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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那天也很激动,非要和张硕拜把子。
俩人很正式地点上香,巧的是,张硕家里还真供养着关二爷。张硕比秦飞稍微大一点,从此张硕的名字就改成张大哥了。
朋克女孩也跟着起哄,要和夏岚拜姐们。直到那会我才知道,这女孩叫范琪,她居然也是我们学校的,管弦系长笛专业。
大家彻底疯狂了,张硕说今晚谁都不许走,他家很大,大家都住那里。
宿舍那边他说他会想办法,大家肯定相安无事,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的。我被这光怪离奇的圈子排斥在外,他们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秦飞突然提议让张硕弹首曲子,就是那首现在在学校很红的、写给夏岚的。
我看了看夏岚,她的脸红了,但笑得很开心。张硕借着酒劲,在客厅的三角钢琴上弹了起来。他的处理有些快,也许是酒精的缘故,很多细节弹得很模糊。
他的技巧一般,但很有个人的风格,我甚至喜欢他这种风格。
没有夏岚的话,我真的很喜欢张硕这个人。他很粗犷,但作品又是那么细腻。我觉得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我总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关起来,只能让自己随时可以窥视。
大家一顿鼓掌。
这时,张硕忽然走到我面前,“刘大师,你也来弹一个吧,我在你面前弹琴,心里没底。”
秦飞也跟着说:“刘云,我还没听你好好弹过呢,你的音乐会我也没去,范琪不让我走。”
第19节:银的世界(18)
范琪拧了秦飞胳膊一下。
我点点头,好像终于找到一个释放点。我连想都没想的就开始了,德彪西的《月光》就顺着指尖流出来了。
不知道谁去把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暗,我几乎一直在闭着眼,周围我只听到偶尔有人把烟吐出来的声音,还有喉头下咽啤酒的声音。
我第一次把这曲子弹得这么慢,如果这里坐的不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我想很多人会坐不住的。
那天晚上阴天,窗外没有什么月亮。但我总感觉有一束光洒了进来,光的周围慢慢暗了下来,很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张硕,秦飞,范琪,都消失在黑影里。
夏岚坐在我身后的地毯上,我虽然看不见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她其实只是沉浸在我制造的幻境中。我曾无数次想象过给她弹这首曲子,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耳机里就是这首月光。我早就忘记是什么版本了,脑海里只有那天渐渐消失的雨声。
大家在黑暗里听得很认真。我弹完后回头看了看,他们四个,两个两个抱在一起。
范琪去开了灯,张硕一把抱住了我。
“刘云,你是个天才。”张硕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并且夸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大家笑成一团。
我无奈地笑笑,看了看夏岚,她在擦着自己的眼泪。为了缓和这阴郁的气氛,秦飞抱着张硕家的马丁古典吉他弹起来。
“大家帮刘云找个女朋友吧,以后我们聚会就不尴尬了。我觉得他自己在那好可怜啊。”范琪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呼应,夏岚冲我神秘地笑着。
“别瞎起哄 我自己待着挺好,我喜欢看你们。”
“我们还不想给你看呢,就这么说定了,大家都留意点。”
“以前那个栾心不是挺好吗?怎么,你看不上人家。”张硕醉醺醺地说。
“你喝多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岚赶紧阻止他说下去。
张硕捂住自己的嘴。
“没事,都过去了,我挺对不起那女孩的。”
“感情的事哪有对错。”范琪递给我一瓶酒。我喜欢这个女孩,很仗义。
大家又喝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我说我想自己躺在客厅里,弹一会儿张硕的电钢琴。插上闭路耳机,声音不会出来;不会影响大家的。
我其实不怎么困,怕自己睡不着,索性在电钢琴上把最近的曲子练了一遍。抬头看看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我恐惧地摘下耳机,希望大家都已经睡去。但还是有让人心碎的声音传来,虽然听得出他们在极力克制,但我仍能辨别出那个呻吟声音的主人。
我赶紧再次戴上耳机,双手却像石化了一样,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极限要到了,我几乎在砸琴,但挥之不去的那几声呻吟却像闪电一样回响着。眼前闪着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瞬间出现,瞬间又消失。
我看见夏岚被人压在身下,她的眼睛却在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看着这一切,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和鞋,发疯一样跑出门去。外面的世界倾盆大雨,刚才电钢琴的耳机阻止了我知道这一切。
我一边跑着一边脱着自己的上衣,就好像我当年也是赤条条的湿乎乎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身体的温度并没有因为速度的关系而变得温暖,相反的,湿透后的冷风几乎摧毁了我的感应能力。
我站在一条废弃的铁路面前,野草已经覆盖了锈迹斑斑的轨道。远处的隧道隐约闪着一丝光亮,总让人以为还是会有火车驶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那天最后能成形的记忆就是张雅倩给我开门的一瞬间。我看着她揉着眼睛,看到我之后的惊讶,我努力地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对不起。”
然后眼前发黑,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后,我躺在床上,脑袋像被什么人用棒球棍打过。小倩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壶。
“快,这是姜汤,赶紧喝了。”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小倩一点一点地把姜汤灌到我的嘴里。我又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整整睡了一天。小倩说她有专业课必须要去学校,把退烧药和姜汤都放在我身边,说实在难受就给她打电话,她送我去医院。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是说生病的感觉。当我身体虚弱的时候,我的思维总是特别清晰,好像没有负担和阻碍。
我又看着她家墙上那张巨大的油画,有一个男人拉着一个长发的女人,长发的女人拉着一个短发的女人,这三个人正往一片树林跑去,感觉得出他们很害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幅画的色调,天空居然是深紫色的,还有远处的隧道里那束神秘的光亮,和昨天晚上废弃铁路那儿的隧道一样。
我努力着从床上爬起来,把姜汤都喝了,把退烧药都扔马桶里去了,我讨厌吃药,我讨厌看不见的化学反应,我宁愿打针。小时候去医院,别的小孩都是哭哭啼啼,我却显得很兴奋,看着自己被勒紧血管,特别有想拿针扎下去的欲望。护士惊奇地看看我,又看看我妈妈。妈妈总笑呵呵地说这孩子听话。
冰凉的液体透过锋利的针,顺着鼓起的血管流到我的身上,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看着它在一个小房子里一滴一滴的,几乎是与我的心跳平行,我不是没有痛楚感,只要这个痛楚如果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就是一种变相的快感。我以前特别不理解自己的这种感觉,直到后来我认识一位文身师,他说文身的时候也是这样,也会有痛楚感,但这种痛楚也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很多人也有愉悦的感觉,他就是其中之一。
第20节:银的世界(19)
有人说什么痛并快乐着,我不同意。痛就是痛,快乐就是快乐。那些觉得自己是痛并快乐的人,大抵也和我一样吧,其实还是快乐的。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黑暗的另一面。
小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退烧了。她带着我喜欢吃的白斩鸡,我躺在床上,看着她脱着自己的高跟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你好像好多了,昨晚吓死我了,你又耍什么疯!”
我招招手,让她躺在我的身边。
“谢谢你。”
“少来!不过你还挺厉害,疯成那样还记得我家的门牌号。”
“那么复杂的谱子我都能背过。”
“也是。你咋了,昨天没机会问你?”
“没什么,就是在朋友家喝多了。”
“谁喝多了脱了衣服,半夜下大雨在马路上狂奔的。”
“我呀。”
小倩躺在我怀里,咬了我脖子一下。
“刘云,今天上课,我被老师骂了。”
“是吗?王老师不是很喜欢你吗?”
“不是王老师,王老师今天不舒服,给我上课的是刘老师。”
“刘老师是谁?”
“也是声乐系的老师,是王老师的老婆……”
“为什么骂你啊?”
“不知道,大概看王老师那么疼我,是不是乱想了?”
“那会不会你今天就是唱得不好。”
“没有,一看就是那种没事找事的骂,在琴房我都哭了。”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跟王老师有没有……”
“去你的,王老师是我很敬重的人,他真是一个很正派的人。”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正派了?”
“是啊,小子,别以为你今天病了我就能饶了你。”
我和小倩在床上玩闹着,那一刻我暂时忘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只是一场噩梦。我一直不敢去看墙上的那幅画,看的时间长了 我竟然觉得那是一幅真实的照片。
十
这个城市最大的好处就是冬天下雪。
吐出的空气像白雾一样,每个人都像蒸汽机,边跑边启动着自己小小的马达。我拉着小倩的手,走在游行的队伍当中——浩大的圣诞节。
只要不在学校,我尽量会拉着她的手,她说我没必要刻意这样。我总觉得自己亏欠她,她也知道我并不爱她。她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她说这是一个香港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不能否认小倩带给我的愉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当然,我并不是说身体上的不重要,那是我刚过二十岁,觉得身体是一切都不为过。
“暧昧”这个词第一次找到了它的属于,我们说得很清楚,小倩说我们之间任何人如果爱上了别人就立即自动解除这种关系。我明白这是小倩在帮我寻找借口,她也明白我心里一直深爱着一个人。
我尽量让小倩觉得我们在一起还是很开心的,我给她买新衣服,她说我不必如此,但说不必如此的时候,她还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平安夜一直在下雪,街上的人几乎塞满了每个角落,我想整个城市的年轻人都出来了吧。几个人在放着烟花,夜空成了短暂的银幕。
这个时候,我接到一条短信,是张硕群发的。他说他把学校小礼堂包下来了,今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午夜场电影。他说只有六个人名额,他只通知两个兄弟,务必带家属。后面附录了电影的名字,有好几个,估计看完就得天亮了。
“小倩,想去看电影吗?”
“好啊,但今晚影院应该满满的吧。”
“张硕说他把小礼堂包下了,今晚让我们去看通宵。”
“有钱人可真嚣张啊。”
“是啊,那去看吗?”
“什么片子啊?”
“都是戈达尔的片子。”
“那是谁?”
“一个很闷的导演,我估计张硕让我们去主要就是为了喝酒。”
“那你想去吗?你想去我就陪你去。”
我看看一望无际的人流,喧哗声拧成一股绳。
“去吧,但你能充当我女朋友吗?”
小倩捧着我的脸,给我一个圣诞节式的吻。
“当然可以。”
事情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这根本就是个私人派对。投影上的电影根本就没有字幕,我不相信我们当中有谁能听得懂那些在鼻子里绕老绕去的法语。
我买了瓶苦艾酒,那时候这玩意还很不好弄。一个帝国主义的朋友给我寄来的圣诞礼物。
张硕再一次拥抱了我。
“那天天亮你怎么没了啊,我们都还纳闷呢?”
我笑了笑,指了指小倩。
“哎呀,张雅倩,声乐系的女神啊,怎么,被刘大师勾到手了?”
小倩拍了张硕脑袋一下。
“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啊,连我都不知道。”秦飞搂着范琪走了过来。范琪穿着秦飞的皮衣,秦飞围着范琪的围巾。
“我们一直地下发展呢。”小倩看我不好意思,就自己说了。
我把苦艾酒递给夏岚,我看她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
她把我拉到一边,“不错啊,小伙子,真厉害,你不会把那会说讨厌她的话告诉她吧?”夏岚小声跟我说。
“怎么会?”
绿色的苦艾酒透过苦艾匙上的方糖缓缓流入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