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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入围了
一天中午,我把手机切换到静音模式,死了一样睡着了。
后来,爸爸抱着我摇来摇去,叫我起床,好觉被搅了,我很恼火。于是没有答理他,假装没醒。爸爸便把被子掀开,他知道我最怕这个了。
我起了床,站在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的发型。这成了一个仪式,每日如此。我看到镜子里公鸡尾巴一样的头发,莫名地开心起来,傻傻地笑。我正常是睡一觉换一个发型,不过这个发型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坐在公车上,我摸出手机,打算当镜子用,再欣赏一下公鸡头。可我却发现一个未接电话,上海的区号。我以为是在上海读书的新概念好朋友方慧打的,于是回拨过去。按键的时候第一句话已经准备好了:“还好我知道你两天没和我打电话聊天,一定寂寞难耐,中午非打来不可,于是我静音了,不然好觉就被你毁了。”不料那边却传来了陌生的声音:“萌芽杂志社,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你是方慧室友吧?别闹了,叫方慧接电话吧。”
对方愣了半天,后来我才知道,果然是萌芽杂志社。编辑说挺喜欢我的新概念参赛稿,想刊登在杂志上,问我要电子文档,还告诉我能入围。
我只是“哦”了一声,面无表情。仿佛刚刚听到老师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仅仅应了一声。我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当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的那一刹那,我才猛地高兴起来——她说喜欢我的参赛文?今年我能入围?我又能去泰安招待所了?年底能找方慧玩了?——“耶!”我的嘴里突兀地蹦出一个字。从周围乘客的表情来看,我那声“耶”音量还不小,我冲着一个正盯着我看的人僵硬地一笑,那人立刻囧了。
那日数学课上,我看着黑板,想起了往届新概念的事情。十届的时候我和张佩以及他妈在广场上打雪仗。我打了一会儿,躲在了一块低凹处,按着手机,不时地看一眼战况。有一次,我把目光从手机上移开时,发现两个人在头顶上冲我笑,笑容相当邪恶。而后,四只雪球做了自由落体运动。白色的东西迎面撞来。
我被击中了,不是雪球,而是数学老师的粉笔头。他投掷时的那个动作保持在那里;就像投完篮后保持着球出手那一瞬间的动作,如果球投中了,那个动作就成了一种得意的炫耀。
放学时,我跑去语文老师的办公室,想小小地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彼时,老师正看着股市行情。他的右手拿着眼镜,悬在半空中,眉毛是“八”字形,仿佛在用力。他的鼻子和显示屏凑得很近,像是在嗅显示屏的气味。
“老师,我今年入围新概念作文大赛了。”
“新概念,哦,很好——该死,涨这么多,上个星期不该出手的——嗯,你继续努力吧,文化课也要抓紧点。”
他说的时候一直在嗅显示屏,只是在快说完的时候看了我一眼,“八”字形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我郁郁地回家了。
那日半夜,我起床上了个厕所,然后就一直没睡着。我想给方慧打个骚扰电话。方慧是老朋友了,十一届新概念的,一个很单纯又爱搞笑的小姑娘,传说她从十一届新概念回来以后发表了很多感人亲情文章和高三血泪史,比如《弟弟的姐姐》、《此时彼音》,让无数高中学子动容。和她在一起很快乐,每一粒空气都成了搞笑的因素。认识她以后我没事就爱和她打电话聊天。我拨了她的电话,按键的时候开场白也是想好了的:“嘿嘿,睡得很香吧?被我吵醒了吧?耶!”不料方慧没睡着,说正无聊,又说最近心情不好,问我有什么事。因她心情不好,我也没告诉她新概念的事,只是说:“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骚扰一下你。不然,万一我没睡着你却睡得很香,那我多划不来呀!”而后她开心地一笑。我问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她说室友和男朋友去逛街了,宿舍里空空的,她一个孤家寡人,很无聊。我突然能体会到她那种无聊,感到胸口发闷,整个身体仿佛在向内部凹陷。
那夜睡了两小时或者更短,记不清了。醒来时,眼眶是湿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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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上海,我来了(1)
我把行李塞到座位底下,睡了一觉。醒来时便快到上海了。
方慧早早答应过在徐家汇站接我。
在出站口,我拎了一大包行李,比孕妇还笨拙。方慧则似壁纸地站在远处。她是在我看到她之前看到我的。
在楼梯口遇到了马岩龙(莫小七)。
“你是……”
“他是杨鑫。”方慧知道我和马岩龙是十届的老朋友,于是抢着介绍。
“哦,是星星啊。”说着,马岩龙的胳膊就伸了过来,好像在他乡遇到了故知。两年前我们便是这样打招呼的,这一抱勾起了许多往事。
今年我睡214房间靠门的那张床。当我很随意地把包塞到床底下时并不知道这张床几天之后成了泰安招待所最牛逼的床。
吴洲住在215房间,就隔了一堵墙。他穿得很少,好像冬天已经遥远了。我再看看自己这一身行头:灰白色的羽绒服,黑色加厚运动裤。两年前,吴洲来新概念还一脸羞怯,现在已经放得很开了。我们握手问好。他说中文永远都是第一声,声音很细,像唱戏的,和以前一样。
同住214房间的有一个人叫陆江涛,总是喜欢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逗笑所有人,他自己却不笑。
方慧告诉我,她和陆江涛乘地铁时,一路上三四十分钟,陆江涛手扶栏杆一声不吭。方慧心想这人怎么不理人啊,也就不敢和他说话。过几天大家都熟悉了以后,方慧问他当时在想什么,陆江涛说:“我一路上都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和你说话。”
第二天,方慧、吴洲、陆江涛和我一起去离泰安不远的锦江之星找选手聊天,约稿。遇到一个左撇子,方慧惊讶地说:“你用左手写字啊!左撇子都很聪明的!”一旁的陆江涛双手交叉在胸口,很淡定很深沉地说:“也不一定。”为此我们笑了他一个星期,还送了他一个“冷场王”的绰号。
第三天,省登宇请选手们吃饭,问我们吃什么。省登宇是新概念的前辈,现在成了杂志主编,混得相当好,每次来大家都想着狠狠宰他几顿。他问我们吃火锅还是炒菜,方慧说:“火锅,要辣的。”吴洲说:“炒菜吧,炒菜贵,嚎……(小沈阳的语调)”到了陆江涛,他双手插进口袋,一脸严肃地说:“还是……吃西餐吧。”大家又被冷了一次。省登宇说:“那我们把你放在麦当劳然后我们去吃饭。”
第四天考完试了,我们坐车去城隍庙。在公交站台,我指着站台上一个男性的简笔画(旁边还有一个女性的)问陆江涛像不像迈克尔?杰克逊的。他思考片刻,淡淡地走上来,对着两个简笔画边指边说:“男厕所,女厕所。”而后转身离开。
陆江涛是个传奇,只能这么说。
同住的还有夏克勋和徐衎,都是方慧在十一届的最好的朋友。这两人都很牛逼,一看就知道是武林高手中深藏不露的那一类人。
果然不假,徐衎是第十一届的一等奖获得者,今年又拿了一等奖。而且他本人极其低调,颇有实力大作家的风范。
更有劲的是夏克勋,此人极喜欢扯淡胡侃。方慧他们都叫他勋勋,他有句套用过来的名言,“看我把一个蛋扯得栩栩如生,炉火纯青。”据说原话是马东的,方慧说他就崇拜能扯淡的人。
他是带了女朋友去参加新概念的,可是每次和我们扯起来,都会把他的女朋友忘在一边,说了大半天话才想起她来,然后再去哄。
方慧说和勋勋特别玩得来,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他的性格。
贰 上海,我来了(2)
第四天,在城隍庙,我又接到了萌芽的电话,让我立即到青松城。电话里编辑告诉我,李老师会在青松城等我。
方慧向来对新鲜事物好奇至极,自告奋勇地要陪我一起去。路上我们都很开心,我觉得自己突然小了十几岁,我像孩子一样倚在她的肩上,而后被她一把推开,推回十八九岁。
传说中的李老师在青松城出现了。
“李老师好!”
“你知道我是谁吗?”李老师惊讶地问。
“呃……不晓得,他们告诉我李老师会来接我。”
他说他叫李其纲,我汗死了。我们在一楼茶座坐下,一会儿,来了一位美女。她说她叫杨华——给我小说写过评论文的那位!
气氛开始严肃,方慧开始坐立不安,频频向我使眼色,想要离开,但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好离开了。
李其纲问方慧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说不是,是比女朋友还要好的朋友。
那天,方慧喝的是奶昔,我们仨喝的是茶。李其纲买的单。据他说张悦然很喜欢我的文章,原本我的分数不高,李其纲的原话是“可以跳黄浦江了”,是张悦然还有他们俩把我从江里捞上来的。李其纲补充道:“我拯救的不是杨鑫,而是才华。”他说话时挺严肃,不像在开玩笑。我立马想到了陆江涛,差点儿笑出来。
我轻声地对方慧说“陆江涛”,方慧极力忍住笑,干咳了几声。
他们让我回去准备一份发言稿,颁奖大会那天要代表获奖者发言。李其纲瞄了一眼我的衣服,说:“怎么穿得还没我阳光?”(后来这句话不胫而走)我想说:“但我穿得比你阳刚!”但没敢说。李其纲又瞄了一眼我的头发,说:“头发像小狮子。”我想说,你还没见过大公鸡。但也没说。我当时说:“我回去穿得阳刚——不不,阳光一点,把头发弄得好看一点。”
发言那天,我的衣服是借陆江涛的,头发在青松城附近理发店做了个定型。
次日,遇到李其纲,赵长天在一旁,白发三千丈。李老师介绍了一下,而后说:“发型在哪里做的?衣服也很阳光嘛。”
发言的时候,很多老朋友起哄地鼓掌叫喊,我硬着头皮,走上去了。
“在座的每一个人,一起比赛的同学,我所仰慕的老师,上午好!
“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站在这里,也不会想到脚上这双不是很干净的鞋会和这块地板发生什么关系。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此刻,我看到了灯光,看到了话筒,想要唱歌。但我一张口,大家大概会不惜用鸡蛋砸我。我看到,很多张脸在焦急地等待着复赛结果。
“所以,废话到此结束。”
我是这样开头的,后面又傻乎乎地谈了一些我对写东西的看法,然后就晕晕乎乎地下来了。
发完言,领了一块重重的玻璃奖杯,便去吃午饭了。那块玻璃砖太重了,不方便携带,我就送给了方慧,用她的话来说,“就当做对她的鞭策”。
关于新概念一等奖,杨雨辰还有一句著名的话,“一等奖是睡出来的。”因为在我现在睡的床上躺过的另外五位猛男都是一等奖的获得者。我睡的那张床被戏称为“灵床”。
那天午饭是在方慧家的店里吃的。夏克勋,吴洲,还有我们很多人,一起去的。方慧的妈妈请客。在徐家汇天钥桥路323号,有两家靠在一起的店,一家叫“沧浪亭”,一家叫“茶语珍味汤包馆”,都是她家开的,生意很好,东西很好吃。在上海的朋友可以去试试哈。
那一天,大家都突生感慨,因为就快分别了,空气里满是伤感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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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淡淡的
此时,我双手重叠着,放在冰冷的玻璃上。头很沉,前额重重地压在手背上。椅子没有放正,腰持久地扭曲着,有些酸疼,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换个姿势。腿随意地弯曲着,搁在办公桌底下,发麻了很久。整个人像一只沉重而多余的包袱,被桌椅支撑着;又像是房屋推倒后在废墟上的砖块,一块压着一块,低处的陷入泥土中。
石英钟在响,像是大冷天发抖的牙齿的撞击声。日光灯发出吱吱的声响,像是大热天虫子的叫唤。我不喜欢这些声音,可是我说不出理由。它们理所当然地发出这种声音。这些夏天雷雨过后泥塘般浑浊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玻璃的温度,冷冷的,针一样刺进手心。我不喜欢桌子的尺寸,椅子的高度。我陷入桌椅之中,像被不入流的词人数着字数填入词牌音韵中的汉字。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做这个,不应该做那个。我高三了,就应该心无杂念地做“天利38套”。到了午夜十二点,就应该去睡觉。
我想起新概念里每一个认识的人,想起我们每个人的人生,每个人的生活。一切都那么偶然,我感到我生活中绝大多数的偶然性来自外界。我必须循规蹈矩地做一切。
我想起新概念里每一个认识的人,想起前几天我刚到泰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