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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自己。”
花如语泪水缺了堤的洪水也似,止也止不住,“正是你不怪我,我更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天,我一直和爹爹争论,他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官位,从来没有想过你!”
花如言把妹妹拉到椅上坐下,道:“如语,事情已经过去了。”
花如语渐渐平静下来,她吸着鼻子,哽咽道:“姐姐,你真不怪爹?”
花如言淡淡一笑,道:“如果我怪他,或是怪你,今日,便不会回来。”她停了一下,又道,“爹既不在,待他回来,你告诉他一句,我平安,无恙,无须担心。”
花如语抽抽嗒嗒地,半晌,才点了点头。
花如言注视着妹妹的右脸,其实不用看,她也记得,妹妹右脸下方的那颗细小的朱砂痣。她仿佛想起了什么,问妹妹道:“乔海有没有向爹爹提亲?”
花如语不再哭泣,面上微微泛红,低头道:“他已经向他爹娘提过,只说过了十六,便会上门提亲。“
花如言放心地点了一下头,细细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便起身告辞。
花如语一路把她送到大门前,眼看着她离去,再度泪盈于睫。
花如言心内亦觉凄酸,不愿再逗留徒惹伤悲,领思儿匆匆离去。渐行渐远之际,她没有想到,如果此刻回头望一眼,看到的将是妹妹冷冽嘲讽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撞破
街道上人来人往,她一路向前走,脑中回荡着许多零散而清晰的画面,纷纷乱乱,使她无暇在意身旁声响的熙攘嘈杂。
“小姐,你看!”思儿突然拉着她的手,低呼道,“呀,真的是二老爷。”
花如言心绪归位,定了定神,顺着思儿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荆惟浚与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汉子走在一起,此二人正脚步匆匆地往一条胡同内走去。
“咦,这个人不就是前阵子上门闹着收赌债的赵风六?”思儿认出了那名中年汉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花如言闻言,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跟上前去,看到荆惟浚与赵风六二人在僻静的胡同内小声说着什么,言语间,赵风六的神情谦恭而和顺,并无半点流氓痞子的蛮横。而荆惟浚则满脸不耐,似在指责着什么,隐约间,听到他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晚上不能讲?”
思儿悄声在花如言耳边道:“那天赵风六到荆府来时,可凶呢,二老爷躲在房里,一步不敢出来,是徐管家命人挡在前面……”
花如言心知别有内情,摆手示意思儿噤声,侧着头细细听胡同内的声音,却是断断续续,听不得真切:“有人来盘查……恐怕是你大哥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家业原就是我的……”“……这样,那我按你的意思去办……”
虽听得不清楚,但话意当中的意味却是明显不过,她再结合昨晚的事,仍可猜出一个大概来,她暗觉惊心,眼看荆惟浚与赵风六商谈完毕,一前一后从胡同走出来,她连忙闪过身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好嫂子,可别急着走。”身后冷不妨传来他充满戏谑的声音,她始料未及,站定了脚步,思儿虽也害怕,却壮着胆挡在主子跟前,勉强提高声音对荆惟浚道:“二老爷,你想怎么样?”
荆惟浚冷笑着走近,道:“你这小贱婢,也配跟我讲话?”他无视思儿气得发白的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花如言,“原不该喊你嫂子,是以为你再不会回来了。想不到大哥竟发了善心,把你带回来。只是你既逃过一劫,理该安安份份才对,好嫂子,你说是不是?”
花如言把思儿拉到自己身后,微笑对荆惟浚道:“我是不是该安份,恐怕还不该由二老爷来提醒。只不过,老爷现在为你忧心,正在家中等着你,你还是回去把应该说的告诉他为上。”
荆惟浚眼内闪过一丝杀气,冷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花如言道:“我听到什么不重要。只在于你做过什么。”
荆惟浚脸色一变,道:“你果然知道了。”
“别人是否知道,你何尝会真的在意?”这时,她反而不再觉得畏惧,旁观者清,有些事,可能她也许会看得更透彻,“也许老爷知道了,才正中你下怀,才会达到你的目的。”
荆惟浚脸上的森然渐渐散去,他讥诮一笑,道:“他只需要知道,荆家的田产是我输给别人的。”
花如言静声道:“你并没有输,你是赢,荆家的田产,真正的买家,是你自己。”
荆惟浚似乎并不意外她的话,悠然道:“我昨晚已经说过,他奈我何?”
花如言情知多说毋用,遂不予回应,转身就走。只听他扬声道:“你若想在荆家内得周全,就别多管闲事。”
第三十八章 两心知
荆惟霖自打午后便外出,直到傍晚才回府。他匆匆而回,亦无心用膳,只就着汤吃了几口饭,便推说滞了食,先行离了桌。
时至戌时一刻,在书房内伏案思量的他正觉头脑昏重,便听到有人轻轻叩门,他心思未免烦躁,刚欲喝令来人退下,却听门外那人柔声道:“老爷,我熬了百合莲子甜汤,拿来给你尝尝。”
是如言,他微微舒了口气,道:“你进来。”
花如言推门进内,他抬头看向她,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碗盅,面上盈盈微笑,他这时才知道,这缕平和的笑意如宁神的良药,只消望一眼,便忧愁全无。
“老爷,这可是我第一次亲自做甜汤,不管太甜太淡,你都得吃光。”花如言笑语盎然,一边把碗盅放在桌旁,为他打开了盖子,用勺子轻轻搅拌着。
荆惟霖放松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嘴角边也扬起一丝弧度来。
“难为你了。”他接过她递来的碗,闻到扑鼻的莲子清香。
她“扑哧”一声笑了,道:“做个甜汤,有何难为的?”
荆惟霖亦笑,举勺尝了一口后,道:“唔,很甜。”
花如言双眼笑得如两弯月牙,“我故意多放了点糖。”
荆惟霖瞟了她一眼,道:“原来早有准备。”
花如言笑道:“当然了。对付你,得多花点心思。”
荆惟霖听到她这句话,笑容有一刻的凝滞,他暗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放下了食碗。
花如言知道她的话触动了他的心事,这亦正是她真正的来意,于是缓声道:“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二老爷。他和赵风六在一起。”
荆惟霖眉一挑,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花如言想了想,道:“老爷,你是不是早想到了?”
荆惟霖捏了捏眉心,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个弟弟的心思,我多少能揣摸一些。”他仰起头,脖子靠着椅背,“怪只怪,我一直忽略他的感受,我该早跟他说明白。爹之所以不让他挑起荆家这个大梁,并非是不想重用他,而是因为……”他苦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花如言,握住她的手,续道,“是想保全他。我在外筹谋,任何危险,只我一力承担。万一东窗事发,他内情不知,诸事不予沾染,尚可得以全身而退。 ”
花如言在他身畔蹲下身子,把头靠在他膝上,道:“从你成为荆家当家人那天起,你便一直在为日后的路在打算,包括如何在事发时,去保全他,是吗?”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低梳的发髻,这一刻,他只觉满心的安宁,这是久违的感觉,他多想,能一直把这份安谧牢牢把握,竭尽所能地,不由它从指间流走。
“如言,我但愿有这么一天,他会如你一般的明白。”
第三十九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一)
这一夜,她在书房内陪伴他至亥时,她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檀木小几前翻读《搜神传》,读到《刹那芳华》一则时,当中的一阙词曲赫然入目:“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 她口中情不自禁地随之低声吟唱,总觉着有点似曾相识的熟悉,一时却又记不起,到底是从哪儿听到过这支曲。
他听到声音,从账簿中抬起头来,目带微惊地环顾四周,当发现是如言在低唱时,他轻轻松了口气,旋即,脸上又泛起一丝苦笑。
她察觉到他的眼光,转头看去,正好触及到他那一抹无奈的苦笑。心内所动,终于记起,原来这一曲是他的故事中相救他于险境的映霏姑娘所唱。她合上了书,像按下了心头的疑惑,有一些事,他不说,她亦不该问。
倦意袭来,她嘱咐他及早休息后,便先行离开了书房。
为荆惟霖掩上房门时,花如言隐隐地感觉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黑夜的灰暗笼罩着这偌大的庭院,什么也看不清。许是巡夜的家仆,她没有太在意,正要迈步返回自己的厢房,那阵脚步竟又清晰起来,她再度循声看去,这次竟看到了一个纤细的身影盈盈地从怪石嶙峋的假山后走过,正脚步紧密地往前方而去。她不由一惊,莫不是这人一直藏在此处?可是细想之下又似是刚巧从这儿经过,往别处去的。她正自诧异,脚下已不听使唤地跟上前去,远远地随那抹身影后,借着小道两旁稀落的几盏灯笼的光息,只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人是名女子,衣着打扮虽因距离远而濛然不清,但仍可依稀辨出并不是府中女婢的衣装。
花如言屏息前行,一路小心避着地上的碎石,极力不发出任何声响,这寂静深夜中,只消一声细喘,亦足以惊动前方那不明身份的人儿。
那人前往的方向却渐渐明晰起来,不远处那四角挂着铜铃的的朱瓦,在夜幕下渐渐地近了,花如言是知道的,这是家祠所在。
通往家祠的道路两旁,树影憧憧,巨大的阴影扭曲着狰狞的姿态,铺满了本就不见光明的地上。人走在其中,如置身迷雾深渊中,每迈出一步,都心惊胆战,生怕下一脚落定,将是致令粉身碎骨的陷阱。
纵然心有恐忧,但已身在其中,纵然想回头,亦为时已晚。
与其停留在原地伫足不前,不若冒险往前一探究竟。这一点,早已成为花如言的行事法则。她定下神来,继续往前走。
只见那人走进了家祠内,花如言加快了脚步走到家祠门前,祠内的灯火使她眼前一亮,与此同时,她终于得以看清那人的庐山真面。
第四十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二)
那人身穿着浅紫藻纹绣裙,竟是三姨娘云映晴。她在正中的跪毡上款款跪下,双掌合十,闭上双目,虔诚祈拜。
花如言侧身站在门前细看着云映晴在祠内的一举一动,心下正疑为何她竟会在深夜时分到家祠来,秋凉的风丝缕缠绕在劲脖间,她不由打了个寒战,猛地记起自己首次在家祠中,以荆家新妇的身份清拭祭台时,身后似有一股森冷的窥伺眼光的感觉,那份让人不安的异样,于是又再涌上心头,让她不得不思量,这当中到底有着何种关系?
她不再往家祠内看,转过身来,背靠在墙上轻轻吸着气。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祠内竟传来云映晴的声音,清冷而淡定,该是早就知道花如言在外。
花如言怔了一下,很快又使自己平静下来,缓步从门边走出,看到云映晴依旧跪在原处,合掌弯腰而拜,淳和的檀香袅袅地自案台上的黄铜香炉内飘渺氤散,烟雾淡淡地往上浮升,荆家历代祖先的灵位兀自在两位不速之客迷蒙的视线中,坚守着它们的庄严肃穆。
“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何这个时辰,到这里来。”云映晴直起了身子,眼睛注视着案台,幽幽说道。
花如言在她身后站住脚步,看不到的她的神情,似乎,更看不透她的心思。想起当日出行在即,唯得她提醒自己要逃跑,这样一来,可是代表她至少不会伤害自己?
云映晴不等她回应,径自又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荆家?”
花如言想了想,道:“也许注定了我要回来,那么我是怎么也逃不开。”
云映晴从喉中笑了一声,听不出感情来,她道:“生路不走,却行死路,你是天下间最为愚笨的人。”
花如言心下更为迷惑,道:“三姐姐,可否为我明示?”
“这一声‘三姐姐’,你唤来益发顺口了。”云映晴冷笑,“既然你乐意做‘四妹妹’,任谁也拦不住你。”她施施然站起身来,转身看着花如言,道,“即使我再叮嘱你万事小心,恐怕你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我最后只能奉劝你这一句,万事小心。”她垂下头来,绕过花如言往外走去,在擦肩而过的一霎,她轻轻地低喃:“我来此,不过是想求一点心安。可知荆家之内,没有好人。”
云映晴轻浅的声音游丝般回旋在花如言耳际,使人不寒而慄。
良久,当神思落定于心头,她才发现幽暗祠堂内,只得自己一人,仿佛刚才所遇所听的一切不过是虚幻一场。
第四十一章 身陷迷局不自知(三)
荆惟浚为偿还赌债而变卖家中大半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