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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直没法相信,眼前这张不断讲出狠话的嘴唇,就是他曾经用体温去贴合过的那张。那个时候它冰冷柔软,甚至有苍白得有点可爱,那时他多麽担心许彦冰再也睁不开眼睛;所以才拼命用自己的嘴唇输送着可以让对方生存的氧气。在每次想要接近对方然而碰壁的时候,他都有偷偷期待过那天的状况再重来一次。对方只有在那一刻才会需要他,他们两个人,亲密到一起分担死亡的威胁和生存的喜悦。
当许彦冰醒过来,瞬间的魔法就停止了,他在对方身边又变成一个多馀的人,但他自己已经陷在那个魔法里,一直没有办法再出来………许彦冰的命;有一半是他给的,他的命也分给了对方一半。这应该是个可笑的错觉,也是张晓阳心底最深的秘密。自从那个下午以後,他对许彦冰产生了不正常的探察郁和占有郁;想要跟对方一起方向更多的事情,也想要知道对方的一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在许彦冰心里必须是与其他人有所区别的,他要成为对方心里唯一并且不可代替的存在。
不可以被这个人忽视,不可以让这个人跟他撇清关系,因为他曾经那麽努力的,把自己嘴里的一半氧气传送给对方。对方醒过来的同时,就是回应了他的心意,过後才做出逃避的状态,说什麽不要跟他做朋友,这样太自私太卑鄙,如果不肯回应他,当时就不要醒过来好了,那他只会短暂的伤心一下,而不是已经有过最深切的联系以後,又被对方无情地拒绝和抛弃。
眼睛里有一阵滚烫的东西溢出来,张晓阳没办法控制它;他用一声低吼来表达自己到达顶点的愤怒,〃许彦冰;闭嘴!你不用再讲了!你既然这样对我,那时候干嘛要醒?我那麽努力。。。我已经。。。〃
〃你到底在说什麽?你说那天?呵呵;你真可笑,我从来没有求你救我,是你自己拖我下去,你自己愿意救我,我从来没有惹过你。。。〃
他只想叫对方闭嘴;可对方还在继续讲出杀伤力太大的那些话;身体先於头脑做出冲动而直接的行为,他俯下头凑近了自己的嘴;用最大的力气压在对方唇上,严严实实堵住了更多伤人的话。
许彦冰的眼睛陡然睁大,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过近的距离下,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紧紧贴合在一起的部分,跟上次一样柔软,张晓阳为了这点而无比感动。就是这样,亲密到分享空气的程度,不再说出会让他疼痛的话,很安静,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这个世界里的许彦冰只感觉得到他一个人,只看着他一个人。此时此刻的他,就是对方眼里唯一的存在,没有任何别的人可以代替。哪怕是玫。
玫就算早已经亲过这个人;也必定不会像他这样幸运;可以吻到彼此眼角的泪水,一点再一点的,以每一毫秒为单位,把它们缓慢地收集;然後在自己温暖的嘴唇上逐一蒸发。
最初的震惊和僵硬维持了不知多少秒,在许彦冰的回忆里,应该是很短却又感觉很久。当他完全反应过来;并且企图推开张晓阳的时候,对方比他健壮许多的身体牢牢摁住他的手和脚;在他脸上乱来的嘴唇却减轻了力道;变得非常轻;轻到让他差点以为;他又回到了某个早已过去的夏天,他,还有那个人,他们正坐在那条波光潋滟的河边。
张晓阳凑过来的那一瞬;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知所措;才会全身僵在那里,连扭头躲避都忘记。他的心脏几乎停跳;随後又跳得很快,他在害怕和怀疑;对方已经发觉到他心里最深的秘密。那个他永远无法得知答案的秘密,已经随着一个生命的消逝而彻底埋葬,现在却被张晓阳这个莽撞的男生猛然翻出来,赤luoluo地摆在他面前。在他已经镇定到可以表示愤怒并推开对方时;他才察觉到张晓阳的脸上有着某种温热的夜体,跟他自己脸上剩馀的泪迹难以分辨地混在了一起。时间停止了,他听到对方跟自己一样急促的心跳,即使明明知道这种混乱是最大的错误,仍然不愿去破坏这一刻的静谧。
直到张晓阳微微移开了嘴唇,许彦冰才用力推开他,低着头脚步杂乱地走想自己家所在的方向。被推倒在原地的张晓阳很久没有站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敢追,还是不能追,又或者,想不出追上去应该说的话。这个夜晚的月光太亮;所以才会一切都乱套;他很想这麽不负责的说服自己,然後回家好好睡上一觉;但他也知道那不可能了。他注定今晚没法睡着。於是他任姓地期待着,许彦冰也会跟他一样困扰。
樱桃初夏 09 左右手
许彦冰这一晚没有睡好。他频繁地做着同一个梦。蓝色的水池下面,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灵活的泳技就像一条鱼,迅速而无声地游近他,然後温柔地吻下来,水草般柔软的四肢缠住他的身体。这本来是个香艳又美丽的梦,但他中途醒了许多次,每次都是被自己吓醒的,因为那个人的面貌一直在变。
最後他没有办法再睡,只好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的星空。小时候有听过一个故事,说每个人死掉以後都会变成一颗星星,那麽不用很久以後,只是几十年的时间,他就会变成遥远星空里一个渺小的成员。所以不应该太过烦恼,所有的事都会变成过去,每个人都会喜欢上谁,又被谁喜欢,然後短暂地交汇在一起,然後长久地分开。他似乎是个天姓悲观的人,而且从小到大都不会正确的表达情感,他不知道自己算是太敏锐还是太迟钝,很多其他人能果断处理好的事,他都会拖拉很久,以至於最後变得极其糟糕。
拿最直接的例子来说,比如小时候跌倒受伤,其他的小孩会当时就大哭大叫,引来父母的关注,之後勇敢的点上消炎药水,伤口过不了多久就会好。他却完全相反,因为摔得太痛就叫不出来,还会伸出手去捂住伤口,让自己看不到,再去做一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慢慢忽略掉那个伤口。等大人注意到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发炎,面对父母心疼的责駡,他坚持着自己根本不合常理的想法,他只是因为太痛而不想碰触到它,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一块皮肤,他以为所有的伤都可以自动愈合,根本没有想到它会发炎,发炎之後的疼痛虽然延续得更久,但他的承受里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提高。
对待很多事的处理,他都会这样病态,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却始终没法忍受当时檫上药水的剧痛。那种刺激过於强烈,几乎每个毛孔都在颤抖,他没法忘记第一次被父母强行摁住涂上药水的感觉。把已经愈合的表面刺破,挤出伤口里所有的血污,然後把药水全部倒上去,痛得他咬破里自己的嘴唇。母亲叫他乾脆哭出来,他忍着眼泪摇头,因为他知道哭泣是不能减轻痛楚的,甚至哭泣本身也会让胸口疼痛。父亲用严厉的声音对他说,拖久了才会痛成这样,如果最开始他没有隐瞒,短痛一下早就过去了。他不敢反驳父亲,心底却继续摇头,如果当时檫上这麽痛的药水,他连心理准备都没有,一定会比现在更加难以忍受。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强词夺理,明明知道自己是在犯错,到了下一次受伤,他又习惯姓地隐瞒和拖延。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一些持续坚持的坏习惯,既然已经成为习惯,就没办法容易的改掉。
这也是一种强词夺理,反正他就是一个病态的懦夫,他总是害怕疼痛,又不小心给自己制造出更多的疼痛,然後用一种消极的态度对自己说,所有的痛都会过去。
小时候受过的每一次伤,他都牢牢地记得,其他的孩子早就忘记,因为他疼痛的时间比其他的小孩要长久得多。每一种疼痛都会成为过去,不同的是每个人对於疼痛的记忆,生命里所有不想忘记的感觉也全都会成为过去,唯有加深刺激的强度或者时间,才能让身体更久的记得。
比如生命里的第一个吻,惊愕中夹杂着甜蜜的躁动,心脏跳得太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太强的刺激让他没法在当时做出回应。他只能胆怯地跑掉,过後才无数次复习当时的情形,每一次想起都会对前一次进行细微地篡改,直到把它修正为完美的记忆。其实那个吻也许并不重要,他至今并不能确认对方的心意,他只是拼命想要把那一刻升华和定格,好让自己得到更加充足的理由来记得它。
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变成过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记得。许彦冰真的是这麽想的,在亲手触摸到那根冰冷的手指以後。人的生命就是这麽一种东西,它会猝不及防或者缓慢地消逝,没有任何办法来挽留或重复,那麽能够加深和延长的只剩下记忆。生命里那个曾经重要的人,那一个吻,那些拥抱,那种喜悦和疼痛,他都贪婪地记得,所有只属於他们的当时,所有无法取代却稍纵即逝的刹那,都是他不愿也不能与人分享的秘密。因为它们早已消逝,而且永远不能复制,所以才会变得更加隐秘与珍贵。它们是可以区分〃自己〃与〃他人〃的关键所在,他之所以成为他,他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人,都是因为那些在他心里留下刻痕的疼痛与快乐,那些他即使说给另一个人听,也无法完全代替他去了解的心情。
秘密,是一种完全个人的体验,它们没有办法去相互融合。就算是跟他一起经历的那个人,站在他面前一起回忆,他们两个人的感受也会不同。甚至连记得的情节,都会有所出入。
没有任何一个秘密,是可以真正跟他人分享的。
天空中每一颗星星,都注定各自孤独。他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这样悲观地认定。
此刻的他回忆着生命里曾经重要的人,那个人已经被他无数次的加以美化,他再也拼不出那个人的真实面貌,只是一次次自私的利用对方来染让自己变得完整。而且不管他怎样努力的记得,他还是背叛了对方,再深刻的记忆也比不上一个真实而温暖的吻,或者一个紧密的拥抱,独孤(孤独)是一种太可怕的东西。回想着那个频频把自己惊醒的梦境,他只感到内疚和罪恶。这预示着他的记忆已经被现实扰乱。他已经开始不断的背叛。
他坐了很久,很久,看着那些星星逐渐隐匿。天空透出朦朦的亮光,然後他起身刷牙,洗脸,换好校服。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嘴角和下巴凄惨的青肿着,眼神却烦躁不安。那是埋在冰冷水面下的蓝色火焰,因为某些无形的火种开始重新燃烧。它们不仅让他感觉罪恶,更让他觉得困扰和恐惧,它们会带给他疼痛,所以不能在去贪图短暂的悸动,因为每一个想要玩火的人,最後都会被烈火灼伤。
走下楼站在隔壁的单元,他平静地等待着玫。玫出来的时间有点晚,脸色也并不太好,微肿的眼睛似乎哭过。他仰起头用青肿的脸对玫微笑,说出了跟往常一样的话:〃走吧,不要迟到。〃
玫看到他脸上的伤痕,似乎有点难过的样子,随後又闭紧嘴唇加快脚步走下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也并不打算停下,他只好伸出手牵住玫,用低而清晰的声音开口: 〃佳玫,我是喜欢你的,但我想了很多。做不到的许诺我不会给你,在高中毕业之前,我不想谈感情。我只是个高中生,太复杂的事我处理不来,我也不想骗你。如果我们做情侣,就不再是朋友,你确定那样会比较好?朋友可以一生一世,但爱情不是,可能我想得太多了,我真的害怕。〃
这是第一次,没听到许彦冰讲出〃喜欢〃两个字,也许他只是想要玫知道,他有认真地对待这件事。玫可以恨他,但仍然相信他的每一句话。这个人从来没有骗过起。友情的期限总是稳定而长久的,爱情的期限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跨越生死,对於还只是高中生的他和她,连爱情究竟是什麽也讲不出来。其实她知道的,许彦冰不是那种轻易许诺的男生,所以她才更想得到对方的诺言,只要从许彦冰的嘴里说出来,那个诺言就会是永远。她确实在逼迫对方,用温暖的眼泪和柔软的怀抱,她想要得到爱,那是每个女生都想要的承诺,不管她和他现在都只有十六岁的年纪,甚至甘愿对方用美丽的言辞来欺骗她,为她制造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童话的结局总是美好的,没有人想看到王子公主婚後的相互失望与口角埋怨,她只想要听到那个承诺而已,无论日後他到底做不做得到。但许彦冰并不想开给她一张太难兑现的空头支票,那对他是种沉重的负担。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说明,他还没有真正爱上她。他过於理智的思考本身,已经是一种退避。
玫没法期望更多,能让许彦冰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已经很不容易。只要有那一份喜欢,她便会拼命努力给〃喜欢〃浇水施肥,让它一点点长大,直到变成可以让对方忘却理智的〃爱情〃。她看着眼前表情严肃却又带着羞涩的脸,弯起嘴角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