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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为红怯生生地说了一句。李玉华打开门，侧身让王为红走了进来，两个女人看了对方一眼，没有说话。黄晓竹看见王为红，她尴尬地进了自己房间。
“坐吧。”
李玉华平静地走到厨房，冲了一杯热茶，递给王为红，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几天没有见面，王为红明显老了，眼角新添了很多皱纹，她靠在沙发上，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局促不安地动着。她一直想来和李玉华谈一次，虽然心里还不能确定自己要说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不希望李玉华和黄建国离婚。
“李老师，我想了很多天，始终没有勇气来看您。今天下午，我见到黄医生，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觉得我必须来。即使您骂我，嘲笑我，或者赶我走。”
她突然抬起头，看着李玉华。两个女人打量着彼此，李玉华始终是平静地，王为红脸色憔悴，眼神却很坚定。
“李老师，我请求你，不要和黄医生离婚。他真的很在乎你们这个家。”
李玉华吃惊地看着王为红。她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苦苦等了十六年，独自带着一个儿子，竟然不是为了婚姻。
“我想成全你们。你也不容易，王青已经十六岁了，他需要父亲。”
王为红用手摸了摸额头，虚弱地笑了，她摇摇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的家庭。我已经习惯了和王青两个人的生活，即使你和黄医生离了婚，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更不会告诉王青，最起码，在王青结婚之前，我都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
李玉华现在才明白王为红的真实感受，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成全她，却没有想到，她不需要这种成全。
王为红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满脸诚意地看着李玉华。
“李老师，请你原谅黄医生。”
李玉华点点头，送她走到楼下。她沿着院子里的马路，来回走着，眼睛看着大门口。
天已经黑了，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路灯照在上面，泛着青灰色的光芒。李玉华虽然觉得冷，心里却是热的，她本来想放弃和黄建国共同生活的岁月，却没想到，王为红比她更加坚强。
最初的时候，王为红曾经为这份感情困惑过，但是后来，她真正释怀了。她喜欢黄建国，最爱的却是王青。从缓建国家出来以后，她迎着风雪，一路走着回到家里，王青正在桌前写作业，王为红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这么多年所受的苦，还有每个夜里的寂寞，似乎都不重要了。
儿子给了所有她想要的快乐。
黄建国下午有个手术，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才回到办公室，他打开手机，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王为红的电话进来了。
“黄医生，我去看了李老师，我想，以后，我们之间，除了青青，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会把这个秘密一直保留着，直到青青结婚的那一天，才会告诉他。”
王为红的眼泪滑了下来。
“青青长大以后，我也会重新考虑自己下半辈子的生活。”
黄建国没有说话，他知道王为红是个好女人，李玉华也是一个好女人。
“谢谢你。”
黄建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对待王为红，他始终充满了负疚，因为不能和她共同面对王青。
“应该是我感谢你。每次看见王青，我对你都充满了一份感激之情。”
黄建国想到王青，那个可爱的男孩，是他的儿子。他却不能对他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黄建国知道现在还不能。就像王为红一直说的，王青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没有关于父亲的困惑，一旦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对他的成长没有丝毫好处。
王为红挂断了电话，黄建国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匆匆走出办公室。
李玉华仍然站在院子里，雪越来越大了，她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把手放在口袋里，仍然是冷的。黄晓竹站在阳台上，看着她，也跑下了楼。她从花坛边沿上搓了一小团雪，放在手里揉捏着。她知道母亲在等父亲。
黄晓竹在屋里听到王为红的话，感慨万分。她甚至佩服这个女人，爱，仅仅是为了爱。但同时她又同情她，十六年，她度过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却是孤寂的。黄晓竹明白自己，她不会要这样的爱情，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她所认为的幸福，除了心里有爱，还要能和相爱的人厮守终生。
否则，爱变得毫无意义。
黄建国走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路灯下站着的两个人影。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她们。李玉华笑了起来，朝黄建国走了过去，黄晓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想到马上就要自由的黎杨
，欢笑着跑了过去，搂住父亲的胳膊，牵着母亲的手，谁也没有说话，三行参差不齐的脚印，留在了雪地上，很快又被雪盖住了。
希望
黄晓竹走下楼，黎杨正站在路灯下，背对着她，似乎正在打电话。黄晓竹看到他，所有的烦恼都消逝了，笑着走到黎杨身后，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黎杨回过头。
他在来见黄晓竹之前，心里仍然很不安。现在看到黄晓竹的笑，也轻松地笑了起来。
“不生气了吧？”
他笑着牵住黄晓竹的手，低头看着她。
“我本来也不是生气，是因为最近遇到了很多事情。很多问题都觉得没有希望解决，不愿意这样耗费下去。”
黄晓竹没有告诉黎杨家里所发生的事情，父亲的秘密，始终是无法启齿的，即使是面对黎杨。
“我也是。不过现在好了，她已经同意了，我想春节前就能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
黄晓竹点点头。
“你和杨老师说了吗？”
黎杨摇摇头。
“明天再和母亲说，只要戴玉同意，她肯定也会同意的，你知道，我母亲一直很喜欢你。”
“她真的同意了吗？”
黄晓竹又问了一遍。
“我上午和她谈的时候，她说只要我答应她所有的条件，她就同意离婚。我想只要能早点结束，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她。”
黄晓竹没有说话，她靠在黎杨的肩膀上，每次和他一起走路，她就喜欢靠着他，有一种踏实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她喜欢的，她别无所求，就希望能够和他一直这样走下去。
她害怕再出现任何变故。
“晓竹，今年春节你准备怎么过？”
“还没有计划，可能会在家里陪父母。”
“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去海南，让你父母也一起去，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重新认识我。”
黄晓竹想了想，觉得是一个好主意，笑着点点头。
“那个时候就可以把我们的事情给定了。”
黄晓竹这才知道黎杨的真正用意，她装作没有听懂，故意问了一句。
“我们的事情？我们有什么事情？”
黎杨一把抱住她，鼻尖贴着黄晓竹的鼻尖。
“你说是什么事情？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情？就是这件事情。”
黎杨的嘴唇凑了过来，他知道黄晓竹细腻敏感，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和她相处的时候，总是发乎情，止乎理。心里有亲热的欲望，却始终理智地克制着。
黄晓竹微笑着闭上眼睛，她的心跳慢慢快了，黎杨更紧地抱着她，看着她美丽纯净的脸，刚想亲吻她，一辆车开进院子，灯光远远照了过来，黄晓竹连忙睁开眼睛，黎杨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黄晓竹也笑了。
戴玉变卦
一直到大年二十九，太阳终于出来了。一大早，黎杨就爬了起来，他站在窗前，看着阳光下逐渐融化的雪，焦急地等待着戴玉。
他们说好今天去办离婚手续。
黎杨本来想告诉杨雅娟，后来又怕节外生枝，决定等手续办完后再说。他的口袋里装着两张去海南的机票，刚才躺在沙发上，已经给黄晓竹发了短信，让她收拾好行李，晚上十一点钟出发。
黄晓竹知道黎杨今天要去民政局，很早也起床了，黄建国上班去后，她钻进母亲的被子里。
“妈，我今天晚上要去海南。”
“是和黎杨一起去吗？”
黄晓竹点点头。她不想隐瞒母亲。
“他的事情都解决好了？”
“现在应该在民政局。”
李玉华点点头。她本来很喜欢黎杨，得知他结过婚，就改变了态度。但她是开明的母亲，知道黄晓竹爱黎杨，也没有其他固执的限制。
她有个前提条件，黎杨必须离了婚，黄晓竹才能和他一起去海南。
“晓竹，妈妈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决定，但是希望你能有个幸福的婚姻。你看王为红，她其实很可怜，虽说有个儿子，却永远不能象正常的家庭一样生活。我不希望你将来也如此。”
“我绝对不会选择那样的生活，妈妈，请你相信我。我虽然很爱黎杨，但我很清楚，爱是需要土壤的，如果没有这份土壤，爱就会象无根的草，永远开不出花。”
“晓竹，我希望你是最幸福的，能够比我还要幸福。”
“我会的。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到现在为止，我相信，人生当中，快乐是最重要的。无论遇到任何挫折，都应该快乐的活着。”
黄晓竹靠在母亲身边，她把手放在李玉华逐渐臃肿的腰上。母亲也曾经美丽过，并且把这份美丽送给了她。黄晓竹也知道，终有一天，她也会像母亲一样慢慢老去。
这是女人的宿命。
女人留不住青春，却能留住幸福。
黄晓竹看看时间，没有接到黎杨的电话，心里有些慌乱，很快又镇静了。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黎杨在客厅里焦急地来回走动着，戴玉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走过去敲敲门，还是没有回音，黎杨犹豫了一下，扭动门锁。戴玉象只猫似的蜷缩在床上，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
“戴玉，已经十点钟了。”
戴玉慢悠悠地坐了起来。黎杨走出她的房间，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见她花枝招展地走出门。
“走吧。”
黎杨打开门，两个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黎扬在前面走着，戴玉跟在身后，上了车，她仍然微笑着。
车子从车库里开了出来，刚刚转到马路上，戴玉突然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黎杨。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听她这么一问，黎杨的心瞬间落进了万丈深渊。
“去民政局。”
“对不起，我不想去了。”
戴玉从包里拿出手机，冷冷地拨着号码，过了一会儿，她把电话递给黎杨。
黎杨刚要说话，她又把电话拿了过来。
“你儿子逼着我去离婚。明天就要过年了，他连年都不想让我过好。”
杨雅娟好不容易过了一段平静日子，以为黎杨和戴玉已经和好了，没想到又接到戴玉的电话。
“你让黎杨听电话。”
戴玉把电话递给黎杨。
“妈。”
“你别叫我，如果你眼里有我这个妈，就不会这样折腾我了。你现在马上和戴玉到家里来，我把戴团长也请来，今天就做个了结。”
黎杨放下电话，把车停在路边上，看着戴玉。
“你是什么意思？”
戴玉抬起手，妖娆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很抱歉，我变卦了，你给我任何条件，我都不同意离婚。”
破碎的气泡
太阳照在江面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黎杨靠在树上，他看着自己的影子，伴随着树的影子，在银色的光里荡漾着。
他抑制不住绝望的痛苦，从口袋里拿出机票，一点一点地撕着，朝空中抛了出去。
雪白的碎片在风里舞动着，零零星星地落在江面上，随水流走了。
有一张碎片落在黎杨脸上，他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清晰地看到黄晓竹的名字。
他把碎片放进口袋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着，他拿出电话，戴洪远焦急地喊他。
“黎杨，你妈妈心脏病又发作了，我已经把她送到了医院。”
黎杨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说话，把腿跑了起来。
黎杨站在窗前，看着花坛里的一株茶花，满树黄花，在风里婀娜多姿的摇曳着，好像要把绽放的喜悦全都流露出来。
杨雅娟看着儿子沉默的背影，她能够想象儿子心中的痛苦。
“黎杨，我有话要和你说。”
黎杨转过身，看着母亲。
“我其实很喜欢晓竹，也觉得你们确实非常般配，但是你现在已经结婚了，戴玉不肯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