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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这个比喻。
那时的他年轻气盛,刚刚成为高级恶魔令他几乎有些忘乎所以,忘了应当持有着的那份警惕。终于被反目成仇的同盟围攻袭击,险些丧命。
他化作一个人类稚童私下奔跑着躲避猎食者的追捕,恶魔嗜虐的本性开始让他觉得恐惧。最漫长难熬的便是人界的冬季,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双脚在雪中艰难跋涉时的痛,那似乎比以一只乌鸦的形态生活是更为糟糕——至少那时,他还有一份天生的麻木与外界隔绝,一心只求生存。
他有些怕了。
这个时候,那个人闯进了他的视线,素衣,白袍,向他伸出的手干净白皙。
“你若信我,便跟我走。从今日起,你便叫奈良蚀。”
他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注视着门牌上挂着的‘打烊’字样,少年略为踌躇一下推开了门,铜把手上的风铃应和着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扬起,好听的像是一阕乐曲:“呵,奈良,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和玄一郎他们来东京探病,顺道便来看看你们,还有陛下。”他向着斜倚卧榻上的人深施一礼,对方挥了挥手示意他大可不必。奈良蚀理了理衣摆端坐于空着的一把椅子上,樱血为他过分拘束的行为窃笑两声,也在他面前摆好茶杯佯装生气:“看我们作甚?又不是病恹恹的要进棺材了。”
既然你拿腔拿调,我也就装腔作势下去好了。她话语中的潜台词不难听懂,奈良微微错愕之后也收起了那份有些过分的小心,随和了几分。
视线扫过面前的桌子,他看到了几杯深红色的酒和一瓶白兰地,再加上烤鱼和蔬菜便是那个人喜欢的简单菜肴。奈良轻抿了一口那红的与普通葡萄酒大为不同的东西,品到一股辛呛和重重的铁锈味——处女的鲜血,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怎么样,能品出来么?”樱血托腮问着一边享受杯中的液体,眼中有嗜血的光芒。
“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将杯子推到一边奈良决定对它敬而远之,“不过应当是白种人,未满十三岁的小女孩。”
“差劲,连我都能尝出来她的祖母是印第安人。”月屠在一旁撕咬着与鱼肉不大相同的食物,含糊的停下嘴来插话,“呐,来看看这块肉吧。”
“来自于一个西班牙小女孩,血统很纯正。”
“这回对了。”
朋香依靠在椅背上悠闲地叫着冰块充当降温剂,对于这种叫人毛骨悚然的对话早已习以为常。天气在逐渐升温,这一点从樱血穿着的无袖网眼蕾丝衬衣上就能看出来,这件衣服将她完美的身材体现得很好,这是她保持了几百年的风韵。月屠习惯了与樱血相近却常常无法完全相同,所以她套着一件纯白的衬衫,姣好的身形若隐若现。
“最近发生了什么令陛下感到愉悦的事么?我从陛下的微笑中看出来了。”
樱血邪笑着打趣:“没错,你就是对陛下的事情猜得最准。“却也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她没有这个发言权利。那个人的事,是禁区。
朋香掠掠耳际的长发终于开口了:“恩,刚刚结束了一个契约,恢复自由身了。”眉羽之间却也看不出有多大的欣喜,“又要物色新猎物……不,主人了。你那里有什么合适的么?”
“这个……唔…………”
恶魔看着自己的仆从吞吞吐吐的样子,在唇角勾起一丝忍俊不禁:“放心,我对那根叫真田的木头没兴趣,你们两根放在一起最般配……对了,在神奈川你认不认识一个紫头发的人?温柔的那种类型,好像还有点邪恶……似乎是姓幸村的……名字记不住了,当时太过匆忙。”
始终都对那惊鸿一瞥念念不忘,朋香灌了口白兰地不希望自己对那个人类显得太感兴趣。
奈良微微皱起了眉:“您说的应当是……我还真的认识一个,叫做幸村精市。”
“哦?就是樱血刚刚说的你的头号情敌?”
“才不是!我相信玄一郎他不会……”话说到一半蓦然察觉失礼,他掩饰性的大口喝茶,“但是他从去年冬天便因为生病住进了东京的金井医院,您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就是‘紫色鬼’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晚,幸村精市出现的比他早一点。”他们内部习惯性的称死神为‘鬼’,就像死神称他们为‘害兽’一样,颇有些礼尚往来的意味。
“那就是他了,那天他得到医生同意回家看看,毕竟格林巴利综合症不发作时还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是么?我开始对他感兴趣了……把金井医院的地址给我。”
“好的,马上。”
他必须竭尽全力去控制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压抑本性多久。
他只是不想再做一只恶魔了。
这场同盟内部的变节让他清醒起来,看明白了许多。他以为恶魔至少应当在种群内部保持较为和睦的气氛,毕竟是发源自同一族系的兄弟。群狮也许会袭击受伤的奄奄一息的同伴,但那是与生俱来的野兽习性在发挥应有的作用,而恶魔则以杀戮健壮的同类取乐,不是因为饥饿或憎恨(那是人类才会找的借口),只是迷恋用利爪撕碎同类胸膛,用锐齿咬穿同类头颅时漫天血雨飞溅的强烈快感。
他为这样的行为而感到悲哀,并且想退出那个圈子——不再吸食灵魂……至少不再吸食人类的灵魂。
太饿了,如果仅以动物的灵魂为食的话,而且当身边有那样一顿盛宴时……就好像在正处于戒烟,不,戒毒(这感觉更为贴切)中的人面前摆一包海洛因。
在抵御这种诱惑的同时还要低档来自同伴的侵袭,那个男子素衣白袍,太过迷人的招引了如此之多的恶魔,他几乎就快坚持不住,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只因为不希望看见素衣长袍的男子直挺挺,冷冰冰的躺倒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变得僵硬,成为一具腐臭的尸体。
多奇怪的想法,简直荒谬,对吧。
他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人类,很悲哀,但是真的。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两年,在又一个银装素裹的冬日里,他被迫穿上了厚厚的冬装陪那个人一同赏梅观雪,他记得自己只消抬起45°便能看见那个人厚重的银狐裘绕在颈间,露出苍白的脸孔来,在梅花的映衬下而美丽。
几只恶魔同时对他们发动了袭击。
梅花揉成纷飞的血雨撒入衣襟,雪色飞扬,他听见自己低声嘶吼:“那个人类是我的……”如同受伤的野兽,但最后那两个字尚未吐露出来,便晕倒在了一记从身后袭来的利爪上。
缓缓合上的眼睛,只看到那个男子素衣,白袍,浅笑着向自己伸出手来。
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天地仍是白茫茫一片,他睁开眼睛呆望着梅花落尽的干枝,想,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一只手却在此时向他伸过来,干净白皙修长,有着百花混合的香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他从前都以为是自己引以为傲的鼻子出了差错,这样一个纯净的人类手上怎么可能有血腥气呢?若有,怕也是被自己沾染上的吧。
这一次,他又错了。
那个人是只恶魔,很厉害的那种。
不,不对,应当说是‘最厉害’的那种。
凌驾于一切的王。
他伏在那个人的肩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这个肩膀很削瘦却异常的有力,腰间的武士刀时时抽出轻易劈斩开一路血腥,那长袍上始终都未染上一丝血痕。既然他想守护的那个人根本不需要他这可笑的所谓保护,他便只能伏在这个肩膀上将头埋在狐裘里,拼命的嗅着独属于那个人的气息。他们走的这条笔直的路用无数妄图阻碍他们脚步的生灵的血浸染,那个人称之为‘回家’。
后来,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他跪在那个人的权杖下在无数年长恶魔惊愕的视线中被加封为了他的骑士,面对这样的情景任谁都会疑窦丛生,不明白他们的帝王为何青睐于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他并没有任何卓越超凡的地方。
那个人说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对我持有绝对的忠心。
他知道他看透了自己。
他也知道,在那个人的价值观中,念念不忘的只配做猎物,只有学会冷酷才配做他的仆从。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他决定不再爱他,只是崇敬,只有崇敬。
这便足矣。
这就是全部。
他一直都跟随着王,无论王在人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都不曾远离。看着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些生灵,他骄傲的明白自己始终都胜于他们一筹,才有侍奉于帝王左右的机会与权力。
又是一个冬日,雪后的日本很静,但还没有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白璧无瑕。
他踱步走在雪地上,以一个十岁孩童的形态,不知不觉便走了好远。
这个时候,一个紧抿薄唇肤色略黑的男孩闯入了视线。那孩子抱着肩瞪着他,因为身高的优势有些居高临下:“你是谁,为什么闯到我家的院子里,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他淡淡的回应,看着对方身上白色的和与狐裘围巾,轻笑,觉得他腰间的那柄武士刀熟悉的扎眼,有种异样的感受从喉咙涌出直至眼眶。
“你,你别哭哇。”看到对方眼眶微微发红,十岁的真田玄一郎慌了手脚,“这样吧,你要是没有地方去就到我家住,我会向爷爷求情的。”说着向他伸出了手,“你要是信我,就跟我走。”
这是命运的巧合吗?几百年前的那一幕与此刻重叠在了一起。
他仍是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不管这与上一次之间隔了多少沧桑和伤痛。
这一次,发誓了,再也不松手。
“我叫真田玄一郎,请问你叫什么?”
“我叫……奈良蚀。”
清冷的月光打碎在地面上,微微的在空气中浸染出几许冷意,远处草丛中隐隐传来的虫吟如投石入湖,‘咚’的一声掀起小小的波浪。深夜的城市太过凄清,白昼中铺天盖地的炙热遇冷收缩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瑟瑟发抖。夜晚有一种月银色的,诗意的冷,缓缓上升渗入骨髓,为肌肤涂上一层苍白而滑腻的颜色。月夜中站在天台上的少年巫气丛生,月光的冷意从发丝延伸至眼底,他不适合生活在刺目的阳光下,冰冷凝寒的月夜似乎才是他真正的栖息之所,容那坚强的心有一瞬间的软弱。
紫发少年望尽了天台上所能见的每一寸景色,再无任何新意来吸引他的注意。便低垂下眼帘用目光抚磨自己不着寸缕的脚面,寒气便是从这里入侵,徐徐的占领身上每一丝肌理。有几分冷,几丝凉,但为了走路是不发出声响惊醒值班人员也只得脱去了鞋子。
这夜也太静了。
他想着。
有什么从身后飘过来,触上了他的脸颊,毛绒绒的带一点寒露的湿润。他用手托起仔细的看,竟是一片完整的纯黑色羽毛,在月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根根细绒都傲然直立着。
他下意识的向身后望去。
一只乌鸦落在天台周围圈上的防护网上,歪头直视着他,乌鸦的双瞳是奇异的红色。
他又转回身去,继续凝视着自己的脚面。这种寒意令他清醒,他喜欢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思考一些白昼中不敢触及的问题。
“你好。”
一个声音却穿透寂静冲进他的鼓膜,重重在心弦上敲击一下。虽然那声线很宁和平静,悦耳动听,还是将陷入深深沉寂的少年惊了一下。
再次飞快的回头,动作远超于意识。
清冷的月光挥洒在一位黑色少年身上,将他长长的风衣映染出了几分柔和。棕色的浅淡本应寓意为温柔,在那双血瞳的装饰下却化为阴冷,扭曲缭绕着少年毫无瑕疵的脸孔,那双比钻石更为闪亮的眼瞳斜睇着对方兴味盎然,唇际阴媚的笑容预勾人的视线似结成一张网,要牢牢将猎物捕获。而这位慵懒的坐于防护网上的少年人最为奇特的地方不是他俊美的外貌,却是那在月光中舒展于身后的一对巨大羽翼,纯美的黑色流畅的线条像是一件绝佳的工艺品。
“你好,幸村精市。”察觉到对方的错愕少年咧嘴而笑,露出两颗锋利的犬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忧郁气息的人类。”
他的翅膀几乎没有扇动,身体像是被一阵风吹起落于幸村面前,稳稳着地。
“我是被您的忧伤吸引而来的,这种力量令我臣服。”
好熟悉的一张脸……幸村努力回想着,从脑海中调出一些零星的碎片……月光下喷溅的泉水,喷泉边缘悠闲而清冷的吹奏口琴的少年……
接着,他的眼中闪现的惊喜:“哦,是你啊,小坂田朋香。可是你怎么……”他又将视线投向了对方身后舒展着的柔软羽翼——第一次见面时他身后可没有这种东西。
“唔……您信仙么?”对方也会以完美的亲切笑容,“您相不相信世界上有恶魔?就是那种吞噬人类灵魂为生的生灵。”面对这个人他可以不必反复斟酌用词,这样的话语吓不坏如此独特的灵魂。
否则,又怎配做他的猎物。
“如果说你是的话……我就信。”幸村精市仍旧笑容优雅,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多年熟识的同窗好友而非一只拖着翅膀随时可能伤及他性命的恶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