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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思巴看我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在屋子里也戴着帽子,不由得奇怪:“今日怎么——”
我急忙打断他:“这几日感染风寒,实在不宜见客。可是家中来了如此尊贵的客人,不见又失了礼数。”我转头向衣着华贵的真金跪拜,为了不让真金听出声音,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奴家参见太子殿下!”
我平素不像人类那么怕冷,冬日穿得也不多。今天竟将所有冬衣都披上身,八思巴不由得奇怪地打量了我好几眼。真金急忙让我起来,微笑道:“这位就是蓝夫人吗?在大都时便听父皇提及,我一直非常好奇,所以趁此机会定来拜会,望蓝夫人不要见怪。”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像察必那般仪态万方地行礼,不料穿得实在太多,跪下后身子跟狗熊一样笨重,爬起来时竟十分费劲。正懊恼间又被衣襟绊了一下,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来。
真金看得呆了,捧着肚子豪迈大笑:“想不到蓝夫人竟如此有趣可爱,毫不做作。”
都是被你害的!我腹诽,表面却故作镇定:“小女子来自山野,粗俗不堪,让太子见效了。”
八思巴清了清嗓子对我吩咐:“蓝迦,你去安排一下,这几天太子会住在庄园里。”
“上师不必为我特意安排什么,一切吃用皆与上师一样即可。”他目光在屋中四处寻找,“对了,小蓝呢?我特意从德胜坊带了几只小油鸡给她。幸好天冷,我又命人放在冰桶里,一路行来竟也没坏。”
我听了这话又有些感动。大都到临洮要走两个多月,他竟这般用心为我带了小油鸡。八思巴忍俊不禁,瞄了我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太子交给我便是,我会喂给她吃的。”
真金在庄园里住下,最最受罪的人便是我。我走到哪里都得蒙着脸,他们晚上吃饭时,真金几次盛情邀请我入席,我都以风寒未愈推托了。自己在房里孤零零地对月独食,想着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十几日,我便头疼,连带着饭也吃不下了。结果到了夜间肚子开始咕咕叫,饿得受不住之时,空气里飘来细微的香气,竟是小油鸡的味道!
我循着香味来到厨房,里面掌着烛光,噼噼啪啪烧着柴火,这么晚了厨子竟还没关灶头。我摩拳擦掌嘿嘿笑着走进厨房,对着正坐在灶头埋首烧火的厨子说道:“在准备明天吃小油鸡吗?不必等明天了,今晚这香喷喷的小油鸡就归夫人我啦!”
我走到灶头另一边,掀开锅盖,浓汤汁里咕噜噜翻滚着包裹荷叶的小鸡仔。我深吸一口香气,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太香了,我断了三年的德胜小油鸡,真是想死你们了!”
我一心扑在小油鸡上,却没料到那烧火的厨子抬起了头,正呆呆地盯着我。我试图用手去捞荷叶包,被烫到了后赶紧放在唇边吹:“好烫好烫。”
那厨子手上的一根木柴哐当掉在地上,我奇怪地看向他,然后,另一声哐当声响起,是我手中的锅盖。那人猛地站起来,身形高大魁梧,锦服华美俊秀,竟是真金!
他不置信地盯着我,嘴唇角剧烈颤抖着:“你,你怎会在这里?”
我呆住,下意识地撒腿就往外跑。真金急忙追来:“你别跑啊,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
我跑了几步便意识到了,我这样的女子脚步,怎敌得过他的长腿?我专挑黑硬里闪,趁他不备化成原形爬到树上。我蹲在树上喘着气,然后开始追悔莫及。我刚刚怎么这么没脑子!我是黑发黑眸,即便他认出我的面容,我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说自己不是那人就可以了,他又能怎样?可我竟这么没底气,一见他就跑,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我看着他疯了一般到处寻找,不一会儿,院子里慢慢聚集了一些下人。他抓着庄园里的仆人形容我的身高长相,仆人点头道:“那是蓝夫人。”
他愣住,再换一个仆人问,回答还是一样。我在树上不停地拿小脑袋撞树枝,心拔凉拔凉的。完了完了,他终于知道我的身份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回自己房间,我嘘出口气。幸好他已经不是楞头青了,没有即刻冲到八思巴房间要见我。可明天呢?难道他就不会向八思巴提起吗?
那天夜里我思前想后,决定向八思巴坦白。我将那年上元节呗真金偶尔撞见,后来在白伞盖佛事上晕厥,被他带走之事全部说给他听,结结巴巴地跟他商量:“若是明日他来问你,你就推说我不是那个蓝眸蓝发的女子,是他自己看错了。他要是来问我,我也会这么说,反正我就是不承认,他也没办法。”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脸上神情颇为复杂。听我说完后,他只揉了揉我的长发:“夜深了,睡吧。明日我自有说辞。”
我嘘出一口气,在他身边躺下。黑夜中,听着他有些微弱的气息,我却极心安,每夜我都会这样数着他的呼吸入眠。侧身看他的面容,他的睡姿还是一如既往地老实,面色静谧安宁,两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侧。想要依偎在他的肩头,却不得不忍住。我怕触碰到他会让他痛醒,我更怕触碰他时,他已觉察不出痛了。
第二天我一直惴惴不安,八思巴让我跟着厨子去临洮城里买些特产。等我回到庄园后,扎巴俄色告诉我,八思巴正在书房里等着我。我急忙奔书房而去,兴冲冲地推开书房的门:“怎么样,他不会再来纠缠我了吧?”
书房内燃着香甜的藏香,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凝视墙上的字画。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略有些尴尬,却是两眼晶亮地盯着我:“小蓝,是我!”
锦衣华服,高大矫健,脸上线条粗矿刚毅,两撇小鬓须衬着浓眉大眼,极具英豪之气。我瞪大了眼:“真金,为何是你?八思巴呢?”
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踌躇着说道:“是上师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我的呼吸凝滞了一下,急忙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上师已经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切。”他一直定睛在我脸上,欣喜又有些自嘲地笑了:“原来你就是小蓝。我自小与你玩到大,却从不知道,那令我魂牵梦萦的女子竟然就是你!可笑我还对着你诉说思念之情,小蓝,你瞒得我好苦!”
我冷冷地扭过头:“那你该知道,我是妖,你们人类最怕的妖!”
“我不怕!”他大步向我走来,痴痴地看着我呢喃,“在我心中,你就是仙子、是人世间最美的女子!”
他走到我身边激动地想要握住我的手,我急忙退开一步,指着自己的脸冷笑:“真金,你告诉我,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你才见过我几次,你看中的不过就是这张脸。没有这张脸蛋,你还会那么一往情深吗?”“小蓝,你说得没错。我只见过你总共三次,算上现在也不过是第四次。我被你所吸引,的确是因为你那至美的容颜。”他又向我踏近一步,却因我眼中的防备,不敢再碰我,只得叹息一声说道:“上师今日告诉了我,你与恰那和他得种种过往。若我之前只是念念不忘你的容貌,我现在更爱你善良忠贞的心。”
我咬着唇角紧盯他深情的眼:“他既然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那你就该知道,我与恰那,与八思巴,是生死交付的感情,是世间任何其他男子都取代不了的。可是你呢,你与我有什么?”
他浓眉拧在一处,难过地垂下头:“小蓝,我知道我现在进入你的生活太晚了。你与他们的过往种种我已无法介入。若非上天捉弄人,让我与你一遍遍错失机缘,我真的不忍心你遭受那么多痛苦。”他抬起头,用力握住我的手,眸光炽热如骄阳,“我不会忌妒他们,他们对你以命相护的爱也让我实在生不出忌妒之心。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
“是八思巴让你这么做的,是吗?”我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问他,“他告诉你,他没几年可活了,所以将我托付给你,是吗?”
他犹豫了一下,眼里有一丝不忍:“上师说,他离世时别无遗憾,只是最担心你。他不忍你孤独痛苦——”
我打断他,昂头大笑,眼中渗出泪珠:“所以又给我找了个男人,还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我该感谢他吗?他怎么不问问我自己愿不愿意?”
见我流泪,他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从袖袋里掏出一块丝帕小心地递给我:“小蓝,别责怪上师,他一再想我确认对你到底是何心思。他说,你无法再次经历感情的伤痛。我若只是一时新鲜,贪图你的美色,他是决计不肯将你托付与我的。我向上师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我推开他的手,用袖子胡乱抹去眼泪,冷笑着看他:“你是要将我纳入后宫,与阔阔真和你两个侧妃,以及未来不知还有多少个妃子关在一起,天天翘首盼着你来宠幸吗?”
真金有些郁结,闷闷地为自己辩解:“我若好女色,只需一个眼神,现在我的府邸里只怕塞满了美女。这么多年,我府里除了阔阔真便只有两名侧妃,她们都是自我小时便侍奉我,如今各自生了个孩子老来傍身。我对她们从来没有男女情爱,不过是念着多年的情分罢了。”
平心而论,真金已是忽必烈十一个儿子中嫔妃最少的了。被封太子之前,他是最受宠的皇子,可十多年来他只有阔阔真一个正妃加两名自他年少时便跟着他的侍妾。阔阔真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后,两名侍妾各为他生了个女儿,方才被封为侧妃。这么多年来,多少王公贵族想要巴结他,拼命想把自己的女儿塞进燕王府,可全被他拒绝了。诸皇子中他的品性最高,从这上面也能看得出来。
他又进一步,情深意切地望着我:“小蓝,与阔阔真大婚之前我便已对你一见钟情,你使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动心。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十三年后的今日我依旧能忆起。若是那是你没有消失,焉知今日你我不会幸福?”
这么热烈的情话,从至尊身份的男人嘴里说出,还真是充满了魅力与诱惑。可惜我已不是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不会再为几句话便动心。我平心静气地看着他:“可是,你是未来的帝王,再怎样你也不可能只守着我一人。何况你已有随你十三年为你生了三个儿子的阔阔真。”
“阔阔真是我正妃,这些年来她打理燕王府井井有条,人前也从无错处,我不可能抛开她。未来我继承了大统,皇后也只能是她。”他说得有些艰难,却并不犹豫,可见阔阔真在他心目中地位之重。“可是,小蓝,我可以向你保证,若是能拥有你,我决不会再纳任何别的女子,我会只有你一人。”
察必说过,人类男子赌咒发誓最不可信。我摇头:“薄情最是帝王家,我不会相信的。”他急了,眼圈发红,上前一把按住我的肩头:“可我将是这个天下最强大的男人,我有能力保护你!”
我将他的手推开,依旧摇头:“我是妖,我能保护我自己,我不需要领先你,真金,八思巴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太多,其实我早已经想好,待他圆寂后,我只会待在儿子身边,不会再考虑任何男人:包括你!”
这几句话重重地打击了他,他难过得将嘴唇咬出血来:“你拒绝我,我除了苦苦哀求,真是一点办法也无,小蓝,你好狠心。”
真金哀伤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失望,我叹气,握了握他的手:“不是我心狠,真金,我只当你是自小认识的朋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心目中的良人,所以我对你没有任何心思,我做不到与其他女子共享一夫,我有恰那,有八思巴对我的倾心之爱,已经足够了。”
“八思巴在临洮隐居的二年多时间里,并非完全不理政事,当时的临洮是多民族聚居区,蒙古人在此设置了朵思麻古宣慰司。八思巴是总制院最高领导,所以仍有不少行政事务送到八思巴庄园让他裁定。在此期间,他还是做了不少事情,例如:他划分了朵思麻宣慰司的辖地,委了宣慰司各级官员,还为生活在甘肃青海的藏族部落封授官职头衔。”
年轻人笑道:“他还真是个闲不住的人。”
我无奈地点头:“只要不是太过伤神之事,我都由着他。完全不做事,闲云野鹤,这也不符合他的修改,况且,他毕竟是一位宗教人物,更是心系宣扬萨迦的佛法理念。”
“相比中原其他地区,萨迦派在甘肃临洮一带有更大的影响力吧?”
“你说得不错。”我点头赞同,举出一个个例子告诉他,“在临洮期间,他还派弟子将朵思麻南部地区的苯教改成萨迦派,建立萨迦派寺庙。临洮城内有一座寺庙叫香衮大寺,最鼎盛时有数千僧人。寺内还供奉有八思巴像。这就是八思巴的弟子在八思巴离开临洮后,为纪念他而修女的。还有一直保存到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