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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全本)-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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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惊觉自己的无礼,怔忪间只看到少年的眼睛。
  可,蓦然间,耳中轰鸣,只余下一种声音,那样的熟悉,像极了幼时夜晚贪玩不小心溺入水中的那一刻,什么都消失时听到的呼吸声。那种恐惧,绝望,不甘心却又发觉自己正走向另一种解脱的真实感,翻滚而来。
  少年眸中的那般墨色,卷过桃花的绯艳纷飞,添了铺陈于水色之中的寒星点点,直直映在她的瞳中,漠然,狂狷而漫不经心。
  阿衡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肮脏的,慌不择路,低头离去。
  浑浑噩噩地,她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张嫂一直在等她,
  阿衡跑了一路,心神恍惚,只是觉得口中极渴,捧着桌上的茶水,就往口中灌,却洇过鼻,猛烈地咳了起来。
  思莞刚巧下楼,看到阿衡脸色通红,大咳不止,便帮她拍背,顺了顺气。
  半晌,阿衡才缓过气,转眼看到思莞。
  “呛着了?”思莞温声询问,淡笑,带着礼貌。
  阿衡点点头。她面对温家人,一向不擅开口,便是一定要说,也是用最简单,自己说得清楚的字音。
  思莞心知阿衡见到自己不自在,并不介意,客套几句,也就想要离去。
  “等等……”阿衡这几天一直存着心事,虽然尴尬,还是叫住了思莞。
  “嗯?”思莞转身,有些迷惑。
  阿衡点点头,转身上了楼。
  不多时,女孩便拖了一个手提箱走了下来。
  “这是什么?”思莞疑惑。
  “她的衣服……这里。”阿衡指着手提箱,轻轻解释。
  “她?”思莞脸上的微笑慢慢收敛,眉眼有些冷意。
  “衣服,要穿。”阿衡知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一时嘴拙,不知如何解释。
  “你不必如此。”思莞知晓阿衡说的是尔尔,神色复杂起来。
  他同阿衡虽是亲兄妹,但是因为尔尔,心中终归对她存了猜忌。但见她从未提过尔尔,也就渐渐放了心,可如今,她却把尔尔摆到了桌面,并且当着他的面谈论尔尔的衣服,对思莞而言,好像对尔尔恶意的嘲弄和再一次难堪的驱逐。
  阿衡把手提箱提到他的面前,温和地看着思莞,示意他打开。
  思莞却愤怒起来,脸上结了冰寒,挥了手,手提箱被打翻在地。
  张嫂本在厨房热粥,听到巨响,围裙未去,便急急忙忙走到客厅,看到散落了一地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还未开封的秋装。
  “怎么了?阿衡,你把蕴宜给你买的新衣服都拿下来干嘛?”张嫂稀里糊涂,瞅着那些衣服,全是前些日子蕴仪买给阿衡的,这个孩子当时虽未说话,但看起来却极是高兴,但奇怪的是,后来却一次都没穿过。
  思莞诧异,愣在原地,片刻后轻轻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翻到商标处,果然是思尔的尺码,抬头看到阿衡过于平静的面孔,极是难堪。
  “妈妈她……”思莞试图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到阿衡过于简朴,袖口有些磨了的校服时,说不出话来。
  妈妈她,不会不清楚,阿衡比尔尔高许多。
  他第一次,惊觉自己和妈妈的不公平。
  妈妈将自己的痛有意无意地返还在阿衡身上。
  而他,微笑着,推波助澜。
  这女孩,全都看出,却平静笑纳。

  chapter6

  Chapter 6
  自那日之后,思莞便刻意同阿衡保持了距离,不同于之前的不温不火,现在带了些逃避的味道。
  几日之后,张嫂带着阿衡买了秋装,说是思莞的意思。
  阿衡皱眉,对张嫂说“阿婆,我……”
  张嫂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看不通透的,拍拍阿衡的手安慰她“我知道你对思尔没有敌意,只是,你不明白,那个孩子的好。”
  阿衡看着张嫂有些无奈的面孔,只得沉默。
  思尔,想必很好很好。
  阿衡想了想,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坠入了石块,压在了心口,堵得慌。
  她同这个世界,被隔在一堵叫做“温思尔”的门外。
  可是,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谁规定,错误的开始,就必然走至错误的结局呢?
  阿衡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喧嚣着的难过慢慢压下。
  在她的眼中,乌水镇外的世界是另一番人世,带着己身的期待,却因同现实挤压错落成另一番滑稽的模样。有些孤独,有些寂寞,可必须拥有一个融入希望的理由。
  往往,追寻的过程,恰恰被称作生存。
  秋日的第一场雨随着红叶绵绵降落,打湿了一座座白色洋楼。初晴,透过窗,雾色隐隐弥漫,带着泥土冲刷过的清新,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阿衡在屋中,一直不停地做物理题,头脑昏昏沉沉的,便走至窗前,向外探去。窗外的枫树经历秋雨的洗涤,枝桠上的水色潋滟,映着树下的落叶,缓缓滴落,晶莹而尖锐,在红到耀眼的叶上打着旋儿,慢慢消失。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卷着树叶的甘涩,晃得梧桐树沙沙作响。
  阿衡支肘远眺,却蓦地被头顶尖锐嘹亮的“啾啾”声吓了一跳。抬眼,白色砾石的屋顶上,有一只毛色绿蓝相间的鹦鹉,微勾的小爪子,上面有着斑斑血迹,黑亮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窗,望着阿衡。
  阿衡看着小鹦鹉,知晓它定是受了伤,被困在了屋檐之上,左手扶着窗,踮起脚,伸出右臂,却发现相差一掌之距。
  “乖乖,等我。”阿衡有些歉意,心中暗想不知道首都的鸟大概是不是也只会说京片儿,自己的半拉子普通话希望它能听懂。
  结果小鹦鹉突然尖叫起来——“卤肉!卤肉 !!!”
  卤肉?
  阿衡诧异,讷讷,心中暗骂自己饶舌,说个正中。
  也不晓得鸟儿能否看懂,她努力地对着它亮晶晶的小眼睛笑了笑,转身跑开。
  思莞听到了急切的敲门声,揉着眼,开了门,看到了阿衡,先是尴尬,复而红了脸庞,温和开口“怎么了?”
  阿衡张口便是“卤肉,受伤,屋檐,下不来。”
  思莞带着着庞大的精神力,再加上八分的歉疚,瞠目稚言——“哦,卤肉受了伤,困在屋顶上,下不来了是吧?”
  阿衡本来脑门子冒汗,但看到思莞迷茫着附和她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本来心中藏着的气闷也散了,远山眉弯得好看。
  她拉了思莞的衣角,快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探出窗外,指着屋檐上哆哆嗦嗦可怜巴巴的小鸟。
  “卤肉!卤肉!”小鹦鹉看到思莞,尖叫起来,亮亮的小眼睛泪汪汪委屈得很。
  “啊!卤肉饭!”思莞脱口而出。
  少年本来带了三分迟疑,却在看到小鹦鹉之后,一瞬间,脱了鞋,爬到了窗沿。
  “阿衡,帮把手。”思莞皱眉,弓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窗靠近小鹦鹉。但是,姿势实在累人,伸出手去渡小鹦鹉,身子没了着落。
  阿衡赶紧上前,双臂环住了思莞的小腿,仰着头,看着少年,眼睛不眨一下,心中生出莫名的紧张。
  小鹦鹉倒也乖觉,不错一步地缓缓蹦到思莞手心,少年转过身,诧异地看到了阿衡环着的双臂,那姿势认真地倒像要接着他,他看着,愣了愣,觉着有趣,笑了起来,轻轻松松蹦下。
  阿衡也笑,接了小鹦鹉,平日沉静的眸中倒流露出了几分稚气。
  “你,认识,它?”阿衡找了纱棉,帮着小东西攒着血渍,看着它神态可怜,弱声叫着,倒像是在撒娇。
  “认识。”思莞颔首,掏出手提电话,正要拨号,却听到楼下催命一般的门铃声。
  “嗬,这不,主人来了。”思莞笑,露了牙,洁白整齐。
  阿衡轻轻顺了顺小鸟的毛,怜爱地看着它,心想小东西真可怜,这主人想必粗心至极,才让它出了笼子受了伤。
  少年出了房间迎接客人,半分钟,阿衡便听到咣咣当当的上楼梯声和不安分的打闹嬉笑声。
  一阵清风吹过,她抬了头,竟看到了那个美艳的少年。
  “你?”她开了口,有了鲁莽。
  “你是?”少年的声音是懒散的,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男孩的硬质。
  他不记得阿衡了。
  “阿衡。”思莞舔舔唇皮,开口。
  “哦。”言希点了头,平平淡淡扫了温衡一眼,可有可无地笑了笑。
  他低头,看到了阿衡手中的小鸟,眼神霎时变得明媚,细长白皙的指狠狠地戳了小东西的小脑袋——“丫乱跑,遭了罪了吧,啧啧,还伤了爪子,活该!”
  那小鹦鹉极通灵性,看着少年,委委屈屈的表情,小翅膀抱着小脑袋,乌亮的小眼睛汪着泪。
  言希笑了,秀气的眉微微上挑着,霸道不讲理的,却有了生动,张口便骂——“丫的,少在少爷面前装可怜,就这点出息,还敢离家出走,翅膀硬了哈卤肉饭!”
  随即,漂亮的手揪着小鹦鹉的翅膀,想要把它揪起来,阿衡看了心疼,就抱着小鹦鹉后退了一步,少年的手扑了空。
  “疼!”阿衡抬头,看着纤细瘦高的少年,搂着小鹦鹉护犊子一般开了口。
  言希愣了,也后退一步,点了点头,大爷地踢了踢身旁的温思莞。
  思莞委屈地摸了摸鼻子,温和地对着阿衡说“这鸟是言希养的,他一向最疼它,不会伤害它的。”
  言希冷笑,踹了思莞的屁股——“少爷才不疼这个死东西,等养肥了,我就炖了丫当十全大补汤!”
  小鸟一听,躺在阿衡怀中,毛支楞了起来,硬了爪子,绝望地抹泪装死。
  阿衡听懂了思莞的言语之意,知道自己逾了界,狗拿了耗子,有些尴尬,松了手,把鸟儿捧给言希。
  少年接过小鹦鹉,笑得得意,牙龈的小红肉露了出来。
  “死东西,回家,少爷家法伺候!”
  阿衡挪到思莞身边,小声问——“家法?”
  思莞要笑不笑,压低了声音——“大概就是,言希塞上自己的耳朵,对着小东西拉小提琴!”
  阿衡“哦”了一声,看着思莞,笑意浓重。
  思莞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脸皮撑不住,红了起来,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希,你什么时候买个鸟笼,卤肉饭老是乱跑,伤了碰了也不是个办法。”
  阿衡有些疑惑,怎么首都人民养小鸟都不买鸟笼的吗?
  “不买。”少年黑发细碎,在耳畔,划过优雅慵懒的弧度。
  “它是它,我是我,人有自由,鸟也有自由,老子除了给它几顿温饱,又没干过别的什么,凭什么剥夺它的自由?”
  思莞瞠目结舌。
  言希淡淡扫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阿衡微笑。
  她发现思莞在言希面前极容易变得软弱。第一次相见是这样,今日也是如此。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做气场。
  而这词,生来为言希所造。

  chapter7

  自从那一只叫做“卤肉饭”的小鸟被言希带走之后,阿衡和思莞相处起来轻松了许多,偶尔少年会揉揉她的长发,开开玩笑,温和地笑一笑。
  这是……哥哥的感觉吗?
  阿衡不确定,但这不确定又确实贴心,她就不情愿再计较下去。钻牛角尖很累。
  她想要认真地活着,像样地活着,慢慢地付出,慢慢地得到付出。
  这是一种野心,战战兢兢的野心。
  日子像流水一样,白马儿遛着遛着,不知穿越了多少名叫光阴的小路,这秋叶落了尽,以萧索的姿态迎接了冬天。
  再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尔尔,温家的人达成了默契。他们在尝试着接受阿衡,可是阿衡却觉得他们在隐忍,隐忍得很辛苦,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所以,在那个叫做“尔尔”的气球爆炸之前,她只能平静地等待,等待着生活赐予一些珍贵的转机或者欣喜。
  尔尔是客观的存在,温衡却是主观的姓名。
  客观主观,辩证唯物,这是政治老师教给她的东西。
  当然,读书上学很累,这是客观主观都否定不了的真理。
  不过才高一而已,每一科的老师都像斗鸡一般地红着眼抢夺他们的人民币,是谁说的来着——时间就是金钱。
  阿衡不会抱怨,但看到老师们在第二节大课间无休止地“再讲两分钟”时,会觉得肚子非常非常饿,咕咕叫个不停。
  下课时,女生一般冲向厕所,男生一般冲向小卖部,这时,阿衡虽然跟在男生身后小步挪得欢快,但看到男生无意瞄到她抱着面包跟在他们身后时愣住的表情,还是会尴尬的。
  她抱着面包,试图宽慰自己,厕所和面包,一样都是生理需要……
  “靠!老子拿错面包了!草莓的,要腻死人了……”辛达夷在前面揉着黑发叫嚣,楼梯在颤抖。
  “小变,跟老子换换,我只吃肉松的!”那个少年,一头鸟窝似的乱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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