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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太忙了,过一段时间去看你。”
杨雅娟放下电话,站在阳台上,想着过去的往事。
那些如烟往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她下放到湘鄂边境一个名叫赵李桥的地方插队,在那个小山村里,杨雅娟第一天去报到,就看到戴洪远,还有戴洪远身边女孩子,村支书的女儿,也就是后来戴玉的妈妈。他们在那里度过了六年,回城的时候,村支书的女儿也跟着戴洪远进城了,不久后两个人结了婚,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半岁的时候因病夭折了。
杨雅娟和一个高中同学结了婚,相敬如宾的过着日子,有了儿子黎杨,她似乎满足了,然而内心深处的故事,却是不能忘记的。那些故事里,有戴洪远的影子。她也深信,戴洪远忘不了那些故事。
回忆起往事,杨雅娟心里有些内疚,她觉得对不起儿子黎杨。黎杨背负着她和戴洪远的希望,却不幸福。这种挫折感比当初杨雅娟自己遭遇的挫折更加让她痛苦。她无力去改变,也无法改变。
这或许又是命运的一个轮回。
陈秋安几乎被击倒了
黄建国听说陈秋安住进了医院,连忙赶到住院部,王为红刚好查房出来,两个人在走廊里相遇,黄建国微微点点头,王为红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也只是笑了笑。
二十多年前,王为红是黄建国的学生,这么多年,看着她逐渐成长为优秀的医生,黄建国心里非常欣慰。他看了她一眼,进了陈秋安的病房。胡汉琴看见他,连忙迎了上来。
陈秋安彻底的老了。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目光浑浊地看着黄建国,象一具干瘪的木蜡,毫无生命的气息。儿子的突然死亡,就象一阵狂风,将他本已衰朽的根须拔了出来,恶狠狠的抛向空中,再重重地落了下来。他终日安静的躺着,毫无言语。胡汉琴一辈子活在他的埋怨与唠叨中,耳边突然清静下来,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恐惧。儿子是突然走的,来不及担忧就直接变成了伤感,丈夫却让她成天忧心忡忡。她强忍着自己的悲痛劝慰着陈秋安,却毫无作用,他安静的躺着,偶尔看看她,眼神里没有一丝光芒。
“胡大姐,我看老陈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他自己不想活了。”
黄建国仔细察看了陈秋安的身体情况,走到门口,难过地看着胡汉琴。胡汉琴心事重重地站着,没有说话。晚上黄晓竹来医院看望陈秋安,胡汉琴有一个空闲,她匆忙跑回家,翻遍了客厅里所有的纸张,终于找到了刘爱英的电话。
刘爱英已经睡了,接到电话,刚开始没有听出声音,后来听到陈秋安的名字,马上想了起来,她已经知道陈启明的事情,突然接到胡汉琴的电话,心里马上有一种不安的猜测。
“陈秋安住院了,我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小儿子已经走了,我想,大儿子……”
胡汉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地想着接下来的话。刘爱英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接过话。
“启文已经定了回中国的票,可能也就是这两天。你也别太伤心,要保重。”
陈启文走出机场,抬头看着灰色的天空。他觉得很陌生,记忆里武汉的天空,似乎是蔚蓝的,而现在,一层灰雾笼罩着,没有阳光,没有云朵,只有深深浅浅的灰色。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酒店放下行李,直接又赶到了医院。他站在值班室门口询问陈秋安的病房号,黄晓竹刚好走进去,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陈秋安的儿子,笑着说了一句。
“你跟我走吧。”
陈启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多问,跟着她朝前走着。到了病房门口,黄晓竹示意他停下,把身子探了进去,朝胡汉琴做了一个手势。胡汉琴看了陈秋安一眼,走了出来。
她看见陈启文,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眼圈红了。
“陈伯伯睡了吗?”
黄晓竹知道胡汉琴的伤痛,连忙搂住她。
胡汉琴摇摇头,看着陈启文。
“我和你爸爸说了你今天到,他一直都没有睡,从中午开始就在问我时间。”
陈启文朝门边走了一步,从门缝里看着病床上的陈秋安。他已经不认识他了。离开武汉的时候,陈秋安还只有三十多岁,现在却已经彻底老了。陈启文犹豫着,脚往前踏了一步,又缩了回来。
“汉琴,汉琴……”
陈秋安不耐烦地喊了两声,艰难地抬起头,朝门外看了两眼。陈启文看到了他的脸,虽然布满了皱纹,表情却是熟悉的,还是他记忆里的陈秋安。
胡汉琴应了两声,走了进去。
“现在几点钟了,启文到了没有?”
胡汉琴点了点头,朝门边挥挥手,陈启文走了进去,缓慢的,如同梦游一般移到了病床边。陈秋安的脸朝他转过来,他的眼睛看着陈启文,慢慢睁大了,嘴角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
陈启文走到他身边,停了下来。陈秋安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孩子一样的哭了起来。胡汉琴在边上看着他们,满心酸楚,她走出病房,关上门,身后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赞助风波
戴洪远连续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找到杨总本人,他开始担心赞助的事情,这时候再去找其他公司,恐怕已经来不及,但他不能放弃,一边继续打杨总的电话,一边通过各种方法和不同的企业联系。
黄晓竹心里也很着急,却也无能为力,让她给杨总打电话,她实在做不到,只好希望戴洪远能够再找到其他赞助商,这样想着,忍不住又有些恼怒自己。
下午排练的时候,心绪很乱,跳错了许多动作,她一气之下回到办公室,刚走进门,电话就响了,是朱燕芬。
“晓竹,舞剧排得怎么样了?”
黄晓竹坐下来,拿着桌上的杯子,来回的转动。
“戴团长说赞助商那边可能有问题,我现在也还不是太清楚。”
朱燕芬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挂了电话。黄晓竹怅然若失,好像有很多的苦楚无处可诉。
朱燕芬回到武汉,直接来到歌舞团,首先去了戴洪远的办公室。
戴洪远正在焦头烂额地到处打电话,看见她进来,招呼她坐下了,又给杨总打电话。电话通了没有人接,他又打了一次,电话已经关机了。这时候戴洪远才确定对方明摆着不想接他的电话,他的自尊严重受了打击,愤恨地挂了电话,看着朱燕芬,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
“小朱,家里都挺好吧?”
朱燕芬顾不上点头或者摇头,直接跑到戴洪远面前,激动地拍拍桌子。
“团长,我听说这次的赞助黄了,我有个朋友愿意出六十万,但有个条件,必须是我当主角。”
听到钱的事情,戴洪远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黯淡了。
他不相信朱燕芬说的话。
朱燕芬明白戴洪远的心情,笑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抬起头,有些骄傲地看着他。
“如果您同意,下周五钱就到位。”
戴洪远这才相信了,他站了起来,心情激动之余,又有些惆怅,觉得对不起黄晓竹,但是舞剧对于他来说,是全团的大事,并不针对某个人。他安慰着自己,详细询问了朱燕芬关于赞助的情况,心里的石头落到了地上。这几个月的时间,戴洪远几乎没有睡一天好觉,都在为这件事情着急,现在终于尘埃落定,看着朱燕芬走出办公室,戴洪远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黄晓竹坐在戴洪远办公室,戴洪远看着她,心里思量着如何开口。
“小黄,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一下,希望你不要闹情绪。”
黄晓竹抿嘴笑了起来,看着戴洪远,有些不安的笑着。
“戴团长,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不会闹情绪的。”
戴洪远点点头,走到她跟前的沙发上。
“你知道,杨总的赞助泡汤了,全团的演员都在盼着这个舞剧早点正式演出,现在朱燕芬找到了赞助,条件是她必须当主演,你看……”
戴洪远停住了,似乎很为难把下面的话说出来,黄晓竹觉得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她花费了无数心血,辛辛苦苦排练的舞蹈,马上就要与她毫无关系,她看着戴洪远脸上僵硬的笑容,努力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平静下来,手心里的汗就象一根根钢针,扎进了她的皮肤,伴随着血液流动着,没过一会儿,她觉得全身都疼痛起来。
脸上也是疼的,黄晓竹仍然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马华的生日礼物
黄晓竹赶到饭店,马华的朋友都来了,围坐在一起,只剩下两张空椅子,她在一个女孩旁边坐了下来,笑着向马华道贺,和桌上的人依次打了个招呼,有些人她认识,有些人却是陌生的。
菜已经慢慢上桌了,马华焦急地看着手表,眼睛不时望向门外,没有招呼大家吃,黄晓竹知道肯定还有重要客人没有来,她安静地坐着,听着其他人说笑着,想着下午戴洪远的话,心里一片茫然。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似乎是独自来参加宴会的,他显得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看着黄晓竹。马华看着他的样子,笑着站起来,准备向黄晓竹详细介绍男孩的情况。有人走了进来,马华满脸堆满了笑容,拉着老公迎了上去。
“黎总,您可来了,全桌人都在等着您。”
黎杨笑着走到唯一剩下的一张空椅子上,还没坐下,就先端起酒杯向大家致歉。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黄晓竹也端着盛满红酒的杯子,站在黎杨身边。黎杨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黄晓竹轻啜了一小口,黎杨看着她坐下,自己也微笑着坐下了。他一进门就看见了黄晓竹,甚至在门外就闻到了她的气息。这让他觉得欣慰。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见到她,心里是时刻想着的,连她的电话也熟记于心,却没有勇气拨那几个数字。
满桌人热闹地吃着饭,黄晓竹心里充满了苦楚,却努力没有表现出来,平静地吃着。
大家把给马华的礼物拿了出来,说着祝福的话。黄晓竹走到马华身后,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递到她手里,搂着她的脖子,轻轻在耳边说了一句。
“马华,祝你心想事成,早点做母亲。”
马华笑着点点头,全桌的人都看着她们,黎杨一直看着黄晓竹,她穿了一件红色的羊绒衫,脖子上系着同样的长围巾,在灯光的映衬下,脸色红润,泛着笑意的眼睛象波光粼粼的湖水,在那最深处,却流露出一丝愁苦地光芒。黎杨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从人群里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搂住她,或者抓住她的手。
“好漂亮的耳环。”
全桌的女人惊呼起来。这是黄晓竹送的礼物,她自己很喜欢耳环,当时去选礼物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对紫水晶耳环,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
“谢谢你,晓竹。”
马华笑着继续拆礼物,黎杨的眼睛里蓄满了笑意,好像知道了某个秘密似的,他看着马华打开盒子。
马华愣了一下,马上看着黄晓竹,又看看黎杨,表情怪异,大家突然安静了,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都看着马华的手。黄晓竹也觉得有些好奇,她知道那是黎杨买的礼物。
马华笑着把盒子转过来,所有的人愣了一会儿,都笑着看着黎杨和黄晓竹。黄晓竹也觉得非常惊讶,黎杨买了一条白金项链,挂着一个紫水晶掉坠。马华先把项链戴上了,她老公在一边帮她戴上耳环,黄晓竹身边的女孩子叫了起来。
“这肯定是一个设计师设计的,你看紫水晶的形状,完全一样。”
黄晓竹微微偏过头,看了黎杨一眼,他也正看着她,两个人目光刚一对视,黎杨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在哪里买的?”
黄晓竹有些不甘心,轻声问了一句。
“武汉广场,你呢?”
“我也是。”
黄晓竹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酒,她看见自己的笑映在红色的酒面上,轻轻的荡漾着。
客人们慢慢走了,最后只剩下戴眼镜的男孩,他还在心里坚持等着马华的特别介绍,马华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叫了黄晓竹一声,望着男孩子,笑着刚要张嘴,黎杨马上给黄晓竹端了一杯白开水,殷勤地放在她面前。
“你不能喝茶,多喝点开水。”
黄晓竹点点头,端起水杯,马华看看黎杨,又看看黄晓竹,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也就忘了介绍戴眼镜的男孩了。男孩子有些窘迫,尴尬地站了起来,迅速告辞走了,房间里剩下四个人,黄晓竹刚站起来准备回家,马华连忙拉住她,提议去唱歌,黎杨举起双手表示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