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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叔父离异后把工资留在警局里,直接与局长领。可是被那同居的女人一顿媚惑,还是把经济权完全交出去。且把房子出租,以至无处容身。那女人的手段比萧婶母更显阴狠毒辣。因为萧叔父早年被治怕,见到蛮横的女人若遇了猫的老鼠。因此被那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玩弄于指掌之中。挨打受骂反成了家常便饭。萧南从萧父处知萧叔父每月初被接过去,住几日。之后,钱被钓去,他便被赶出来。这是家务事,当初又是自己乐意,旁人自是无由过问,警局更是不愿搭理。且听闻那女人曾是风尘女子,烟花巷内何样的男人没见过。当年曾与一媳妇喝敌敌畏成为痴呆的警员夜夜*;临了,在警局里大闹一场把那人讹了两万。而今已是半老徐娘,更是无所顾忌。萧叔父既无通天本领,遇的又是混世魔王,其中的奥妙不言而喻。
萧南从祖母的住处归来,脑子里总在想年近古稀的祖母和躺在炕上弱不禁风满口醉话的叔父。童养媳,贫穷而粗鄙。祖父的逃婚;戎马生涯。战争革新陈腐的制度,却无法增进个人的素养。狂热中与贫苦联姻,不能情投意合,亦无相夫教子。当经史子集被垫桌脚擤鼻涕燃柴火纳鞋垫时,萧家未能出将门虎子倒出了许多不肖子孙。祖父的郁郁寡欢,并不能弥补他在外闯荡造成的缺失。暮年,他潜心教导小孙孙……
萧南回到学校,安心读书。尽管连日琐事纷杂,功课却不曾落下。人是健忘的,也是易于习惯的。曹繇既健忘了他对张雨婷的感情,也习惯了萧南与张雨婷的交往。只是妒火烧灼的难耐,就从舌尖散热,四处撒播流言的种子。偏校园中有适于谣言生长的土壤,于是生了根发了芽,茁壮成长。
萧南看着曹繇,总觉他可怜兮兮。以“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劝慰自己,不去理会。在课间,想到些旧事,随手在笔记本上写道:思君本无见君难,见君相隔万重山。为君本不畏艰险,畏君情怯意阑珊。铃声响起,取出课本上课。
数学老师是个面目可憎,语言无味的人。偏是教育局长的连襟或是小舅子。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钱,行了多少礼,被安插在校里。可是有后台的缘故,老师不敢惹,校长不敢动。成日里脖子一挺,浑身细瘦又个子老高。每日上课,萧南真怕他会刺破屋顶,飞升了去。终于下了课,萧南目送他一步三晃的悠出去;若有所思。
班里人喊起来,说孟可出事,犇出一片。萧南与皇甫振东赶出来,见院子里围了密不透风的一圈人。丁一的声音强挤出来。萧南心中暗叫不妙,想往人群中挤,却挤不进去。从人缝中见丁一给孟可一记耳光,孟可闪过去,又是一记,扇个正着。丁一骂着什么,听不真切。孟可转身拨开众人,闪出人群,躲进班里。许凡和一个满口地道包头口音的人随丁一闯进班。
萧南从窗口望见,孟可退在班后放扫帚的角落。丁一面带奸笑,做着要孟可过去的手势往过走。突然丁一抓起一把椅子,向孟可猛砸。孟可抱头,缩在角落。后面的许凡和包头人也拿椅子狂砸。
血从孟可头上涌出来。众人挤在门口,不敢过去。孟可的白T恤被血染红,倒在角落里,没了动静。包头人还想打,被闯进班的萧南飞起一脚踢落手中的凳子。丁一住手,坐在沾着血的椅子上,点支烟,开始欣赏他武力的佳作。他冲萧南一笑说:“南哥,这事不是不让你插手吗?”许凡和包头人过来和丁一要烟,吸得很爽。
“秦介甫呢,他怎么不来?”萧南问。
“收拾孟可我们几个就够嘞。”许凡叼着烟说。
不知是谁通知保卫处。保安和体育组的老师纷纷赶来。皇甫振东骂着踢开众人,冲班里的丁一喊:“丁一,你他妈的找死呢!全校封闭,保安要捉你,你还不快跑。”
丁一听闻丢了烟,冲出教室。
上课铃声像迷惑人心的海妖的歌声,须臾间将学生引入教室,使原本喧闹的校园安静下来。院内显露出丁一、许凡、包头人、皇甫振东和萧南。
萧南环视四周对丁一说:“从水房那里可以出去。那儿的墙矮。”
皇甫振东扯下丁一道:“我带你们走!”
几人随皇甫振东飞奔而去。萧南迎头赶上政治老师,闪回到教室。他整堂课都不曾听进半句。左耳进,右耳出,脑子里满是各样不祥的念头。政治老师天南地北的海侃,正说着,下课铃响。他看一看表说:“讲了一大堆,兜了半天圈子,我还没说到正题呢。正题嘛,下节课再说吧。下课。”班里哗然。
萧南径直去孟可班。孟可已被送往医院。班里一塌糊涂,校长晃着胖大的身躯正在对学生说些什么。孟可的班主任面带沮丧,立在一边。萧南退出来,去找李梦瑶。李梦瑶不在。皇甫振东没有回来,无从知道丁一他们的状况。萧南思量:也许他们都跑了。是的,他们都跑了。不然,学校里怎么会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可是皇甫振东为什么不回来?李梦瑶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上课。老师没有来。校长一脸沉重走到班里训话:“同学们,很不幸,校里出了这样的事。不过,你们的任务是好好读书。至于其他的事,校方会处理。同学们都是热爱母校的,所以为了母校的声誉,今天的事不宜声张。……有两个歹徒,不,是暴徒已被我们擒住,关押起来。校方已报警;请同学们放心,类似的事件以后不会发生……”
接下来说什么,萧南听不下去。有两个人被逮,会是谁呢?丁一?还是……萧南不敢往下想。那么孟可呢?流了那么多血,又晕死过去;死了吗?还是休克呢?——丁一他们会不会判刑,如果判,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放学时,萧南偶然瞟见包头人被关在保卫处的门房里。欲去打问,碍于看守的保安。
直到晚上,李梦瑶方回来。皇甫振东什么都交待。中国的刑罚祖上已研究到了极至,今人自是无法御抗。包头人的舅舅来,交了一千六,说了几筐几车的好话,把人带走。丁一、许凡暂不知下落。
萧南回到家中,窗外落了雨。夏日的泪,似乎都赠予了秋季,落个没完;亦或是在哭泣秋的残生,将被冬所噬去。萧南以为,人是在一个圆心上,四周有无数的路伸向远方。一个人选择了一条,就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也就选择了一种命运。想到丁一,他不寒而栗。
次日,从李梦瑶处知:孟可头上开了四道口子,最长的三寸;左胳膊骨折。现在已脱离危险。上午孟可的母亲率领一大帮亲戚来学校大闹。校长闻风丧胆,避之不及。幸而有教导主任和有些来路的副校长做替死鬼和挡箭牌,才能脱险。几番闹腾,校长索性不去校长室,神龙见首不见尾,隐没踪影。
丁一始终没有露面。许凡更失去消息。皇甫振东总算回来,萎靡不振。但厄运依然不肯弃他而去;被学校通报批评不说,还在档案里记过,并于操场上开批斗大会,公审皇甫振东。一时间,班会上,议论中,闲谈间都增添一些调味剂来慰藉无聊的校园生活。而学校里,皇甫振东成为“新闻人物”。
事态稍缓,萧南找皇甫振东询问丁一的下落。皇甫振东摇头,满脸苦态说:“那天丁一和许凡先跳墙出去。包头那小子动作慢,上墙比牛上树都困难。扯下他,我再上时,保安已扑上来。包头那小子撒腿就跑。我不等反应就被逮住。”
萧南松了口气,“那他们都逃了。”
皇甫振东一拍脑门,嚷道:“对了,我和班主任在公安局时,听说主犯已被关起来。应该是丁一吧。”
萧南“啊”了一声,大惊失色。
唐寅入狱时有诗云:“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头已百年身。”丁一失足,只拘留三日;心态却似历经百年。可惜他没能像读书人于道家中寻求解脱,成日里无所事事,在痛苦中煎熬得异常憔悴。秦庾来看过他几回,见丁一神情颓废,便不再来探望。萧南给闫晓露打电话,让她陪陪丁一。她口头答应,却始终没有出现。
丁一的父亲虽能说出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的武将排名,也会讲几段家喻户晓的三国故事,却丝毫开导不了自己的儿子。老不读三国,少不读水浒。水浒中的英雄好汉在这个时代除了犯罪,似乎很难找到出路;在宋代“替天行道”的梁山泊的出路似乎也不成为出路。和平年代的武力如决堤的洪水,不仅危害社会,于己也终究会被治理。丁一的省悟若绝境里睡醒的人,荒废学业,又放弃帮派,如无头的苍蝇般乱飞乱闯却没有出路,成日里清醒的绝望,徒添烦恼。
“不读书有权,不识字有钱,不晓事倒有人夸荐,老天只恁忒心偏”,元朝人的感叹在现代人的心中引起共鸣,其间的酸楚不言而喻。丁一壮志未酬;而他瞧不上眼的学校模式下的复制品却依旧机械的复制且占尽优势,他不免对社会有些看法。恨居要职的人,不懂“从来天下士,只在布衣中”的道理。
萧南挑些书给丁一。丁一如数退回。他说让他读书,他宁肯去蹲号子。他没有那耐性,更无闲心。每日泡网吧,在虚拟中,构造真实。萧南劝谏无功,只好由他去。
周五晚上放学,遇了送“灵”的队伍,吹吹打打,燃着灯球,抛着纸钱。有戚惨的哭声,渗入夜气里,有些阴森。萧南身上发冷,又带着点好奇,打问方知是林家出了事。“林家”!萧南不由一惊,心里狐疑,难道是林璐的祖父出了事,不可能吧!他老人家虽然年势已高,身体还是硬朗的。思量许久,总觉得不可能。那么应该是别家。萧南心里失去重担,不免暗笑自己的多疑;匆匆向家奔去。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总有些不放心。给林璐家打电话,没人接,猛然想起林父母陪林璐去包头看病,拍拍脑门溜进被窝里。
次日醒来,温习功课。心里总觉得有些不适。出去,进来。似乎丢了魂,却又十分清醒。回屋提笔,他想画几张速写;精力总不能集中。午后,他实在熬不住,去向林宅。刚到门口,怔在那里。如木雕泥塑,顿失活力。
林家门楼上,栓着一串白麻纸的引魂幡。隐隐有低低的泣声从门缝中挤出,凄恻、悲怆。萧南想,莫不是林祖真的故去了?那样一位慈祥和蔼的文雅儒士,怎么可能……唉,可惜!他心里不禁黯然。老人挣得一世英明,却终躲不过一个死。想来功名利禄,于故去的人也毫无用处!萧南脑子很乱。那林璐呢?她的病好了吗?这样的打击她怎么能承受!萧南在林宅前久久木立,终于不曾跨进去。
心里被诸多事牵着,就难免精神恍惚用心不专。昏昏沉沉半日,萧南傍晚给林家去电话。林母的哭声流过来,浸湿了萧南的眼睛。萧南寻问,颤抖着手听着林母的哭诉,他脑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了知觉。
待到睁开眼睛,萧南的头胀痛得厉害。话筒里传出“嘟嘟”声。萧南无力地挂上电话。不知迈哪只脚回到床上,蒙头睡去。
梦里总有些希奇古怪的东西出现。萧南从梦中惊醒。他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穿周围的黑暗,终不能够。头痛得厉害。他挣起来,吃力爬出被窝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坐在沙发上。他双手抓着要胀裂的头,泪滚下来,轻轻掀开窗帘,看着天际寥寥几颗星,静静出神……
窗外静静地,没有风。小城的人们早已舒坦地睡去,惟有萧南没有半点睡意。他轻声地咳着,悄悄爬回床上。他不愿惊动父母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根本不起作用。林璐那穿唐装小袄的身影,依然在他眼前晃动。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依然要把林璐劫去。他的头依旧胀裂般疼痛难耐。机械地闭上眼,机械地强迫自己睡去,可睡意离他那么遥远,机械无法复制。
钟表发出冷漠而机械的声音,“嘀哒”地走着。萧南从它无奈的呻吟中听出了时间流逝的无奈,也听出了它步履艰难的痛苦。但,太阳似乎已忘记与黎明女神的约会,而时间也已成为空洞而没有意义的象征。只有“嘀哒”声表示着时间的逝去,却不曾见到它拉近黑暗与晨光的距离。
而萧南,多么希望天亮啊!他多么想有一些光明可以照彻他心中黑色的忧伤呀!他又是多么渴望阳光把恶梦的阴影冲去,让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只是梦——只是梦!
在似睡非睡中,从窗外终于漏进些光亮。萧南浑身乏力,神志不清。他梳洗毕,匆匆撞出屋去。到林宅,止步,悔、痛、悲盈溢心房。腿若灌了铅,抬不起来。他没有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