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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萧南捏着书签,望向林璐消失的地方,轻轻摇了摇头……
许多旧事浮起,在脑海里沉沦。他似乎能嗅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多久了?那些往事依然清晰。他轻叹口气,不觉走到一处破落的庭院。庭院的土墙已经剥落了土坯,坑坑洼洼像麻风病人的脸。低矮的木门腐朽不堪,满是黑黑的虫洞。门底生着苔藓,暗绿中噙满荒凉。萧南“吱呀呀”推开木门,走进院子。院子里面葳蕤的野草已肆无忌惮的占据庭院的空间。微风过处,荡起满院凄凉。他甩开遮在眼睑的几缕头发,举步走上青石台阶。沧桑的美目中,映出淡淡地忧伤。
萧南曾有过一个梦境:在雷神珂梨帝&;#8226;因陀罗&;#8226;帝释天的善见城里,飘落着片片红莲。大黑暗神的毁灭神湿婆守在他身边。佛陀圆寂。整个世界陷入一种空洞的落寞。天空之城中传出月光鸟迦陵频伽无与伦比的歌声。在极乐世界里,投射下一缕温暖的光。
四大天王毗琉璃、毗琉博叉、博罗多吒、毗沙门天立在天门外。居住在干陀罗屠城的乾达婆为天帝弹奏充满哀伤的空缈的仙乐。阿修罗双眼*,喷射着红莲火焰似乎要焚毁一切,他们心中不满佛陀,欲要建立新世界。龙神八部众(即天龙八部)表情漠然,在天界维持着一种原始的平衡。古老的先知铿锵点击着占星杖神情恍惚,在凛冽的朔风中落下泪滴。衣袂在风中漫舞,寂寞、痛苦……一切有生命的活物,都从命运的转轮下轮回复苏。
萧南轻舒口气,甩开脸上几丝乱发。他忧郁的二目环视四周,物是人非,凄凉依旧。
庭院是萧南祖父的。因为老人的离世已然废弃。萧南苦笑,竟又信步走到这里。他轻拂微尘坐于被风雨磨蚀润圆的石阶;明澈的眼睛,温柔的掠过院落。
忠厚传家,诗书继世。萧祖父是个饱读诗书,身上布满战争伤疤的人。对于祖父的记忆,不单是那书橱里泛黄的线装古籍或者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老者形象,而是一种精神,是流淌在萧南血脉里的传承。这是他的内心像个孩子般依恋祖父遗物的原因,它们曾经一度是萧南的精神支柱。
老人弃世那晚,萧南立在祖父的灵柩前,昏黄的灯光映着祖父安祥的面容,他握着那冰冷而捏上去如注水的看似圆鼓的手指,肝肠寸断。他昏迷数日高烧不退。所有人都以为是单纯的祖孙情深,其实只有萧南自己知道他已失去一位心灵的导师。他还不及从那悲伤的气氛中挣脱出来,那噩梦一样的事随即发生!一切也许只是冥冥中的作弄,却几乎毁了他。他曾经在日记中写到此后他的处境:“我仿佛站在无垠的荒野,四周是一片漆黑。天际寥寥的几点寒星,泛着淡色的光——或许那就是信念。但,它们是那么遥远,让我感到的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光。风从四面吹来,我已辨不清方向。只有枯草断茎被扬起,又从我身边落下。我的脚踩着烂泥,无力地在沼泽中爬行。饥饿、疲惫、绝望缠绕着我,使我在麻木中已看不到那天际的星,更无所谓什么是希望……”
往事在脆弱的记忆里滋长。用眼泪浇灌的青苗,噙满悲伤……
他原本羸弱的心在回忆中沦陷,自闭屋中写诗作画听古典音乐读祖父的藏书。他解散龙文社离开“四人党”,避开外界的纷纷扰扰。他想方设法使自己忘记,却不知怎样逃避灵魂的孤独。孤独,也许是生命存在根本的意义。在封闭中过去一年,他才从阴霾中走出舔平自己的伤疤。而再次回归,已……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萧南从沉思中猛醒。有洪厚的声音撞过来;“南哥你在吗!”
萧南眼中噙满厌恶。丁一已经闯进来。满身杀气,草木风移。他看见萧南,面部紧绷的神经才稍有舒缓;大步流星赶到近前,满面焦灼道:“南哥,快随我过去看看。秦介甫那小子耍酒疯,没人能治得了他!”
“别急,”萧南心里吃惊表面不动声色说:“你喘口气,把话说清楚。”
“南哥,这小子他妈的一点儿酒品没有。他单挑雷落鸿;本来邀往日结拜的弟兄们聚聚,他却喝得烂醉,用烟头把胳膊烫个稀烂不说,还要用酒瓶碴子割动脉。南哥,现在陆洋看着他,可他说见不到你就会血溅五步。”
“原来如此!”萧南把书一收,随丁一冲出老屋。
宣德饭荘门前挤得水泄不通。秦介甫的满口粗话挤出人群四处飘散。丁一和萧南扒开众人,见地上满是碎玻璃。有血迹,已然暗红。林陆洋把秦介甫摁在地上,口里说:“你给我闭嘴,再说,小心我揍你!”
秦介甫似乎并不理会林陆洋的告诫,依旧自顾自的地说:“陆洋哥,你他妈今天……不,不找……南……南哥来……我他妈决不……善罢甘休……”
萧南眉头紧锁,对丁一说:“把他先扶走,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丁一帮林陆洋拽起秦介甫,挤出人群。秦介甫一眼瞅见萧南,呆滞的眼中迸出火花。他挣揣着冲萧南喊:“南哥,你……你今天可得帮……帮我。我,我他妈的失……失恋喽……嘿嘿,失恋喽……”
丑剧;闹剧。施耐庵的“忠义水浒传”的人物亦或京戏台上的武生。校园帮会的遗毒,连接着刀光剑影的日子。萧南脸色阴沉,对丁一嘱咐:“你先扶他到你家的空房里,不要让你父母看见。有事,等他酒醒后再说。”
秦介甫挣扎着嚷道:“我不走!林……林陆洋你……你他妈给我放手!”
“你想干什么?”萧南冷眼看着他说:“陆洋,放开他。”
秦介甫眼中寒光四射,他挣脱林陆洋暴吼道:“南哥!你……你给我听……听着,此事不成,我们之间就应……应该作个了断!一年前算我欠你个人情,大……大不了一年……年后我再……再欠一个!咱们不是鱼……鱼死,就……就是网破!”
“威胁我?”萧南转头对丁一说:“把刀扔给他,看他和我怎么了断!”
“这……南哥,他醉了!”丁一面有难色。
“醉了!”萧南瞳人*,厉声道:“一年前他借一个醉字毁了我也毁了曲晓颖,而今又是一个‘醉’字”,萧南咬着牙关说:“让秦介甫别装啦,把刀扔给他!”
丁一“当啷”一声把刀丢给秦介甫,一脸无奈:“秦介甫你小子看着办吧。做人别太绝。你已经对不起南哥……”秦介甫挣开林陆洋,摇摇晃晃拣起刀,面露狰狞道:“萧南这是你自找的……”
萧南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秦介甫来在萧南面前,对准萧南就是一刀。寒光在烈日下,很刺眼。萧南迎着那刀,脑海泛起许多旧事。他的结义兄弟,竟然背叛他两次。——曲晓颖!萧南心里酸楚。他对不起曲晓颖。但……
秦介甫的刀停在半空没有落。他收起刀对林陆洋说:“陆哥,扶我回去。”林陆洋过来扶他离开。丁一和萧南打声招呼,尾随二人远去。
萧南目送他们消失于日光之下,说不清什么滋味。人孤独的睁开眼睛,就要独自面对环境施与他的所有不幸。他无法预知生命的流向,但他知道终有一天他和秦介甫之间的恩怨不可避免要再一次以野兽而血腥的方式作个了断……
运动是宇宙间永恒的定律,争战是生物界不变的法则。虽然为了生存、繁衍和发展不同的生物进化出不同的属性,但结局无非成为捕猎者或者猎物。争战向战争演变;智慧成为推动力。而战争一经出现,似乎便成为人类的武器永不止息。人们为了利益为其安上“正义”与“非正义”的名号,在不断重演的时候制造着同类相残的悲剧。所以战争与和平究竟谁是主题,也许只有控局者才能释义。
意大利黑手党、日本雅库扎黑帮、墨西哥索那罗亚黑帮、俄罗斯黑帮、加拿大黑帮和香港黑帮,这样的字眼在普通人眼里是邪恶的代名词,却成为很多青少年膜拜的对象。和平年代不能成为战争英雄,很多尚武无正业的少年选择成为黑社会的成员。黑与白,在不同的利益集团被不同解释。但,很多青春成为这证明的实验品。
《创世纪》中说:“人要离开父母,与妻子连合,二人成为一体。”女人是男人身上取下的肋骨,男人应该像爱惜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惜女人。加入校园帮会的秦介甫并不信奉耶和华,却定要找自己的“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他的直觉启示他,他的“肋骨”是一个并不喜欢他的女孩;而他想要强行把女孩纳入他自己的“身体”。他以死要挟,要萧南帮忙。萧南本想以苏轼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劝慰,碍于情面没能出口。
午后的天气,添了些凉意。暖风过处,隐约沾染着萧飒。小城的街道在日光下若晒化的棉糖,绵软无力的瘫铺在这片收纳了小城人喜怒哀乐的土地。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感觉自己的行为很滑稽,却无法跨过面子关。脑子里总浮现出《伊利亚特》中的场景,心里有无法排遣的忧伤。思考,并不能给暴力找到出路;惟有加紧脚步,去见秦介甫以死相求的女生——莫雨淇。
初识莫雨淇,是在李雅楠过生日的时候。当时秦介甫也在场。萧南送给李雅楠一幅水墨画,并提写自己的诗,使在场的女生为之倾倒。而当日女生中最美艳动人与萧南交谈投机的就是莫雨淇。只是席间秦介甫和雷落鸿大打出手,让丁一挨火幽一刀使在座不欢而散;不过萧南给莫雨淇的印象极佳,多有电话来往。
登门造访,莫雨淇不在家。给莫雨淇拨几通电话,无人应答。无奈,萧南只得回家,支开画架临摹雅克路易&;#8226;达维特的《拿破仑越过圣贝尔纳山》消磨时间——喜欢拿破仑是因为曲晓颖。虽然已断了和曲晓颖的联系,却保留了这个习惯。习惯既已养成,就很难改变;正如对曲晓颖的回忆。
铁观音,蒸腾的热气。看着油画布上凸起的颜料,总会想起阳光明媚的下午曲晓颖在果园轻声诵读《伊利亚特》的诗句。果实;秋意。萧南在她旁边画着抽象的风景。无言,却有温馨的情谊。电话铃吵起来。萧南摘起电话,对面传来低低的抽泣。询问,知是莫雨淇。莫雨淇泣不成声哽咽着说:“萧南,我……车祸,你带些钱过来……我好怕!我在中蒙医院。你……你能快点儿来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求你!”萧南不及细问,丢下画笔带上皮夹,匆匆离去。
中蒙医院。赶到时,汗透衣衫。观望冰冷的建筑,产生托马斯&;#8226;曼“魔山”疗养院的感觉。他走进去;见一个中年女人迎过来。那女人颧骨高凸两腮瘦削,嘴唇涂得像刚啃完死尸,眼睛深陷却闪着鬼火一样的光。她看到萧南,声音尖细的像从嗓子里抽出钢丝来,在空气中摩擦出刺耳的噪音:“你是找人吧?”
“是。你怎么知道?”萧南用手帕拭去汗问。
“哦?嘿嘿……是不是街对面的那个?那不是,过来啦。”那女人所问非所答的说着,声音里透着妖媚。她伸出竹枝一样留着长尖指甲的略带点伤的手指向医院外,不忘用余光上下打量一番萧南。
萧南顺势望去,只见莫雨淇像折翼的天使一跛一拐走过来。她眉头微颦,轻咬着樱唇,美艳的小脸上满是泪痕。那种西子抚心式的美,凄婉动人。
萧南上前扶她。她竟伏在萧南肩头低低嘤泣。萧南将她拥在怀里,不可名状的情绪绞混心里。许久,莫雨淇抬起泪湿的眼睛望着萧南说:“不是我的错,是她走差路撞倒我。真的不是我的错……”泪水伴着她柔美的声音落下来。
那个妖艳的女人捂着手,鄙夷的瞧着萧南嚷道:“人来啦,那就过去看病呀!你们傻站着干什么?”
萧南瞪那女人一眼扶雨淇进去,在交费处付钱。一个满脸雀斑的男人横过来夺走费条。萧南刚要发作,一个几乎秃顶的中年人和一个修理工模样的青年如同两尊冰雕压在萧南身侧,表情凶悍浑身寒气守在近旁。萧南冷笑,没有言语。
雨淇伏在萧南肩头,泪水洇湿萧南的衣襟。她确实很美,伤人之美。怜香惜玉;或者还有其他。他听到啜泣声中有无限凄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朋友都不接电话,我只能打给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我真的好怕。”
陷阱;这许多人该如何应付。萧南抚着雨淇柔美黑亮地长发,安慰说:“不哭。有什么事我来处理。我先带你去看腿伤。”
“不用,我没事。”她扬起那让人心醉的小脸无辜地望着萧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