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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沫还是站在那那里,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看见他哭。
“喂!你哭起来真的很丑……”
隔天一早,海沫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杜倪风,他背对着她站在窗边,一点点晨的光曦,透过窗户喷薄在他的脸上,他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单薄而疲惫。
海沫环顾四周,昨夜太累,睡下来,原来睡了一夜的床竟是杜倪风的,她悄然地起身,打算不惊动他,逃回自己的房间,可刚刚走到门边,却听见杜倪风的声音。
“你站住!”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身。
海沫当真站住了,觉得自己像个干了什么坏事的孩子。
他走近她,海沫感觉一团黑影逐渐笼罩着她,一阵压迫感。
“昨天的事不准对任何说。”他说,带着命令的口吻。
“昨天什么事?”她问,“你哭?”
他不说话,烦躁地用手使劲抓了抓头发,点点头,又补充,“所有的,全部。”
海沫不明白他的暴躁从何而来,点了点头,匆匆回房间。
这是一个多事的六月。何朝阳像个客串的演员,他毫无征兆的出现,掀开幕布摆一张玩笑而严肃的脸,再匆匆下台。他走的那天,全家去送行,他的表情夸张一如当初回来时一样。他走后,苏静澜便病了,住院期间,海沫和杜倪风正面临着一场升学考试。
自从那晚之后,杜倪风便沉默了许多,他从前所有的骄傲随着何朝阳的来去被销毁。杜仲泽出差回来成了工作狂,苏静澜又住在医院,整个家里,只剩下海沫和杜倪风,比何朝阳没回来时更显得压抑。
天色渐暗,海沫醒来,一阵失落,她坐起来,沙发那里有个人影,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咯哒”一声,一丝红色的火光,忽明忽暗。
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来自于杜倪风。
海沫走近他,“你抽烟?”
“第一次。”他淡淡地回答,不甘心地再吸一口,仍然不适应。
“还是扔了吧。”海沫看他勉强的样子,小声说。
他摇头,固执地再吸一口,这次不错,他感觉一股气流钻进了肺部,他张开嘴,吐出一口白白的烟。
这次换海沫咳嗽。
“你为什么在这里抽烟?”小小的指责。
他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嚣张地把烟灰弹在地上,他把头低下来,说,“因为不想一个人。”
“你可以去医院看看苏阿姨。”海沫边说边下床,打算开灯驱散屋里所有的昏暗。
“别开灯!”他扔了烟头,走过来,按住海沫的手。
海沫被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怎么了?”
“你别开灯。”他小声的重复,低似呢喃。
“恩。”海沫站住,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任何的一点点动作又让他过度敏感的神经末梢再次发作。
“听说你不想留在本校继续升高中了。”他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恩。”海沫应声。画室里常常有一些前来发学校宣传的人,那些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仅仅是打着美术特长生的旗帜赚取大量的额外学费。而海沫在考虑了一幅素描的时间之后,就填写了提前加试的报名表,因为,学校离家远,她不需要住在家里。
“你打算瞒着所有人。”他问。“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海沫把手放在身后,他们隔得太近,静得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况且并没有瞒过你。”
“我可以无权过问,可是他呢?”杜倪风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指地当然是杜仲泽,海沫把头低下来,“他同样无权,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有义务关心自己的女儿。”杜倪风说,他有些生气。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她冷静地说,自己的决定不管对错与否,她都不会后悔。
“自私!”他想起那张保存细致小心的照片,去他妈的多管闲事,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彼此彼此。”她昂着头,看着他。
“……”杜倪风低下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不大,黑白分明的,闪烁固执,似乎清澈地能够洞悉一切,他突然又可怜起这样的眼睛,它们被那么脆弱的皮肤包裹,一定是仓皇的。
他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突然之间明白了一些东西,在此之前,他身边的一切都是模糊却浅显的。
他把手里的烟头弹过去,砸在海沫的衣服上,然后甩门而去。
第七章—3
这个七月来得有些急躁,海沫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短短一个月里发疯地长,仿佛一棵草赶上了一季丰沛的雨水,便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急着成长。她想,成长是件好事情。可是现在的她仍然需要依附需要寄生。
阳光总是那么明晃,刺痛双眼的同时,撒一地炽热。沉闷牢牢盘踞在家里,冷气的室外机呼啦啦的运转,转去叫人窒息的闷热,凉爽的同时捎来一些病态。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急切地扫除大片的冷清。
杜倪风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容而秩序,他想她会毫无思想活动的接起电话,寥寥几语,再迅速放下,返回房间。
“喂。”她的声音有些浑浊,多半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的原因。
电话线连接的另一端的人似乎有一个礼貌的询问,显然是陌生人,他听见海沫轻声回答,“恩。”
“……”他听见大段的沉默,他有些意外她面对这个陌生电话的耐心,来电的人似乎说了一个略长的陈述。
末了,他听见她的声音,平静地犹如半杯开水,“恩。”短促的单音节,她似乎很是吝啬于多话。
“……”那人似乎又交代了一些什么。
“知道了。谢谢。”她说。听不出任何波澜。
啪嗒一声,挂断。
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刚刚的相比,显然带着目的性,像是要去什么地方。
海沫合上门,便听见身后传来杜倪风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他问,很随意的,可是眼神流露一些急促。
海沫放下门上的手指,“去面试。”
她的语气太轻描淡写,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用心的大事。
“你准备好了?”他问。
“没有。”她顿了一下,“临时那个学校的接到通知。”
“你需要准备?现在就走?”他问,如果是新学校的面试怎么会这样仓促的不需要应付。
“没必要。”她说。
“一个人?”他问。
她想了想,“可能。”
他走近了一点,“预祝你成功。”
“谢谢。”她礼貌而疏离。
杜倪风看见她空空两手,单薄的肩。那背影消失地很快,他回房,拉开窗帘,阳光如同长满毒刺的狼牙草,蒸发水分,匆忙干涸。她离开以后,这房间便更寂寥了些,原来,一个人的存在感是那么的重要,即使他们不需要交谈。
他决定跨出房间,屋外的气温是躲藏在暗处的坏孩子,伺机随时咬上他一大口。剧烈的阳光下,她低头走路,他看见她上了一辆公车,动荡着在高温下行驶。
他在车站短暂逗留,做了决定,毫不犹豫地上了下一辆汽车。行驶中,是慢慢后退的树影,婆娑在躁热的风里,他看见自己印在车窗上的侧脸,像个焦虑的偷窥者,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下车,又转车,她似乎并不熟悉自己到底应该坐哪一辆车,所以中途反了一次方向,一点点的无措。
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重新起程,这次没有出错,又是一截长长的路程。
车在一个有点偏僻的地方停下,是偏北的市郊。离家的确远,一南一北,他猜测她报考的初衷,会不会是因为是这个。
一路上,他的脑袋思想活动频繁,他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无厘头,可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
走了一截,果真一个学校,遥遥地矗立在那里,面目清晰。她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似乎在等着谁。
不是一般的热,似乎很久没有出门,毛孔遇到久违的高温,似乎想要一股脑儿把所有多余的汗挥发掉,他烦躁地用嘴吹了吹粘在额头上的头发,低头绑了绑鞋带,不忘咒骂一声。
“海沫!”远远地,是一只挥动的手,是林晓葵。
海沫冲她挥挥手,朝她的方向走近。
看来,她没有一个人。
两人进了校门,他站在门外裹足不前,进去不进去似乎是个问题。他轻轻弹一把额头的汗,觉得自己狼狈得可以,决定进去凉快凉快。
学校虽然较偏,但是似乎前来面试的人还挺多,他来到一个大厅,凉快而热闹,正适合此刻的自己,一路上的尾随,他并没有刻意的隐藏,只是海沫一心想着找目的地,无暇顾及身后的他。
似乎面试的时候不长,领了号码牌,十分钟便进去一个。杜倪风觉得自己的汗在渐渐挥发,凉意似乎不能平息心里的一些躁动,他再用嘴巴吹一吹额头上的头发,试图冷静。
半小时,她们便出现了。
杜倪风看见林晓葵手舞足蹈的样子,但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他猜测一定很顺利,他感觉自己缓下一口气。
“紧张么?”林晓葵问,她穿着很大很长的裤子,一直拽到地上,脚步邋遢。
海沫摇头,“感觉是在罚站。”
“……”
寥寥几句话,他听得不大真切,试图接近,干脆大方地走过去。
“你怎么决定一个人,如果不是迷路肯定不会叫我。”林晓葵似乎在抱怨。
“因为太热了,怕麻烦你。”海沫说,这天气的确不适合出门。
“哦。”林晓葵点头,“你可以叫上杜倪风,反正你们住在一起。”
“恩。”海沫朝人流方向缓冲,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楞,这个念头从没在她的脑袋里闪现过,哪怕一秒。
杜倪风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足够听见她们的声音。
“没想过。”他听见她的回答。脚步小意识地有小小的退缩。
“我们不熟。”她补充,面无表情的。
杜倪风觉得那四个字在不知情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讽刺了他,原来三年,仅仅是四个字。她刻意的疏远太招摇。
他的心底噌得冒出一点火苗,吞噬他所有的不安,原来,她是这么想的。他难堪并且恼火。她们口中绝不会随行的人,刚刚经历一场不算惬意的路途,而现在正为了听见她们的说话声打算努力接近。
他停下来,人流在刹那见吞没她们。他这个偷窥者,偷来一身的难看与讽刺,真可笑。
“海沫!”又是林晓葵的声音。
“你看,那是不是杜倪风?”
海沫把脸侧过来,看见了那张绝不会出现的脸,怎么可能?她看见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她的心突然没由来的一沉。
“恩。是他。”她只能转过身来,被身后的人群涌向门外。
再转身,却没了他的影子。
第七章—4
杜倪风想的确没什么值得难过,最多有点狼狈罢了,近乎落荒而逃。他把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弹了弹,习惯性地吹了吹额上的头发,对着前面不远处就要启动的汽车晃了晃手,没停。他此刻的心情实在不适合经受一点点波动,看着从眼前招摇大摆开过的公车,不禁咒骂一声。
好不容易等来了车,他想他妈的怎么人这么多气味这么糟糕路程这么难熬。
海沫在回家的路上,总是下意识的往后看,一直快到下车也没看见那个影子。她想自己该和他说点什么才能塌实。
她决定站在车站等他。
下午五点钟的太阳像一个被过度膨胀的热气球,一点点的垂落,脚底的余热因为渐渐退却的炽烤而在路面上猖獗放肆,仍然很热,海沫站着等了好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耐心足够把所有的热气吞进肚子里。
怎么会迷路?杜倪风厌恶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他决定暂时不和今天的自己追究,因为,现在的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催促着他快点回家,洗个澡。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她的脸被残存的阳光烤地有点红,那红张牙舞爪地爬满她的整张脸,可她似乎并不介意。
就是因为她,今天的自己才会狼狈和自我偏离,杜倪风忿忿地想。他轻轻抬起脚,使劲朝那个方向踢去一粒石头。他是生气,具体为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一场可笑的跟踪,又或者是坐得心力憔悴到头来却反掉的汽车?
石头夹杂着肇事者的愤愤然,自然是理直气壮地抱着周身的灰尘向目标人物飞扑过去。
海沫吃痛,摸了摸脚踝,朝石头飞来的方向扭头,却看见自己一直在等的人正走过来,他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她站在那里,没有轻易移动脚步。
他的脚步有点急促,路过了,眼睛都懒得抬。
“喂!”海沫连忙叫住他,声音大到足够他听得见,而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快了一些。
“杜倪风!”她只好叫他的名字。
这次他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他丢下两个字,“回家!”
他迅速别过脸来,一脸的不耐,只是眼角不小心泄露倦怠,继续走路。
海沫加快脚步,他的影子被缓缓下沉的落日拉得老长。三年来,她经历过无数个这样的傍晚,她一直都走在他的身后,她也从没有在意过他被拉长的影子里包裹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她想起他泄露倦意的眼角,突然有很多疑惑。
她试图加快脚步,追上他,便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