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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氏在家里面飞扬跋扈一点,肆无忌惮一点便算了,横竖总有人在她屁股后面帮着她收拾捅的篓子。老夫人念在和她出自本宗,总是对贺氏多有宽容,可她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怎么也这般糊涂!
不过就是睡了个女人,处理干净了不就好了?还这样没完没了……
先前好不容易将下人的口堵住,有些事没有能传出去,现在倒好,贺氏带着女儿去揽翠阁一闹,这下都知道了!
再接下来要收拾人,可得费好大的心力,真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氏心里窝着火,眼下却仍强逼自己按捺住脾气,“方才大夫来回过了,好在李姨娘伤得并不重,只是脸上多了几道印子,要消下去得需要些时日,大夫开了云霜膏,假以时日,应该不会留疤的……”
老夫人哼了声,淡淡说道:“自作孽。”
安氏一愣,反应过来才心想,老夫人不会以为贺氏胡闹起来说的话是真的吧。
以李姨娘的性子和行事风格,断不会把自己置于这份境地的,时机不对不说,还把自己明明白白放在枪口处……这不合常理啊!
老夫人心里也是疑惑的。
贺氏去李姨娘那里吵,原由是什么,她当然听说了。
玉英是她放给衡之的,妙龄的少女,放在一个孩子那里,自然不是为了给衡之留着用,她的意思,除了是照顾衡之,也是给老三提个醒。
柳氏是生不出来了,李姨娘产后失调这几年也没动静,衡之身体又时好时坏,玉英长得好,身体也不错,给老三留作备份而已,玉英自己也是愿意的……
可现在,玉英居然另择染指了老二……
老夫人想想都觉得如鲠在喉。
玉英既然是在老三的书房和老二出的事,那她的本意就该是在老三才对,只不过阴差阳错成了老二……这事也只能说天意弄人,贺氏非要将罪名安在李姨娘身上,那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可真的,和李姨娘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夫人可说不准,谁知道李姨娘葫芦里卖的都是些什么药?指不定是想借刀杀人除了这只眼中钉呢!
就没有一个安分的!
老夫人用力揉着太阳穴,“接下来的事你多费费心,侯爷就快回来了,别拿这些糟心事去污了他耳朵。”
她看起来很是疲惫,却在提到侯爷时,连声线都柔和了几分。
安氏微微笑着保证道:“母亲放心,今儿的年还会照样热热闹闹过的。”
……
不得不说,贺氏来揽翠阁这么一闹,效果惊人,有关玉英勾。引二爷的话很快就传开了。
庭院里,穿着蓑衣斗笠正在园中扫雪的两个粗使丫鬟见四周无人,这便凑在庑廊下嘀嘀咕咕,说的就是这一茬。
“我说什么来着?玉英她就是个狐媚子,长得一身骚气,手段可毒着呢!连二夫人都敢得罪……诶呦!这是吃的哪门子雄心豹子胆啊!”言辞里说不出的鄙夷和看热闹。
另一个搓着自己冻红的手,摇头叹道:“人家可不是胆大包天,人家是命不好!”说到这就笑了,神色间不经意就流露出一丝嘲讽,耸了耸肩很不屑的样子,“玉英哪里敢跟二夫人叫板,她也就看三夫人柔柔弱弱的好欺负,想分一杯羹,这才看准了三爷……不过可惜了,眼睛长得不好,瞎子一抹黑的,错把二爷当三爷,可不是遭苦头了?”
一阵窃笑,说话声又压得低了,“听说还是揽翠阁那位使的计?”
“嗯,倒还真有可能,那位啊……”已是讳莫如深,“我们远着些就是了。”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心领神会。
高门大院里的阴私事有多少,谁又说得清?指不准她们现在脚下踩着的,是哪个的尸体呢!
“二位姐姐在说什么悄悄话?”
突兀童稚的声音响在耳侧,两个丫鬟吓得一跳,回头发现顾妍正睁着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无由来地背脊一寒。
“没什么,没什么,就在说这雪怎么说下就下,还一直不停……”干巴巴地笑,干巴巴地请礼,听起来并没有多少说服力的解释。
顾妍不置可否,“嗯,看起来是要下些日子了……”她抖抖小靴子,抖落身上沾着的雪花,过了会儿才抬起头道:“这几日就要辛苦两位姐姐了!”
二人忙摆手:“不辛苦,一点儿也不辛苦。”
直到顾妍身影不见了,二人才回过神来。
“你说,五小姐究竟听没听见我们说的话?”其中一个问道。
“没有吧,我们说的那么小声……”声音却到底多了些不确定,“就算听到了,五小姐又能明白得了?还是个孩子呢……”
“倒也是……”
二人忙闭了嘴,再也不谈。
顾妍径自就去了琉璃院。
刚刚的话她当然听见了,一路上过来可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贺氏能这么快闹腾起来倒真是意外之喜……
老夫人除了处置玉英,却没对李姨娘下手,这也在意料之中。
她本也就没指望此事会对李姨娘造成什么大影响,但能给她拉来贺氏这个敌对对象却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李姨娘如今能混得风生水起,一来是得亏了父亲的偏重,二来也是她暂且没有一个“背后的敌人”,如此她才能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母亲身上,在暗里蛰伏,伺机而动……阴测测的总让人无所适从。
敌方在暗我在明,千年防贼哪里赶得上人家千年做贼的?
打乱如今的格局,也许对母亲来说是一个喘息的好机会……
安氏她自认目前没有能耐拿捏,贺氏头脑简单冲动易怒,就成了最好的靶子,也是她找来陪李姨娘“找乐子”的小伙伴……
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精彩!
顾妍一路笑着去找柳氏,青禾端上来新做的盐蒸橙子,顾妍就非要看着母亲喝下。
这些日子柳氏的咳症好了许多,夜里也只偶尔听得两声咳了,除了每日早晚固定送服秋梨膏,顾妍还让做了好几道止咳药膳,一日一种花样变着吃,这效果自然是好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氏的身体状况,还是没有大起色。
顾妍心里有些急,她不懂望闻问切,仅会看一看最普通的头疼脑热,母亲的病她束手无策,完全没有办法。
她不禁问顾婼:“掌柜的那儿还是没有消息来吗?陶然居现在还关着?”
顾婼一愣,这一茬她都快忘了……不过下面人确实是没有来禀报的。
她不清楚顾妍什么时候对一家珠宝店那么上心,但想到最近她的异常举动,还有李姨娘无缘无故地被二伯母牵连,她总觉得和顾妍能扯上什么关系……
终究是忍着没问。
“我去催一催,让他们有消息了尽快回我。”
顾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年礼已经陆陆续续送出去了,柳氏当然是要往姑苏柳家送东西的,甚至还有更远的福建,也不可落下。
舅舅现任福建巡抚,而今那蕞尔岛国倭寇猖獗,舅舅夺情坐镇其上义不容辞。
说来舅舅也并非亲舅舅,他与母亲是隔了房的堂兄妹,长了母亲十岁,几乎便是将母亲当做女儿宠的。柳家世代经商,仅出了这么一个读书人,也因此老夫人总是看不起母亲,打心里觉得自己比母亲高人一等。
顾妍实在想念舅舅舅母,奈何福建太远。舅舅爱好品酒,她也只得悄悄让二姐多准备了几坛杏花汾酒和天成生的泸州老窖,舅母身子不好,顾妍则说不如送些库藏的雪参过去。虽然知道他们断不会少了这些,却总是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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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侯爷
安氏的铁血手腕很快体现了出来,拿了揽翠阁院子里嘴碎的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教人用小儿臂粗的竹篾子对着她们的腿脚一阵抽打,直打得血肉模糊骨骼尽碎,又请了各方各院的人去看,末了将二人关进柴房自生自灭。
没两天,那个小的就高热死了,那个老的多撑了半日,也在第三天夜里死了。安氏给了两人的家人各二两银子,让裹了草席就带走。
这下子杀鸡儆猴,府里头再也没有敢多说一个字的了,腊月便才这样平平安安地过。
二十三这天祭灶,准备了三牲果盘,送灶王爷上天,祈求平安财运,迎详纳福。二十四扫年,擦窗洗衣,刷洗锅瓢,拂尘除垢,除旧迎新,求平安好运。
之后剪窗花、贴对联,府里上下忙得不亦乐乎。
长宁侯从大兴回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八了,顾大爷特意领了一家老小出去迎接,男人们都到了门庭外,而老夫人和一众女眷就等在了二门处。
雪零零散散地下着,顾妍身子缩在厚厚的猞猁皮大氅里,青禾在一边给她打着伞,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莲青色的伞面上绘的婴戏图上,几个小儿在荷花盛开的湖边剥莲蓬吃莲子,很是快乐的样子。
真可惜啊,这样的欢乐,在幼年时期从未有过,而如今,那样的天真活泼也离她差了太远了。
二门处有车马动静传来,一亮黑漆平头马车缓缓停下,从上头走下来一个清瘦的老人,如顾家人的好相貌,尽管耳鬓斑白,皮肤褶皱起来,依旧挡不住他的清雅之姿,甚至到如今,身上慢慢就展现一种沉静无渊的深邃。
某种程度上,安云和跟祖父的气质还有些许类似,只是祖父的更为温缓,而安云和却是偏于阴狠。
顾妍见到这位祖父的次数很少,除却幼时每年年节时见几面,就只有一次,远远地见到他和夏侯毅一前一后从茶楼里出来。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巧合,却也没有向夏侯毅证实过。
好像只要问了,她就又要和顾家有个什么牵扯了似的,她不要……
见到那个身影下来,老夫人的身子颤了颤,在安氏的搀扶下走上前去,低垂了眉眼道:“您回来了……”有一种难得的温和。
今日的老夫人是明显梳妆打扮过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穿了身宝蓝色绣福字不断纹的褙子,容光焕发,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鲜活了不少。
顾妍想起来,她看到过老夫人这样低姿态的,除了对着长宁侯,便再没有了。哪怕日后如日中天的李姨娘,老夫人在她面前,也总是端着婆婆的架子的。
所以,李姨娘心里大约是对这个老婆子嫌恶得很吧!
长宁侯瞥了眼老夫人,淡淡点了点头,又扫视了一眼站着的晚辈们,虽只是一瞬,但落在于氏和四小姐顾妤身上的时间却多了些许,随后眉眼间也不似方才那样淡薄,嘴边隐隐含了笑意。
顾大爷亲自给长宁侯撑着伞,顾二爷顾三爷紧跟其后,顾四爷还要落后一些,瞧起来心情是极好的。
“别都站在这儿,都回去吧。”长宁侯淡淡说了句。
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笑着应是,又吩咐人都去宁寿堂给侯爷请个安,长宁侯却说:“不用,都已经见过了,请安就免了,照往年一般,住东厢便好,年后就回了……”
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灿灿的眸子也慢慢黯淡下来,可是这些长宁侯都没注意看。
他推开顾大爷的伞,身后尾随的长随即刻撑起了一把竹骨素白绸面伞,上面绣了一朵艳红色的朱砂红霜菊,馥郁芬芳,炽艳含英,领着侯爷就一路往东厢去。
安氏在看到那把绸伞的时候窒了窒,极小心地打量老夫人的颜色,发现她除了略有失望外,还有强忍着的怒意和无奈,便不敢多说一句。
贺氏这些日子和二爷闹僵,又被强行拘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