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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玫瑰可能遇到的遭遇,还是会不寒而栗。徐铮总觉得玫瑰的去向不明,虽然下手的是昆西,但始作俑者是自己和露西娜,就像是自己和露西娜的无心,最后还是给了她伤害,给人的感觉相当糟糕。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不太愿意去想。幸好,竟然在马达加尔见到了玫瑰,她的“消失”并不是徐铮原先想象的“消失”,这让徐铮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大气。
谢天谢地!她没被昆西给清扫掉,真是太好了!
过了一阵,坎波又跑了回来,背诵一般的道:“下城区,朱利安诺斯环街,1137号!那里不通马车,只能走着去。”他松了口气,放松的笑:“我真怕自己会忘。我打听到他们的住处是临时租借的,你要去就赶紧去,晚了说不定找不到人。”
徐铮点头,顺口问道:“坎波,想不想学认字?”
坎波又惊又喜的道:“我可以?!”
“当然。”徐铮道:“弗瑞斯特老师和加西亚老师挺想办个学院什么的,要是哪天真能办起来,我送你去。”
坎波乐坏了,抓住徐铮胳膊使劲的摇晃:“兰洛特,说话算数!可别哄我。”
徐铮微笑:“不会哄你。再不行你也可以去……”想了想,心里并不认为太早暴露奥森庄园是件明智的事,当即住口不说。
坎波咧着嘴一直笑,徐铮瞅着这个黑瘦小鬼,心里挺喜欢,再一次承诺要帮他通揍东区的毛熊出一顿气,这才告别了他向他所指的方向行去。
坎波所说的地方不太好找,徐铮一路问过去,最后才问到。
那是一片外乡人集中的地方,所有的建筑用房子来形容是夸大了它们,更恰当的来说,它们应该叫做窝棚——众多的窝棚。而根据徐铮了解到的,这样的窝棚,一个月的租金是一金币八十银币。以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的人的收入来说,它实在是非常的昂贵。
徐铮慢步走在各种各样的废弃物和垃圾堆中间,纵然身上是一向普通的布衣打扮,仍是觉得衣服太过奢华了,和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然后,徐铮就看到了玫瑰。她正一脸慌乱的拾捡着东西,脚步匆忙的在门里门外奔进奔出,做着马上离开的准备。她的男人帮着她,大约是伤处还在痛,一脸隐忍的表情,还带着一些迷惑不解。
徐铮踌躇了一阵,趁着玫瑰进屋的机会硬着头皮上前,道:“你好,我找……”
男人抬眼打量着除铮,眼光显得警戒而谨慎。徐铮连忙松了松有些紧张而绷着的脸皮,粲然一笑。
笑容总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徐铮的笑容更是。那男人放松了一些,迟疑了一下后才对着屋里喊:“罗斯,有人找你。”
话音落定,屋里传来一声物体打碎的声响。又过了一阵,玫瑰才出现在门边,拿有些惊慌失措,又有些含恨带怨的眼光看着徐铮,半晌才对自己男人道:“你帮我找找我的梳子,我最喜欢的那个,找不到了。”
男人倒也不傻,知道两人之间多半有故事,冲徐铮点点头,又歉意的笑笑,转身进了屋。
剩下两人面面相对,一时间都找不到话说,气氛越发冷场起来。
徐铮仔细看她,这女人面貌依稀还能找出帝都时的模样,火红的头发也留有当初的风貌,但整体过于细瘦而干瘪,当初的风华与气势凌人都已经不在,现在站到他面前的仅仅只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而不是风风光光站到原野门口欺凌打压同行的下城区贵妇。眼光又落到她手上,以前保养得洁白圆润的手如今干涩而充满了裂纹,指尖再没有修剪得漂漂亮亮的指甲,十只手指指节粗大不说,指腹上更是留下了许多伤痕愈合以后的痕迹。
种种细节,都说明着这个女人生活得很糟糕,现在的生活和帝都锡安的生活相比,完全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徐铮在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徐铮,两人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玫瑰的紧张戒备神情才放松下来,两个一直绷紧的肩头垮下去,看向徐铮的眼光从夹恨带怨又多了一些徐铮看不懂的东西,像是在这片刻间,她放下了一些什么一直压在心里的情绪。
“菜场里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会找上门来。只不过没有想到你会来得这么快。”她道。
徐铮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问道:“玫瑰夫人,你还认得我么?我是徐铮。”
玫瑰眼光复杂的看着他,悠悠的答:“怎么能够不认得?认不出来的话,我还跑什么?帝都的天才少年酿造师,顶着神奇光环的神奇少年。你——和两年前差不多完全一样,几乎都没变。”垂头看看自己,怅然又道:“我倒是变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说罢,怅然抚着自己的脸,摇头道:“不敢再叫玫瑰那个名字了,我现在叫罗斯。请……叫我罗斯。罗斯·安德鲁,我男人姓安德鲁,我跟他姓。”
不知道怎么的,徐铮就是觉得尴尬和不自在,下意识挠了挠后脑,问了一句很蠢的话:“你……现在还好吗?”
罗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就笑得有些失控,神经质的一直咯咯笑,还不停伸手去扯衣服上的褶皱,像是这样就可以把它们抚平一般。
徐铮听得心里发冷,她声音干涩,听起来真的刺耳得很,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提醒他,尽管他和露西娜没有做什么,但因为昆西的存在,这个女人最终还是被他和露西娜逼到了这一步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终究是成了主导。
罗斯笑了许久,一直到大声咳起来才住了笑。伸手抚着胸平息咳嗽,罗斯眼光幽晦的看着徐铮,伸手指自己,又指指周边的一切,轻声反问:“你觉得我现在还好吗?”
徐铮于是哑然,笑得非常尴尬。
“你干嘛一见了我就跑?”徐铮问。
罗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见他依然在里面翻找东西,便放软身体倚住门,答道:“我可不傻,见了你还不跑,等着昆西上门来找我麻烦?你倒是个仁厚少年,那人可是个要命的杀星,那天晚上他放过我了,天知道以他的性格会不会觉得留下我是件麻烦事,再次知道我的消息时认为事情做得有纰漏,一剑就将我剁了,扔到谁都找不到的河里。”
徐铮大皱眉头:“昆西不会这样。”
“哦?你确定?”罗斯嘲讽的笑:“来,仔细看看我,然后你再说昆西不会这样。还记得利刃那个铁匠铺老板不?你亲爱的昆西叔叔将他斩成六段,脑袋送给了一个亡灵法师拿去做研究,其余的部分全喂了魔兽,就是确保他不再回来。噢!再说点你不知道的事,那家伙还算得上是昆西的手下,隶属第三军团,结果他还不是照样挥剑挥得不带一点犹豫。这就是昆西,你们不了解的那个昆西,无论什么拦了他的路,他都会当拦路石处理。”
听起来真不像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昆西会做的事,但听起来又像是那个自己不了解的前银翼第四军团首领会做的事,徐铮打了个寒战,深刻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你……你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
罗斯又回头去看自己的男人,耸耸肩:“为什么不可以?反正我打算赶紧离开,你以后都不会再见着我。你和他不同,诚实的说……你给人的感觉很好,非常好,跟你说一说,我心里也舒服些。”
135 凋零玫瑰 04
嘴里说着,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坐,将就着吧!”
徐铮瞧着她,一时间很难相信这是锡安那个玫瑰会做的事。她盛气凌人找上门滋事,态度高傲而刻薄,那样一副贵妇般的作态还真有三分枝头玫瑰的感觉——骄傲、孤芳自赏、而且多刺扎人。但事实上她现在就是很自在的随地坐着,脸上的神情显得颓废而破落,宛如路边上的野花。不仅凋零枯萎,还是被人用脚狠狠的碾过那种。徐铮不禁又忆起她刚才泼妇般的哭喊乱骂,这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了。上一次见她,似乎还处在人上人的位置,现在再见她,已经落到了社会的最低层。人生的际遇与变化就是这般的快,沧海桑田也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
徐铮正心里叹息着感触,罗斯见徐铮长久不语,趁着这个闲暇回头喊了一句:“迪恩,累了就休息会儿。”然后又回过头来:“你想从哪儿听起?”
徐铮愕然,听出她那一嗓子里大有关怀的情意包含着,不禁往里看了几眼。叫做迪恩的中年男子还在弯腰翻找东西,神情显得认真而憨然。总体给人的感觉相当的踏实。
“迪恩·安德鲁。”罗斯顺着徐铮的眼光看回去,道:“没他就没我。没他我早就病死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拉了我一把。他的手……真是温暖又厚实。”眼光闪了闪,带着些温柔和宠溺的神情微笑:“我现在才明白,男人俊不俊不要紧,有钱没钱不要紧,是不是手握大权也不要紧,关键是他疼不疼你,爱不爱你,这才是最要紧。迪恩,我丈夫,我现在最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真想给他生个小孩。”
“那就生一个吧。”
罗斯摇头:“很早以前昆西就给我喝过一种药,女人的天赋本能在喝过那种药以后就没了,我生不出来。他怕留下什么后遗的、不好处理的麻烦,比如,一个小孩。”
徐铮心里悚然,昆西以前的性格还真是……不好说。
“昆西叔叔以前那样……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罗斯拨拨头发,道:“哦,我是这样的认识昆西的。那年我才二十六,昆西来我店里喝酒,我一见他俊得跟没天理似的,一双蓝眼睛又闪着坏小子常见的那种冷酷和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神情,我就喜欢上了他。”见徐铮不敢苟同的摇头,罗斯又道:“我就是这么蠢,应该说大多数的女人都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对么?蠢女人些,总是对危险而又冷酷的男人趋之若鹜。等吃了大亏才知道蠢到极点。”
徐铮开始嗤鼻,才见一面就爱上了?脑子进水了,有毛病?自己身边美女一大堆,例如精灵族星芭黛、魔族卡米拉、人族的格温,以相貌而论,哪个不是万里挑一?也没见得自己见一个就爱一个,屁颠颠的跟在别人后头撵路。
罗斯解释道:“事实上没有那么夸张,当年我还只是一个小老板娘。年轻,也还算貌美,又没啥势力,有个酒鬼趁着酒醉摸我屁股,我就给他一巴掌,他就想打我。这时候昆西把他弄出去胖揍了一顿,于是,我心里的英雄就产生了。后来我才知道,昆西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帮我解围不过借着机会随手而已。他对我没兴趣,倒是对我经营的酒馆有兴趣,因为它是最佳的消息来源地。”
徐铮了解的点头,就像安格尔,他想知道什么的时候最喜欢泡的地方就是酒馆。
罗斯接着道:“接下来的事你应该猜得到,我年轻,单身,长得也漂亮,渴望着把自己嫁出去。他年轻,单身,十足的英俊男子,又是一副多金的样子。他若是来挑逗,我还有不应着的道理?才认识一个星期,我们就滚到了一张床单上。这家伙无情是无情,但是挺有情趣的。见面的时候总喜欢送我一朵玫瑰,我心里开心,就拿来别在衣服上。久了之后大家就喜欢叫我玫瑰夫人,事实上我的名字一直叫罗斯·温格尔顿。
这样一起过了几年,他时不时会出现,时不时又会失踪。慢慢随着年龄增长,我懂得了更多的事。知道这样的男人不是我可以拴得住。但我心里又有一种奢望,希望自己能留住他,大家就一起这么耗着。
再随着时间推移,我就不再奢望这个了。我已经懂得,要想更好的活着,依附着昆西是个不错的主意。从那时候起,我和昆西两人之间更像是交易,我提供给他身体,他要知道的事,一个安全的地点,他给我保护,让我顺利开酒馆坐大,在锡安下城区拥有售酒业统治主事的权利。”
听到这里,徐铮忍不住问:“有了昆西,你当时差不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什么你老是排挤露西娜,处处和她过不去?”
罗斯嗤笑了一下,道:“你这人就是凡事太天真了些,我不排挤她,让她来跟我争?以前班得瑞没死的时候在下城区的声望挺高,他的朋友不仅有酒源,更带来大量的生意源,我经营得费劲得很。再说了,别小看女人的妒忌心,露西娜的容貌比我好看、她有爱她疼她的丈夫、她一口气可以生一对伶俐可爱的双胞胎儿子、组建起温馨和睦的家庭,我则什么都没有,我不妒忌她,排挤她,打压她,我去对付谁?少年,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没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