要所爱的女人在身边安慰。
她歪着头,抚摸他的脸,用手指把他的五官描摹下来:“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你也会累。”
叶仲锷放下手里的碗,两人的面孔挨的太近,近到只能看清楚对方的的眼睛:“我怎么会不累?我也是人啊。之璐,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拥有的没这么多,甚至什么都没有,或者我没出息一点,你会不会更多关心我一些?至少,关心一下我穿什么,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之璐闪了一下眼睛,轻声说:“我以前想,你没遇到我之前,过得很好;有了我,还是那样生活……我喜欢雪中送炭,不喜欢锦上添花。”
空凋太足,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叶仲锷调高空凋温度,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把她的双手塞回被子里,柔声说:“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永远都是雪中送炭。如果没遇到你,我都不知道这辈子除了工作和成功,还有什么值得我珍视。”
哪里还说得出话。
认识这么久,结婚了也离婚了,情话也说了不知道多少,可之璐觉得,只有这句最为动人的,每个字,每个停顿都有了异乎寻常的意义。
案子进展顺利,杀害许惠淑和庄华的那两人认罪,并且指正这都是李凡指使他们干的,现在只等着法庭审判量刑;而张越明和李凡也在国际机场被警察擒获,军方还是专案组两方对他们二人展开了深入而冗长的调查。
虽然更多的原因是做给世人看以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但叶仲锷名义上还是在被审查,没有职务,除了时不时的配合案件的调查,在代理董事长马骅征求意见时给出建议,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因此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医生护士无不以为他们新婚燕尔。
马烨在电话里把几个公司里的略作汇报,问了问之璐的恢复情况,说大家都想来探病;叶仲锷哪里肯答应,以医生要求静养为由婉拒。
马烨比叶仲锷大了十多岁,性格爽朗耿直,在这次重大走私案中,他是安业集团高层里牵连最少的一个,专案组只找他问过一次话,然后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的回去继续工作,暂代董事长职位;二人在工作中有相当的默契,私交甚笃,哈哈大笑:“都知道,都知道,叶总你最心疼老婆。”
叶仲锷看着坐在病床上看书的之璐,笑着坦诚:“对,我就是心疼老婆。”
这话让之璐猛然抬头,对上叶仲锷的眼睛,笑着又低了头继续看书。
“那等小钟出院了我们再登门拜访。叶总,什么时候能回来?同志们都很想你啊。”
忽如其来的清闲让叶仲锷怀念无官一身轻的时候,因此笑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看,再等半个月吧,难得有时间。”
马烨的前一句话里本来还带着浓浓的玩笑之意,可下一句语气忽然一变:“叶总,该清理的都清理的差不多了。”
叶仲锷不答话,只微微一笑,神色自若的合上手机。
之璐甚少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抬头发现发现他数日来的忧心不翼而飞,眉宇间多了一股飞扬洒脱之意,举手投足都带出了光芒,仿佛正立于万人之上;她不免好奇:“老马说什么了?那么高兴?”
叶仲锷吻她的额角:“问我们什么时候复婚呢,说第一次没喝到喜酒,这次一定补上。”
“噢。”
随后一天叶仲锷去了一次之璐目前的住处,把她的东西搬回家。路过的大学生惊奇这样的搬家频率,纷纷往里看,发现半屋子都是书,惊叹的交谈走过。傍晚的时候他把她的书和衣服放回原来的地方,看到满架的书,只觉得舒心。虽然累,还是开车去了次城郊的别墅拿衣服。
这带别墅区环境极好,依山傍水,掩映在一片红色的香樟林里,白日安静,晚上在楼上可以听到树叶们飒飒私语。这栋别墅是叶仲锷几年前买下的,本来是准备结婚之后住,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可之璐觉得这个地方上班太远,她又不愿意开车,因此房子就一直搁下,空了好几年也没住。离婚后他就一个人住在这里,虽然条件好,可这里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房子而已,不是家,即使住了半年,关上灯离开的时候也毫无眷念,只想回到那个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
拿车钥匙的时候,叶仲锷发现路灯外停了一辆白色跑车,毗邻自己那辆车。他些微皱眉,脚步一顿。戴柳下了车,径直朝他走过来,她神经高度紧张,或者因为光线太暗,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很是艰难,完全没有在乎路上的小石子,脚下一崴,朝右跌倒。
叶仲锷伸手扶住她,阻止了她摔倒的趋势。
戴柳抓着他的衣服站稳,却不再松开,紧紧抓住,在路灯下静静站了很久,开口说:“第一次也是这样,在酒会上,我差点摔倒,你伸手扶住我,然后对我笑了一下,说,请小心。你根本不知道,从那时起,我就爱上你了,我想,我这辈子都在等着遇上你。一见钟情,是不是很傻,也许你都不信,但却是真的。”
叶仲锷不动声色,仿佛不经意的伸手一挥,把她的手拂开,后退一步,清楚的开口:“我信,我对之璐,我妻子,也同样是一见钟情。”
夜风吹过,戴柳猛然抬起眼睛,盯着他:“可是你离婚了。你答应过我,试着喜欢我。”
叶仲锷沉声:“应该说清楚了。我的确答应过你。离婚后,我想,爱之璐实在太累了;我想改变,这时刚刚你出现在我面前;试过后才知道,我做不到。那怕她不要我,那怕她真的跟我离婚,可我还是爱她。”
“那个晚上呢?你不可能一点都不喜欢我。如果不是那通电话——”戴柳声音猛然抬高了八度,像是玻璃断裂的声音,带着一种一碰即破的镇定。
那晚暴雨如注,她没办法离开。叶仲锷莫名的觉得心情压抑混乱,她就在这时跟他说了很多话,说她等了他很多年,说她那么爱他。他是男人,再怎么冷静克制,也总有一定的虚荣心,不可能不被这样的话感动迷惑,愈是下意识抱住了她;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