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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端午节他们鬼混在一起。我外祖母就是端午节出生的,她叫胡端午。
我看不起这些人,他们身上连一枚像样子的扣子都没有,他们应该去当搬运工,他们背后肯定有个穷得 惨不忍睹的家。他们对这种流氓生涯充满向往和恐慌,他们真犯贱。
杨装腔作势极了,他无非是料定他手下会接应他,万一我是他的手下,我偏要煽风点火,使他失算了, 看他怎么收场。那他也肯定早把我收拾了。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男人其实是能够互相忍让、和平相处的,只要附近没有女人,万一有女人出没。不 能责怪围,要不是他留级,他根本看不起这些人。
有一个叫杨的人,退伍回来,在学校里进修,气焰嚣张得不得了。为了庆祝节日他们开始互相灌酒,一 个人是另一桌上的,自己带了一瓶酒过来敬酒,被灌倒在地上,三两手抬他在沙发上。
我在收拾沙发的时候看到一个现代文学的笔记本,还有一个账本、一把算盘。我猜想老板有个孩子跟我 同龄、同系。醉酒的那个人两手在空中乱舞,围给他塞了一个沙发上的小孩子的书包。他抓住了书包,也就 安然地睡着了
还有一个人,头上缠满了纱布,这副样子了还是要赶来喝酒。他自己解释是昨天晚上上厕所摔的,奇怪 ,到底是用哪个头去上厕所的。
他们打了半天牌,围和对面跟他一伙的熊赢了几包香烟。他们俩的对手是两个大一的,其中一个衬衣老 是解开一片,这一片给太阳晒黑了,衬衣脱下来以后,竖着黑白相间几道杠。
结果被警察抓走的就是他,他大概是打牌受了围和熊的欺压,想争回点面子,我想他放回来以后肯定身 价倍增。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吃到中途,没有酒了,他们吆喝老板娘,老板娘担心他们给不起钱,有些不情愿拿酒。杨拿起一块西瓜 皮砸在老板娘的腰上,老板娘哇哇大叫,扫掉了桌上的几只盘子。那个醉酒的人突然又爬起来,吓死人,他 的拖鞋穿反了,我怕他踩到碎渣。我指导他穿拖鞋。
杨和别人抢厕所又再次发生冲突,他拿出了两把刀,喊打喊杀。一把是从老板的砧板上拿来的,粘着几 颗黄瓜籽。还有一把是自备的,雕龙刻凤的,长满了红锈,大概很久没有拿出来过了,这个拿来砍人,不得 破伤风才怪。
围一直赶我走,借口支走我,他说你怎么不跟你老乡一起过端午节。我伶牙俐齿,跟老乡干什么,跟老 公才有意思。知道他是心疼我,怕这些人酒后对我乱来。
他们开始用方言说下流话,拿我取笑,我装做听不懂,默默地吃,真怕惹上了什么传染病。想到杨是当 兵回来的,部队里是要定期体检的,其余的都是大学生,开学来也是体检过的,又稍微放下心,多吃了几口 。
终于围有了借口,叫我拿着刀子先走,刀这么长,我一个穿短裙的女孩子,怎么藏。
我把刀拿在手里,还必须举着,手一垂,刀就拖到了地上。我把刀放在公共厕所门口的凳子上,守门的 阿姨不让,我只好拿起继续往前走。我不放心围,顺势坐在马路边上等他,坐得太低了,两条腿太曲折了, 显得好长好长,我觉得它们像藕那么漂亮。我把刀子在路面上划来划去,看能不能磨出闪电火花。
我喝了八杯酒,有啤酒也有白酒。是替他喝的。开始不敢替他喝,怕他认为我太放浪。
后来他被人灌得不行了,发起我的牢骚来,说什么找个女朋友不能帮他喝酒,算什么女朋友。我才替他 喝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怎么喝都不醉。大学一来我总共喝了十几场酒,从来没有醉过。我不知道什么是醉 ,有一次假装东倒西歪,人家好心扶我,手里的烟头烫伤了我的一件羽绒服,我现在还在心疼。以后再也不 敢装醉了。
这次也没得装,场面这么混乱,男的都要抢着去主持大局,谁来照顾我。真要打起来了,假装醉酒的我 怎么好意思爬起来就跑。那岂不是穿帮了。我觉得酒后只是跑得很快,要是体育考试之前能让我喝点酒就好 了。
堂表听我这么讲,判断说,一旦有反常,就表示你已经醉了。
那未必,我每喝一口酒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小心别人图谋不轨。喝一口说一次,警惕过头了,比没喝酒 之前还清醒,越喝越清醒,不需要别人照顾,反而去照顾别人。
一个参与喝酒的女人总是不娇弱到让男人搂抱,那一点意思也没有,偏偏我又装不出来。整个饭局,我 拿着一只西瓜,估计围吃饭吃渴了、说话说渴了,就喂他一口。我就是负责干这些事。
在他身边,我喜欢干一些芝麻绿豆的事,越卑微越好,我格外喜欢为他操劳。除此之外我还喜欢发他的 脾气,像个弃妇、怨妇。
杨敲碎了一只碗要袭击人。我知道他根本没有醉,除了体质原因,一个人完全可以制止自己喝醉。他的 随从马上拖住他,说了很多劝慰的话,直到他给随从面子,把盘子放下了。
得去,屁大的事他们都要大干一场。
一地的玻璃渣子,围的拖鞋又滑,我怕他踩到渣子划破脚。又盼望着他踩到,刺他一两道口子,看他怎 么跟这些人为伍、到处乱跑。我好照顾他,给他喂水、擦汗,寸步不离。
顺便给他打两针,这个学期让他就这么昏睡过去,我的睡美人。这个夏天也这么昏睡过去。等到我能救 他的一吻。
我知道你只是昏睡你的内心有个地点温柔如云。
我顽皮地举起他的头我说你长得像个王子千万别做鸭子。他美得像一座雕塑,我恨不得把他的头割 下来下酒。
我怕他酒后乱性。
我怕他毁容。
他们本来要闹到市中心去,下起了大雨,只好就近往学校里走。恰好我也在食堂里避雨。我们再次碰面 。围的手机我背着,我就给我们寝室打电话,叫她们快下来观看。他们叫食堂里小卖部的人拿东西,人家拿 慢了,杨就端起盘子乱砸。只敢欺负做小本生意的人。
杨把食堂的铁门啪地一下拍紧,小情侣们四处逃散。他看见一辆装满蔬菜的拖拉机,他把挡板卸下来, 蔬菜顿时垮成一座小山。
他用刀把一个人的手臂钉在餐桌上,然后拉扯这个人,我小时候在市场,蹲下来看别人刺黄鳝,用木板 在水盆边沿支起一个斜面,把黄鳝的头部钉在斜面顶端,用力拉,黄鳝的刺都剔出来了。
他们把小卖部的人追得满校园跑。那时候我已经在五楼的寝室里了,又陪同许多人下来看,人密密麻麻 的,头都朝向一方甩。
在梨宾小学的时候,尚未杀人的汪老师当时给我们教自然课,为了让我们了解磁场,她在一张白纸上撒 满了铁屑,磁铁一登场,所有的铁屑都吸拢上来。观众就像当时的铁屑。
黑白相间让警察捉走了,他开始拒绝上车,警察用他抽打别人的皮带套住他,收紧,把他提到了车上。
第二天,我和围的见面就很悲壮,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动手,只是劝他们要打别在学校打,到外面去打。 他还是被人冲撞了,捏起下巴和我不耐烦地说话,脖子上有点伤口、有点肿。
我说我看不起你们,你们太幼稚了,我在四十四中时就看不起你们这些人了,现在好了,全校都在讥笑 你们。
他说你不要你们你们的。
那我说他们他们的好了,他们跟你并排走都是在给你丢脸。
越美丽,越动荡。
他的档案漆黑一片。他以后将面临失业,也许根本找不到工作,又不是做善事,没有单位高材生不要偏 要个留级生,再说长得好也不能当饭吃。
我还是觉得他有前途,除了赌,还可以卖。
我们高三毕业之后,来到新的大学报到之前,档案就捏在自己的手里。好长一段时间的忧郁,我当时就 查点撕毁了。那里面是我的罪行,我失败堕落的证据。是一面之词。我好想自己是一个来路不明犯不着向谁 交代的人。要是当时撕毁了,一了百了。据说好多有钱人可以花钱把自己的档案调出来,任凭处置。去偷、 去改犯不着,于是我们再次盼望能有钱。
他在寻求一场醉生梦死。他觉得什么都没意思,读书、莋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解救他。
他的头发蓬松,本来头就大,就像一个女人的腰要是好看的话必然很长。他穿的裤子类似紧身裤,两条 腿玩世不恭一前一后地杵在地上。远远看去,是一只上岸的直立行走的蝌蚪,一只氢气不足的气球,耷拉来 耷拉去,捆气球的线垂到地上。或者一只竖立的饭勺、一个伸懒腰的蘑菇、一把撑开的伞。
第三十九节
我到死都不会忘记我在梨宾小学的那些日子,真遭瘟,一场噩梦长达好几年。那个为了补课费而要我们 给她下跪的数学老师,长得像太监一样,她女儿也在我们班上,她动不动要把她女儿从窗户丢下几楼去。她 以此来吓唬我们。我们又不是她的女儿。
她女儿也是从小被她吓坏了,这么大了还憋不住屎,上体育课,跑着跑着,大概吃多了或者拉肚子,屎 都跑出来了,喷满了裤子。要不是大晴天,别人还以为她掉进了黄泥坑,溅了一屁股泥。
因为家隔学校近,我们被要求在家里午睡。我姑母来我家吃中饭。那几天街上已经流言四起。她传出话 来,一个乡下的小学集体打防御针,医务人员粗心,配错了药,一针一个,打死了好几个。
如果她光是这么说,或者顺着这个意思说下去,那也不要紧。她话锋一转,在我半文盲母亲面前卖弄起 医学、药理来,她说一针能打死人的只有巨毒氰化钾。
我才区区小学二年级,自然而然理解成这个学生被医生注射了氰化钾。
一个小孩子,获得了这样内行又惊人的秘密,巴不得去恐吓别的孩子,又怎么藏得住话。
午睡都没睡就跑去了学校。学校还没开门,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来了几个同学。我发现很多同学都比 我知道得的多、知道得早。我很不服气。把氰化钾这个专业名词同他们讲了。他们不懂,但是都很刮目相看 。有的还查字典,开始以为是前鼻音,没查到相关的字,又查后鼻音才找到这个意思合适的字。把这个个复 杂的字一笔一划抄写了下来,写在黑板上,这个氰恐怕是是当时我们所写过的字中间笔画复杂程度之最。
一种统一的说法是敌国毒针。敌国当然指的是和我们一水之隔的那个国家,还追溯到了侵华、黑太阳、 七三一、细菌战。几个高大的男生把课桌堆成塔,坐了上去。其中一个在一次追赶打闹中被扫帚戳破了嘴唇 的男孩子还把他心爱的女孩子接上去。
他们说打针专挑尖酸的地方打,比如往太阳穴、人中、指甲、脚板心、屁眼儿里扎。一个女孩子背着一 盒粉笔和几本写了一半的大字本请求我带领她逃到三楼去,那里有个合唱队练唱的大教室,不容易搜查到。 我们可以躲到钢琴背后或者钻到钢琴肚子里面。
我很绝望,考虑问题显然比她深远,我想他们来了肯定要洗劫值钱的东西,钢琴一万多块,他们怎么见 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也是要被抬走跑的。钢琴一抬走,我们照样要暴露出来,死路一条,也许惹恼了他们 ,更要凌辱我们。先不说钢琴能不能被我们钻进去,就算钻进去了,也只有更大的不幸,我们将被钢琴装着 抬回他们的国家去。
班上清查这件事,揪出了我。好多人都说了,又不止我一个。也许是只有我一个人说出来个所以然,也 许是我的不抵抗政策,我成了造谣者,破嘴成了传谣者。我们被老师遣送到校长那里,校长有些哭笑不得, 连我们的名字都没有问,就把我们退了回来。我们因面见校长而激动,又因校长不重视我们的错误而垂头丧 气。
我几次给烈士扫墓和给孤寡送温暖的资格都被取消了。我和幸福院最熟悉,每次去打扫卫生都喊我带路 的,这次也不要我了。
如果不闹出这件事,我在班上还是比较受宠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她有一个颇为自赏的教法,当我们 学到一些古诗,她先让我们根据古诗的情景作画,之后再翻译、改写成文章。这种方法使我学会了使用排比 句。不知道这个是她学来的还是独创的。我记得我画过李白的孤帆远影,画过王之涣的白日依山尽,画颐和 园我连十七孔桥每个桥洞都画了,画卢沟桥我也不放过一只石狮子。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