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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然咬了咬唇,思索着该不该问他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没忍住,“皇上这样缜密的心思,会不会有一天,也用到伊然的身上?”
秦旭飞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她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在她充满疑惑和期许的目光下,他轻轻将她抱紧了一些,“朕只会对你用好心思。”
听了他的话,伊然并没有心安,而是默然叹了口气,对秦旭飞而言,也许已经算是极大的让步了,但是对她而言,还远远不够,她果然是个贪心的女人啊!
她不再说什么,秦旭飞也不再多问,他宠她,但是不代表他会事无巨细的关心到她的方方面面。
于是换了话题道,“路美人的大葬安排在后天,这次伊兰城倒是没有反对,只不过贺泽那边终究是不太高兴的。”
“太后呢?”这一点伊然一直不太明白,却也没有开口多问。如果说,贺兰芷的假孕被是场闹剧,那么牵扯其中的林才人、路莺菲,甚至包括自己,包括那几日受审的所有人,不是都被冤枉了一把,身为太后,口口声声要为贺贤妃做主,那么其他的妃嫔呢?即便她可以推说不知情,却也应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吧?
秦旭飞当然明白她问的是什么,“这一次贤妃虽然自作主张,太后却也有不察之罪,因此已经自行禁足七日,只在慈宁宫吃斋念佛。后天路美人大葬,太后会亲自主持,以念路美人遭冤含愤自尽!”
“含愤自尽……”伊然念着这四个字,觉得又好笑又悲哀。
一条人命,换回来几天禁足,一个亲自主持,就算扯平了?甚至连死因都没有查清楚,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入土了?为安了?
“又想多了不是?”秦旭飞扳过她的小脸蛋,“你只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有朕在!”
伊然怔怔的看着他,很想问一句:如果你不在呢?唇瓣嚅动了下,终究把话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偎入他的怀中。
大葬路莺菲
日子若是有了目标,就会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要大葬路莺菲的这天,既然是丧事,自然不能穿的太奢华,一切以素色简朴为主调,只穿一件素白色的棉袍,头上也免去一切繁复的钗,只戴了一朵白花。
虽然秦旭飞许诺了大办,却也毕竟只是个妃子的下葬仪式,太隆重了难免会惹群臣非议,路战也明白,并没有过于刁难,只是沉着脸,一副阴郁的样子。
伊然在同样身着素服的小绿的陪伴下,缓步来到了威武门。那里停放着一口华贵的棺木,还没有订棺,已经有一些宫女太监随侍一旁,两眼红肿。
从小绿的口中,她已得知这些人是奉旨给德妃——也就是路莺菲守陵的,所以才都哭的那么伤心。想一想也是,日后漫漫岁月,只能守着一座冷冰冰的坟墓,不知什么时候是个镜头,却也比殉葬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历来如此,伊然纵使想要解救他们,却也是有心无力。看着他们就会想到,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是秦旭飞,她会不会也要守陵相伴?
想到这里,抬眼四处巡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秦旭飞的身影,倒是路战早早的就到了,抚着路莺菲的灵柩,面色清冷。他看上去比前两日要憔悴许多,虽然眼中无泪,却能看出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苦痛,看得伊然心中着实不忍。
别开眼,却看到一个许久没见的人——淑妃。
她虽然也穿着素白的衣服,却是一身锦袍,淡淡的施了一点脂粉,气色看上去还不错。自从入大理寺地牢以后,这是第一次见她,几乎都已经忘了她了。淑妃抬头往这边望了一眼,看见伊然在看她,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今日一见,伊然几乎都要忘掉她这个人了。说起来,在选秀入宫以前,淑妃算是这后宫的主人,除了太后以外最高的掌权者,然而除了刚入宫时打过几次照面,聊过几次,竟似没再见她做过什么。
上一次太后审查的时候,她与贺兰芷是站到同一阵营的,经过这些事以后,她还可以淡定的立于一旁兀自浅笑,伊然忽而觉得,似乎有什么,是自己错漏了的。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两声长长的拖音,原本就不热闹的威武门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秦旭飞居然也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袍,只是在袖口和襟角处绣了金龙,不过对于帝王来说,已经算是极为简朴,天大的面子了。相比之下,太后就较为奢华了一些,穿了一袭绛紫色的锦袍,虽然颜色不算很鲜艳,但是在这一片素色之中,仍然显得有些突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是葬礼,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节省,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包括路战。这样的日子里,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起码脸上也要有悲戚之色,即便装不出来,也千万不要面露喜色。路莺菲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惹恼了路战也不是好玩的。
秦旭飞站在太后身旁负手而立,他扬声道,“平身!”
待众人起身以后才道,“虽说今日是路德妃的丧礼,不过朕已经全权交给太后来操持,还是由太后来主持大局吧!”
说完,退后一步站到一旁,对太后颔首示意。
伊然默然的站在人群之中,静静的看着众人簇拥着的太后,高高在上的她是那么华贵,那么不可一世,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可以说,人人倾羡的她都有了,又何苦再这样争下去。
不过换个角度想,伊兰城又何尝不是呢?身为丞相,权倾朝野,却一样忧心忡忡,步步为营。
到底该感叹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该嗟叹他们睿智的为自己寻求后路?
“路美人自入宫以来一直恪守妇道,忠君贤孝……”太后开始发话了,听到这些,伊然忍不住的冷笑。
人死了,开始说这些虚伪客套的场面话,路莺菲在世的时候,她们讨厌她的任性,都对她敬而远之,甚至她的死,到现在也是不明不白的,而此刻,却在这里说什么贤淑良德,真实莫大的讽刺。
等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太后不知何时已经说完了,而且最让伊然惊诧的是,她看到太后居然在抹眼泪。天啊,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她即便心里难受,却还挤不出眼泪来,可放眼看去,太后、淑妃,居然都似模似样的用帕子拭着眼角。
追封仪式比较简单,毕竟是死了的人,再追封也不过就是个谥号而已。相比那些无聊的话,伊然倒是更想走到灵柩旁,再看路莺菲最后一眼。
“臣替小女,多谢太后和皇上的赏赐,”路战俯身谢恩。
秦旭飞点了点头道,“路将军免礼!路将军为我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中年丧女,朕实在是愧对将军!如今德妃出殡,也请将军节哀顺变!”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见此情形,太后对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会意的尖着嗓子道,“时辰已到,架棺,出殡——”
“慢!”路战突然伸出一只手,伊然愣了愣,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路战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太后道,“臣有个不情之请!臣女之殁,虽说是她自寻短见,却也与太后的错审受辱有脱不开的关系。臣不敢妄自非议太后,却想给小女一个安心,请太后扶柩出威武门!”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太后扶柩,这是何等的大事,路战居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简直是太张狂了。
但是伊然明白,他有这个资格张狂,更有这个资格要求。
慑于路战的威武,没有人敢出言反驳,但也没有人敢要求太后,一时就这样僵持了。原本该出言斥责的秦旭飞此刻却只是静立于一旁看着这一切,仿佛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原在他的掌控之中。
“大胆!”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寂静,太后抬起眼,眸子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却针锋相对
伊然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也不敢转头四处张望,好在人群自动散开,那人沿着长长的青石板通道走到了正前方。
转身,站定。伊然登时张大了双眼,颇有些意外。原先,她以为是贺泽等人,没想到,却居然是——秦慕枫!
他此刻穿着一身银色的长袍,站在阳光笼罩处,竟有些炫目的耀眼。伊然半眯起眼睛,听他扬声说道,“路将军乃我朝重臣,功劳是人尽皆知,丧女悲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怎能因为一己之私,就罔顾朝纲礼法!”
因为四下里很安静,他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候愈发的清明,“太后乃一国之母,后宫之首,如果今日为一个妃子扶柩,他日如何面对后宫众多嫔妃,如何让众人心服?路将军爱女心切,却万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他的话字字在理,句句掷地有声,路战却是冷冷一笑,“睿亲王的话是有道理,若是寻常,臣自然不能提此无理要求,然而今日,路战已经说了。太后先前曾冤枉小女,才使得她羞辱自尽,于情于理,太后扶柩只是还小女一个清白,并非臣大逆不道!”
“将军此言差矣!”秦慕枫往前跨了一步,丝毫不肯退让,伊然调了眼神,看向一旁的秦旭飞,他并不阻拦其中任何一人,只是专注的看着他们,好像认真的在听谁有道理一样。
而他身旁的太后,脸上有一丝浅浅的笑意,颇有些不屑的看向路战的方向。
若在寻常,伊然也就调转视线继续看向气势相当的秦慕枫和路战二人,而今日,她却想到了一旁还有个一直让人容易忽视的人!
她站在太后的下侧,脸上恬淡而平静,看不出一丝喜怒,也不像旁人一样盯着秦慕枫和路战,而是有些漠然的看向远方,仿佛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伊然犹豫了一下,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可偏偏又说不上来哪里诡异。
“且莫说宫闱之事不容咱们外臣插话,太后如何决断自有她的道理,至于将军说德妃娘娘因含冤而羞辱自尽,也只是将军的妄断,并无真凭实据。如果只是因为将军的妄断而让太后扶柩,不但后宫不服,朝臣也会不服!”秦慕枫言之凿凿的说道,眼神澄清,颇有些正义凛然的气势。
路战突然往前跨了两步,他一身白色的盔甲,走起路来沉重无比,纵然离他有一段距离,伊然都觉得唬了一跳,而秦慕枫却面不改色,依旧立于原地不动。
他的身形比路战要略矮一些,也没有他那么高壮,站在路战的面前,原本玉树临风的他显得有些单薄了。
可是他却略仰起头看着路战,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怯,伊然看着他,心里终于有了些赞叹之意。从认识秦慕枫以来,对他一直没有太大的好感,然而此刻,却发觉他终究是帝王家的孩子,天生自有一股威仪。
“睿亲王的话恕路战不能苟同!”路战毫不客气的说,到底是战功显赫,一点不在乎他是亲王,面容清冷,“后宫之事,朝臣确实不应该过问,然而如今死去的是我的女儿,是我路战戎马半生,膝下唯一的女儿,我凭什么不能过问,我为何不能过问?难道连她死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找出死因都不能吗?再者说来,睿亲王说我路战妄自揣测,好,我不揣测,也请给路战一个明白,我好端端的女儿,为何入了宫就要寻个了断?太后当初的决断当真是没有错的?我路战的女儿当真有过下毒之事?”
宫中一直忌讳、避讳的话题就这样让他大声说了出来,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顾忌的抖落出来。
众人一时缄默,不知说什么好,却也什么都不敢说,每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一个人敢面对路战的质问。
伊然的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路战的话是发自内心,所以她心中更加难过。秦慕枫啊秦慕枫,你又该如何应答,如何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父亲的质问?
沉默了一下,秦慕枫是声音显然低了很多,却也是不肯让步,“还是那句话,路将军的心情,所有的朝臣都可以理解,然而纲常礼法不能违。太后为妃子扶柩,无论什么原因,终究是不合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