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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落入黑暗,天穹中日月同辉光艳非常,透着瑟瑟的魍魉之气万灵皆浸入阴魅。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沉沉而悬飘欲坠。剪切在少女仿佛深邃的足以包容天地的眸眼里。
她高束起头发面容恬静而又普通非常,但相遇时出现在奈良眼中的光芒让她又变得何等不同寻常。蚀的脸上竟出现如此雀跃的表情,为的竟是这样普通的少女。
可仔细看去,越发琢磨不透。
小坂田朋香。
从名字到这个人都普通的像路边的一丛草,没有骄人的资本出众的相貌甚而温和的性格也被咋咋呼呼所取代,但微笑时眯起眸子的瞬间会透出光芒,眉眼弯弯狐狸一样。她会是怎样一个复杂不可测寻的人,阳光明媚下潜藏几许阴霾与暗淡。无可思量,不能揣透,那感染性极强的笑靥下的真实。
“弦一郎,一起去你家武馆吧。”蚀在一旁轻轻开口,声音苍凉略带涩感,像是久经历练的人才会有的混凝沉重。“好久没有和师傅切磋一下了,今天正好。”
“恩。”他颔首,随他一同拐入另一条羊肠小路。阳光迤逦的倾角恰到好处的从西方澄明的天穹中浸踏而来,白牙穿日的瞬间有种雄浑厚重的壮观,狠狠的印扣在心上。
他好像听到奈良在瑟瑟晚风中轻轻叹息的声音,一种从喉咙中涌出的呜咽被强咽下去时痉挛了咽喉,然后是衣襟拉紧时簌簌的细响。巨大的灰暗正从极东之地隆隆而来贪婪的食取着白昼最后的光阴,浓深的黛色从城市僵硬的边角线上缓慢延伸。繁冗城市中的夜幕有着慵懒倦怠的美感,每一刻吹来的风都比上一次冷上几分。真田看了看奈良在晚风中显得单薄的剑道服,正想伸向领口的手指顿住又缓缓放下,不太自然地转过头去。
他不想显得太过热情。他们的关系,或许暧昧或许平和,一直在边缘线上游离。
只是有一个少女,从那个光怪陆离的黄昏开始,就用跳跃的语调唤他‘弦一郎嫂子’,每每使脸上升起灼热的温度。
时光就这样徙倚而去。可无论怎样鼓起勇气都无法扯断两人之间的隔阂,徘徊犹豫的心情已存在了太久。
似乎是从雪地中第一次伸出手去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主动做过任何。幸村说他不够坦率,那美丽的少年这样讲时眼眸里折合出莫名忧伤与现实一点点疏离,说到坦率时语调飘渺细若蚊蝇,简直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他知道幸村也有自己的无法释怀。他觉得永远看不清旁人的心情,甚而包括自己。
“到了。”奈良说着推开门,黄昏里最后一隙光溅碎在竹剑上,缓慢划过锋刃的光芒。
道场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静谧中躺着一柄锈蚀了的剑。脚步声一扣一合,接着是扇门拉合的声音。
两人相对誋坐,灰尘在浮光里飘移。
面前的少年棱角分明的嵌在幽光之中,面净如削的刚毅美感刺出虹膜,一双冻结的红色眸子镶入苍白的肤色里,像雪原中飘摇的篝火无限黯淡下去。奈良蚀,真的是个很适合冬日的人。
真田这样想着缓慢的吐纳凝神,感到他的武从骨子里一点点沁出,行云流水是此刻逐渐接近的境界。直至澄清一切心境空明。奈良端誋在他对面利眸微敛,他从不去尝试着屏除心中杂念忘怀所有哪怕仅一瞬,有些东西绝不能忘记,哪怕只是在时光泱流中放松下一秒。刻骨铭心成了习惯便也自然,偶尔羡慕人类有忘记什么记得什么的权利,但真的一瞬之息都不敢忘怀无能涂去。
他心里潜藏的东西时时翻腾而出。抚竹,磬钟,赏梅,落雪,犹如百年前,他似乎还只是那般稚童的摸样抬头在冬日薄淡天光中看到,那个人在银狐长裘中露出的苍白面色,唇角轻扬,勾住的是,权倾天下
权?倾?天?下
似只是个削瘦美丽的人类男子而已,一双纤长的手指挑去灯芯,抚壶点炉,在冬夜雪簌簌而下的静谧中擎亮一支烛火,几缕浮光自瑞脑香炉中漂游而出润开了男子尖削的眉。他白衣胜雪衣带翩跹,棕色浅发缱卷在焚香靡艳的锦帐玉室中,侧耳细听茶水声时那睫羽极轻柔的覆下来,遮掩何许动人楚楚。他就在那倾城倾国的美艳身侧缓缓研墨,看他与偶尔来访的客人敬茶谈笑眸光渐渐莫测。不喜欢那样眼神的他,于是也便讨厌时来的人。那男子洞悉一切般的用白玉似的手指点他的额,笑。蚀儿,你不该那么贪心的。
你不该那么贪心的,你不能贪心的。在我身边,你不可以贪心的……
那些客人中,没有谁来过第二次。
或说,没有谁,能,来第二次。
他只是当做自己什么事都看不清楚,依自在案几边静静地研墨。那个人的烟台,不能干。
心中所希翼的也不过是那个人手指一勾点上他的额,微微而笑吐露芝兰馨香。
太奢侈,太奢望。
樱血总是笑他好像已把一切看淡,实则对于陛下的一切都无法释怀。他在他的王选定的宅子住下,植满园青竹和梅树每日细心照料。钟声轻吟,湖光山色,像是能回到从前。
如果能回到从前……
曲折绵长的勾栏回廊里,小小的孩子拖着略长的衣襟匆匆跑过,布鞋踏在大青石板上轻轻地响,混合廊外淅沥雨声,坠落在一片潮润湿绿的芭蕉叶上。画阁翘起的雨檐上角铃玎玲地响着摇摆在江南绵绵风雨中,细密的水汽蒙上孩子的脸透过青色的长袖,连他也要染上江南烟雨迷蒙的颜色。
“先生,先生…………”
孩子墨黑的发蒙络上杏花碎碎的暗香。赤红色的眼睛里有自如的快乐。他轻声唤着像欢快的小鸟一样跳进暖暖的书房,带来楼外烟雨润润的潮气。
书房里擎着几支烛光慢慢地熔着,抹出淡淡橙黄的光。倚在烛光摇曳中的男子从手中青黄的古卷中移过目光来,脸孔如玉般温润。他正优雅地倚在珍兽皮质的软垫中借跳跃的烛光看书,左手修长冷白的指尖一根长长银针挑着香炉中的余灰,华美长袍松松搭在肩头未束好领口,几线棕发落在精致的锁骨上。唇光肤泽都泛着淡淡的不真实,在这暗暗的焚香书室里。
绝世容颜的男子向孩子微笑一下,原本搭在左膝的手放下银针,转向他伸去。
“蚀儿,过来。”
“先生。”孩子乖巧的走过去,细心地拢着过长的衣袖站在男子榻前。
“糖葫芦好吃吧?我特意叫人从京城为你买来的呢。”男子伸过白玉一样的手指拭去孩子嘴角粘着的糖屑,柔和的瞳光里些许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额。
“蚀儿好像又长高了呢。”
轻轻的语调像江南柔柔的烟雨,男子的眸光里有比雨幕更瑰魅的东西。他依自斜倚在焚香靡艳的华室里,修长的身体用凌乱的长衫包裹不经意露出雪白肤色,像是神话中妖媚的子夜狐,在不经意间流转出千种风情。他轻噙在嘴角的笑意让时间最好的珍宝也黯然失色。微微懒散的半蜷着身体,纤细的脚踝在长衫零落中伸出。
不会有比他更美好的的东西了。一颦一笑都有如谪仙,如洁玉的完美无瑕,在这深深江南的画阁烟雨中,眉眼一弯细细挑起洇湿的温柔。
还是不行。真田弦一郎默默的睁开眼睛,看到对面少年投向窗外的恍惚眼神知道他又在想事情。在心里叹口气揉揉眉心,发现要在蚀面前集中精力真的越发困难了。昏黄的日光太容易令人想起一些事,头痛欲裂。
便是绝顶高手恐也不过那般了吧。两年前一场秘密的对战中自己惨败,站在对面的却只是个纤细小巧的少女,腥红的瞳将一切人的情绪吸纳而入,清清楚楚的睇穿了一切。
竹剑折断的一瞬,不可置信一下子填充了所有的感知。一柄极普通的竹剑在那稚嫩手掌中竟削铁如泥。她斜倚着那柄剑望着他,目光似是高傲而不可摧毁的,一丝一毫也找不出初见时的摸样。只是高傲,只是不羁,只是寻常人无可比拟的王者之气。
小坂田朋香轻笑手指弹剑,目光里有他看不懂的残忍欣赏:“不愧是蚀选中的人。原以为你会有几分像我,却是一点也不像……这样也好。不过——”他俯身露出两颗利齿的微笑。从那莫测的眸眼中一点点渗出黑暗的瘴气。遮掩每一隙光明,“我要与你立一个誓约哦,真田弦一郎君。”
笑起来的时候,巨大的黑色光芒将先前纯净的印象覆盖。细长的眉眼略一眯起,红色因而越发浓郁。
“我要你一直站在奈良身边,”女孩现场冷凝的指抚过他的耳廓,声音涩哑像是某种蛊惑:“你是他选定了的人,就绝不可背叛他欺骗他抛弃他。你们之间的羁绊已定不要妄图摧毁…………你,是他的了。”
“什…………”他正欲开口,一阵强猛的气势却瞬间止住了他的呼吸,开口不能。
“你会得到任何人类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金钱,地位,名誉……美色就算了,独有这个不行。”恶魔的笑意越深,连口中獠牙都在盈盈而笑,“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不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要记住,我所给予你的东西。”
他放下剑踱步走向扇门,纤小的身形嵌在光芒中,一点一分的虚晃。
蓦然回眸,倾城倾国一笑:
“那都是我所赐予的诅咒,而不是祝福。”
他缓缓的皱起眉,拾起断了的竹剑抚摸那缺口,一时未能忍住:
“你喜欢奈良君吧,为什么……”却不能说出全部的心中所想。
为什么要把他,推给我…………
那妖一样的少年勾挈起无可挑剔的笑容,在脸上琢出一个美丽邪魅的瞬间。庭院间风声掠过枯木古树,旧叶打着旋落在他脚边,纷纷扬扬似在下一场何其温柔的雪。
“人类,你永远不会明白。”
那人走后,一日他又按耐不住的去问奈良,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兄妹吗?”他问道。
蚀抬起不若那人若般邪魅灵犀的眸子,端视他良久揣摩良久,最后竟有了淡淡苍凉的笑影浮上那关于平静的面容。他誋坐在原位,神色中有似是积存百年的沧桑倦怠:
“弦一郎,你可听过‘苌弘化碧’的故事?”
见他蹙眉不语,蚀又自顾自的喃喃自语:
“倘若他开口,我便甘愿做他的苌弘,为他而死。”
那一瞬浮现于少年脸上的笑容明明如斯美丽,悲哀却铺天盖地,将他溺毙其间。
“先生。”
这是他曾经对他的称呼。
那个在江南烟雨中撑一把油纸伞,牵着他穿过静静街巷走过青色湿石板的男子,总是在房间里安静的打磨着上品的玉器,然后煮一壶清香的茶,等几个必然会来的人。
谁都知道江南玉府里的少爷拥有倾城容颜,粲然一笑之间红颜失色。他总是在画阁风雨角铃叮叮中焚起娥女青木香,让柔烟缠卷过眼帘。
却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千里之外皇城的少年,永远在和这个世界进行一场博弈的游戏。他只是享受一个过程。当他单手倾身支在窗棂边欣赏江南如画山色时,远远皇都正因他而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应当知道的,这个总是目光温柔若水的男子一直都潜藏阴霾。血色的瞳眸道破了一切。
只是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罢了,就甘愿笼着过长的衣袖纶起长发跟随在他身后,点起徐徐香火,轻摇纸扇让香气笼浸一室。或是左手曳起右边的衣袖在几案边研墨。时光就在静谧中悄悄流逝。
后来沉寂的日子在一阵锣鼓喧天里猛然惊醒。府前的匾额被摘下,皇帝钦赐的金匾被恭敬地挂起。送来匾额和荣耀的男子似是先生的老相识,笑谈之间他也总是凝视着先生比女子更美好的容颜,眼底有化不开的愁。
先生只是但笑不语,这样的神色许以见多。
那男人同先前的许多人一样,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走了,就不能再来了啊。
人类。
他总是怯怯的在这一念头浮现时勾起嘴角。真的有如若孩童般的嫉妒心,于是抹杀掉那些碍眼的存在。以为先生一定看不到身边这个稚嫩的孩子有怎样的力量和嗜虐之心,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这个人类,让他永远存在于自己的气息之中。
简直像个白痴一样的……自己
日子依旧那样的过去,像是能永久的平静下去。
会与同样被先生收养的孩子们吵吵嘴,打打架,然后乖巧的去向先生告状(……)。无论他们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那男子总是在书案后伸出白皙的手来,宠溺的点点他们的额头。
可终究只是黄粱一梦。那些温暖啊,太假了。
从先生,到至高无上的王。
从蚀儿,到平平淡淡的蚀。
他偶尔也会想起那些在日光里倾斜的角落,想起江南朦胧的烟雨,想起画阁雨檐上叮吟的角铃。想,那男子包笼在一片柔和中看不见锋利与残忍的样子。
奈良蚀总是在做梦,无需睡眠,只是会蓦然的倒入回忆。
浮香缭绕的烟气会在一夕之间倏地拢在眼前,氤湿了一项宁静的瞳底。
他只是会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的下坠,肢体有裂开的灼灼的感觉。腥红的眸望见腥红的血在空中溅起如同颗颗珠玉,模糊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