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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概念作文大赛新作小说卷:锦 日光天堂-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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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也是,看来你下了决心。
  嗯,是啊。
  说完这句,一时间两人都沉默,再找不到话题。
  一年没见,能说的竟只有这么多,阿来觉得悲凉。她转身冲屋内喊一声,乔笠堂迟到,快罚他唱歌。屋内人跟腔起哄。
  乔笠堂面露无奈,耸耸肩看了阿来一眼,说,我先进去了。
  阿来点头,如释重负。
  她心想自己真是从容到了家,还以为至今和乔笠堂对话头一句便会遭遇尴尬。
  时间这东西未免过于不留情面。阿来靠着墙想着第一次见乔笠堂的样子。
  那一日阿来和陈蓉照例在食堂吃饭,阿来正向陈蓉抱怨上课被化学老师逮住看小说,感觉被谁在身后拍了肩膀。阿来扭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同学,我和你同班,记得我吗。那张脸张口说话,阿来被吓一跳。你在同我说话?
  是啊,同学。那家伙面露窘态。
  啧啧,多尊敬的称呼,同学同学的。陈蓉插话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叫乔笠堂是吧,有何贵干。
  阿来斜眼瞅着陈蓉,她向来记性好得很。
  那个,是这样。男生更加脸红,说道,能不能借用你的饭卡,我忘记带出门。
  哈,蹭饭的。陈蓉凑到阿来面前小声说,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
  阿来心中笑翻,这男生刚才在众人面前想必已经尴尬一回,现在又要拉下脸皮向女生求助。如果刚才不是陈蓉认出他,自己必定要对这陌生人冷嘲热讽一番,那他还不钻进地缝再也不愿出来。
  阿来忍住笑,拿出饭卡给他,提醒道,马上还来。
  男生唯唯诺诺接住,一定一定。
  看着他走远,阿来和陈蓉不约而同爆笑。陈蓉说,阿来,你赚到了,这男生长得好看,他会再请你吃饭的。阿来只笑不语。
  果然被陈蓉猜到,男生买完饭就跑来送饭卡,临走还不忘说,下次请你吃饭。陈蓉在一旁给阿来使眼色,阿来连说不用不用,同学一场帮忙是应该。说得自己都觉违心,虽是一个班但完全是陌生人,帮忙是出于无奈,谁好意思说出口不借呢。借出去的人情当然要还。

告别的年代(5)
当初多幼稚,阿来心想,若换成现在的乔笠堂,他是宁愿饿肚子也不会去借女生饭卡的。男人个个要面子,以为能当饭吃。不过用陈蓉的话说,乔笠堂或许根本只想找一个接近你的理由。阿来否认,但无从辩驳,那之后她和乔笠堂慢慢熟识起来是铁一般的事实。
  太久了。阿来呼出一口气,记忆都模糊掉了,现如今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何时喜欢上乔笠堂的。那时他温柔,眉眼好看,又沉默,样样令阿来动容。宽容美德也练到一定境界,眼看着后来严开对阿来展开热烈追求也只笑不生气,说是阿来魅力无边自己好运气。这让阿来欣慰,看看身边,当下又有哪个男生能做到这一点。
  乔笠堂一直是宝,一直是阿来的福运。只是当时都觉得生活顺利是理所应当,谁也没想过后来的事。
  怀旧总是累人,一年来阿来当然梦见过乔笠堂仍在身边,一觉醒来后浑身酸痛得要命,像是不曾入眠。如果没有忘,那些往事必定还占用着脑中内存,记忆应该也是有重量的,不然怎会总觉得脑中沉甸甸像浸水的海绵?
  都忘了才轻松。
  阿来推门进房间,坐回陈蓉身边。外面空气果然好得多,她说。
  她扭头看到严开正和身旁人聊得开心,那人竟是乔笠堂。这两人何时成朋友,她撇撇嘴。转念一想,当初乔笠堂那样宽容大度,因他一直深信严开是正人君子,连自己被打都不会怀疑到严开身上。男人的友谊何时都不可测量,几年的兄弟可以为一个女人兵刃相向,两个陌生人间也会有如此默契。
  这两人早该称兄道弟才是。
  此时H先生和G小姐在男女对唱,唱着《广岛之恋》。阿来觉得他俩实在神奇,从高中时代相恋到现在也没分手。已经整整四年。
  其实若说起分手,阿来和乔笠堂也从没有分手过。两人谁都没向对方提过这两个字。当初高考逼近人人惶恐,大家都埋头苦读书,无暇顾及其他琐事。阿来没想到自己和乔笠堂也踏入这大部队中,一日一日对话减少,只和书本做私密情人。这当然不是感情上的故障,只是错逢了时间。高考是一扇狰狞罗生门,谁又敢与之对抗尝试下场?乔笠堂不敢,阿来更没勇气。难道要效仿H先生和G小姐,毕业后双双出国留学不成?
  怕是没几个人有这样的资本。
  高考完的暑假大家奔走相告,有人欢喜有人忧。阿来去南方上大学,乔笠堂往北方,临别聚会阿来并没有去。这一年来彼此没消息,阿来是刻意,想必乔笠堂也是一样。虽没有明确地说出分手,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感情早已在毕业那天画上句号。
  何必把一切都交代清楚,闹得彼此像陌生人。都不傻,不要做得太绝才好。
  一瞬间阿来觉得坐在这噪杂环境中一点意义也无。人人都已变成崭新的另一个。
  她起身离开。
  之后的饭局就不必去了罢。
  她后悔来这场聚会,乔笠堂说她人间蒸发也不过是一句随口玩笑,是她自己太过当真。到头来还不是看到世态炎凉的局面。
  她又庆幸,如果不来,她可能一直窝在过去的感情中抬不起头。这回她终于看清真相,谁离了谁不能活呢。她自己根本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不用通知陈蓉,想必她会理解。坐在出租车上阿来心中想,果然最终只有和陈蓉的感情固若金汤。
  》》》
  国庆假期完结,阿来拖着笨重大皮鞋重回校园里,皮鞋踩在落叶上脆生生的响。生活中好似除了与班上同学见面,再没有其他人介入。偶尔有人追求,也置之不理。入大学一年之久,阿来不记得除了班长之外学校里任何男生的名字。真奇怪,当年怎会将严开和乔笠堂刻入心里?她实在想不清楚。为什么明明还没来得及忘掉这些事,却觉得他们已和自己无关了呢。
  》》》
  阿来想了很久,最终不得不承认,最年轻的几年岁月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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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1)
文/王苏辛
  王苏辛
  2010年第十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我不知道人的记忆究竟要经历怎样的一场蜕变,才能更加清晰地记得和明晰从前。
  壹
  我回来的那天,依旧是一个五月,正如二十年前我在青河路看到的一样,一个小女孩倚在门前对我笑,笑得如此灿烂,一瞬间,让我忘记了时间,仿佛此时的自己,仍旧是叫做钟笑言。我把背上的行李往肩上使劲按了按,然后那场雨就落了下来,我突然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场雨,不过是张婶泼到楼下的一盆洗菜水。
  但雨水马上就迅急而凶猛地在整条清河路肆虐开来,我的全身都被雨水蒙住了,除了外套中紧紧裹着的那本书。斜着的屋檐抛出去的水帘的影子,和那户人家屋里的水仙绰绰交映,小女孩呜啦啦跑了出去,我愣了愣,大声喊出了那个名字:“艾卿!”
  但没有人应我,只有小女孩惶然般怯怯地望着我。
  我仔细端详起她的脸,直到一个老气横秋的女人拽起了她,说:“我们这里没有艾卿。”
  我望向那个女人,惊诧之余叫了出来:“朱姨!”
  她木然地转过脸,看到浑身雨水的我,那双看上去似已枯竭的眼睛突然在这一刻溢出了莫名的情感,半晌,她背过去,把女孩领到屋里,然后再次走出那座看上去经久不衰的檀香木门,定定地叫出我从前那个名字。
  钟笑言。
  我不曾想过还能够在青河路遇见从前的那些人,我在外漂泊的许多个夜里,望着陌生的城市想象着青河路现在的模样,我以为那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甚至,早就已经在政府一次次的扩建中毁灭,连同那里的石榴水和石榴树,甚至,连带着艾卿的脸和我的钟笑言时代。
  直到我在一座暂时滞留的城市里看到那本书。
  清明,我默念着书名,轻轻打开一看,扉页上的日期告诉我,这竟然是十年前就存在的书。而那时,正是我离开青河路,离开陨城后的第十年。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缄默,请不要为我举杯。
  我在喧闹的图书市场读出了扉页上这句诗。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缄默,请不要为我举杯。
  那天夜里,在霓虹闪耀的异地,我在阴暗逼仄的汽车旅馆里读完了整本小说。直到看到结尾处,我的双手仍止不住地颤抖。最后,我把书翻过来,怀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寻找作者的姓名。
  空白,这时我才发现,除了书名除了小说内容,它没有书号,没有作者名,没有出版社,只在最后,写下了日期。我突然回忆起,在我将它拿出书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动作,仿佛他们遗忘的不仅仅是我,还有这本书的记忆。
  长途汽车的车灯忽而闪烁忽而熄灭,寻找便宜车回家的民工敲敲我的房门问我是否愿意跟他一同去一个叫做陨的地方,共同承担车费。
  我抬起头,他看到我错愕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请求。我回了回神,闷声应道:“好。”
  我拾起行李,把那本书夹在外套里,踏向了那座我离开了二十年的小镇。
  贰
  一九八四年的五月,陨城雨水充沛。
  我一个人背着父亲的书箱,被叔父带到了这座陌生的小镇。我并不想来到这里,但空荡荡的家已经看不见父亲孜孜不倦的身影,更看不见母亲的照片。叔父把那些我父亲日日端详的照片丢进父亲经常烧书稿的火盆里后,就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以后不许跟我提起这个女人。”然后,我的叔父就一个人站在我家那窄小的露台上,不停地抽烟,直到暮色降临。

清和(2)
而我看了一眼火盆里渐渐燃尽的照片,面对着远处的山峦和木屋,打开窗子,任这座被我叔父称为穷乡僻壤的山城里的风把我的每一个毛孔张开,直到最后一束天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苍穹熄灭,我看到叔父撕掉了那张我画的画。
  “以后不准画画。永远不!”
  这也就是叔父对我说的第二句话了。
  那一天我出奇地平静,我十六年的生命都在这座山城度过,唯一的乐趣就是画画和听父亲讲述的故事。但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的书一本也没有卖出去。而他一生中唯一卖出去的书就是在他遇见了我母亲的那一年。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不知晓,更多时候,我也不想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先学会的就是画画,我画的第一个图景就是半张闭眼的女人脸,她的另一半脸隐没在画中山城的大雨里,埋没得汹涌,地平线升起的朝阳洒在她长长的睫毛边,像一架虹。
  那年我六岁,我父亲惊诧于我的画,在我的记忆里,他面对那张画整整沉默了一天,再次抬起眼的时候,已经是泪水涟涟,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哭,那时我尚且不知道男人是不能轻易哭的,后来的后来我终于明白,越不容易哭泣的人体内蕴藏的情感越丰盈。从那之后,他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不是个女孩?”
  叔父最终没有反对我带走那个书箱,他只是沉默着拉着我坐进了一辆大货车上,在大货车颠簸的旅途里,我紧紧地攥着父亲的书稿,这个书箱在那个阁楼的最底层放置了十六年,是父亲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唯一没有烧掉的书稿。
  父亲告诉我,只有当我十六岁的那一天,才能够打开这个书箱,而这一天,正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五月五日。
  我们在一条小巷里下了车,叔父和司机低语了几句,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矮小的妇人打开了门,笑容和蔼,眼角已经出现细微纹理,她赶忙接过我们的行李,就对着里屋喊道:“艾卿,上茶!”
  艾卿,我立刻就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在陨城翠绿色的雨水里,它仿佛是不断在冲刷的一件物什,却不能够被任何事物所磨灭。
  我怯生生地走进了这座远远大于我阁楼之家的宅院,矮小的妇人絮絮叨叨地跟我说着什么,我没有听清,眼睛四下打量着这里,心里占满不明所以的潮热。最后,妇人对我说:“以后叫我朱姨就可以。”
  我诧异了一下,我以为这个朱姨是叔父的妻子,却不曾想过她只是照顾叔父和这个家。这是什么?保姆?但叔父不允许任何人叫朱姨保姆,而且在我们叫朱姨的时候,他总会不合时宜的叫一声:“明翠!”
  明翠,这是我听过的叔父叫得最优雅称呼,也只有在跟朱姨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是如此的坦然。
  叁
  “你叫什么名字?”
  “钟笑言。”
  “钟小燕?!”
  “是笑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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