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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秦川在电话里已应苏一的强烈要求,讲解了七区的情况:关羽尘的父亲重病在床,他的继母施威娜成为代理族长。关羽尘身为第一继承人,与现任的关夫人必有利益冲撞。
面对苏一的质问,厉秦川三度申明自己对寝室划分的事儿毫不知情后,郑重地告诫她说,在学校里万事小心,七区潜伏着蜕变。
看着向古无声地抑制自己的泪水,苏一心里愧疚不安。像她这般美丽聪慧坚强独立的女孩子,崩溃起来绝对是一发而不可收拾。苏一慢慢退到墙角,靠在墙上,然后滑坐在地,对向古的怨气消失散尽。
她回想起昨夜关羽尘颈间的异样和自己身体内突增的对血液的陌生渴望,顿感无力。
天下欲倾,其势必异。
关羽尘究竟想要建立什么,施威娜又想要得到什么,谁可以说清?但苏一知道,冥灵界既然是个权力共和,关羽尘若争权,那么他想要移除的绝非一株小树苗,而是一颗有千百年基业的参天古木,他的王权路上不会出现小打小闹,只会有牵一动百的多米诺现象。关家的权力变动,必然会影响现在的整个局面。他身边的所有人将扮演着怎么的角色,没人会预言到,他们的生与死连同关羽尘他自己的,统统成谜。
这就是苏一想要向古放弃的原因。
“你说得这里跟地雷区似的,那你放着好好的白子界不待,来冥灵干嘛?”向古还是不忘凶凶苏一。
咽了咽口水,感得喉咙有些酸痛,面对向古被自己逼出来的坦白,苏一犹豫了一会,还是对她说了实话。
“找人。”
向古平静下来,等着苏一继续解释。她和故事的讲述者都没有一丝察觉,有人依着书桌的边沿,静静地注视着屋内的短发女生。
四年前的夏天,苏一还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不知白子界、冥灵界或其他空间的分别。她依旧被爸爸接去爷爷奶奶家过暑假。住家的地方离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公园很近。记熟了路程后,五分钟内闭着眼睛就能跑到。她那时野得像个男孩子,扎着长长的发辫,却是雷打不动的白衬衣配格子短裤,手脚纤长,偏爱公园里的各类杉木和安居在此的种种灵小生物。那片住宅区里穿着公主裙抱着洋娃娃过家家酒的女孩子们,不接纳苏一这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在她们看来,她喜好异常言行古怪。大家彼此保持着冷漠而孤立的距离。
绵长炽热的下午,苏一在水池旁刚画完画,收好画具起身准备回家。在走过百遍的石子路上,她遇上了爷爷那个院子里有名的小霸王朱芩及他的四个跟班。苏一跟他一直不对盘,四天前才打过一架。他这次邀上帮手想跟苏一算抓伤自己脸颊的帐。
朱芩他们五个人堵住苏一轮番言辞挑衅,带着尖锐的嘲笑声说尽了羞辱她的语言。详细的已回忆不起,苏一只牢牢记得一句。就是这一句,深深刺痛了当时的她,使她瞬即被一种孤寂淹没,隐着被抛弃的淡淡味道。十一岁的苏一能听出他们似懂非懂的幸灾乐祸,甚至知道那论断源于他们背后看客似的父母在饭桌上的谈资。她仿佛只值得他们仰头斜睨着一扫而过,而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也承受着同样的目光。这些种种,让苏一像发疯的小豹子般扑上去跟他们扭扯厮打,不顾笔盒的跌坏摊开,彩色铅笔的散落折断与图画本的纷飞破碎。
朱岑说,你爸跟另外的女人结婚了,他不要你和你妈了,你还跑来碍什么眼……
“你就这么冲上去了?”向古已抬头仔细听着苏一的故事,脸上还挂着泪滴。
苏一点点头,再次回忆起那条夹杂着鹅卵石的小路。
当时她正跟朱芩五个人打得天翻地覆。如果之前还有什么战略的话,那么那时已是失去了理智的一阵乱打,狂暴与愤怒飓风般席卷她的思想。可苏一毕竟是个小女生,跟男孩子在体力上始终有悬殊,且是寡不敌众。苏一最后被他们按在地上,挣扎着承受他们暴雨似的的拳头。
忍到极致,苏一再次向他们挥拳。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回旋使她只想要战斗,而不顾输赢,也没有输赢。
那五人却撞鬼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他们先一秒是痴傻的呆滞,后一刻便惊恐尖叫地逃走。跌跌撞撞,似无头苍蝇。朱芩更是被吓得嘴唇打颤,连滚带爬地向后脱逃。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男孩。
那男孩一个趔趄,随即站稳。朱芩五人已是一溜烟跑远。
苏一坐在地上,血与汗混合滴落,可谓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那男孩面对苏一,下巴微扬斜眼看人,眸子里流露出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他琢磨着地上的女孩,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疑惑。
小小的苏一此时已是炸开了的刺猬,受不了一丁点儿刺激。
那男孩的高傲无疑火上浇油,特别碍眼。
苏一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污渍,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吼着,看什么看,找死!
男孩不屑,忽而察觉到踩着什么东西,便低头看去,脚尖踏在了断页画纸上。又看看苏一,便手插裤兜越过她继续走路。
苏一气极,随手抓起一颗石子朝他狠狠扔去,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脑勺。
他转身瞪她,眼里充满不可置信。
苏一也瞪了回去,不服?
男孩眼皮跳跳,便冲过来与她扭打起来。当苏一将他扑倒在地时,男孩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后便只是设法挡住苏一的攻击而没有再还手。两人最后筋疲力尽地倒在那石子路上,气喘吁吁。蝉声四鸣,光斑散布在路面、画纸和他们的身上。苏一扭头看他,男孩正大口大口地喘气,小小胸膛起伏得厉害。
把无辜的你牵扯进来了,对不起。我不该拿你出气的。
一字不漏地记下了朱芩的那句嘲笑后,苏一咬着下唇向男孩道歉,承受着鼻翼的酸楚,却不许自己掉眼泪。
我叫苏一,你呢?
一阵热风袭来,树影斑驳,点点光亮在他的皮肤上闪着,好似钻石星光。
男孩转过脸来看着苏一,额发晃动,一只眼睛因眼角处被洒上碎金而看不清眸子里灵动的光泽,另一只眼睛因挺挺的鼻梁和树影的覆盖而被染上淡淡的青灰色阴影。
暮西。男孩轻轻回答道。
苏一忽而恍然不知时光,只觉得天边大朵大朵的白云已游到好远好远。
那日之后,苏一内心某处已成缺失,流转经年,日积月累,那缺失点点坍塌渐渐扩展。跟随爷爷奶奶过着周而复始的生活,岁月里鲜少有父亲的身影。暮西倒成了与之接触最深的异性,他虽填补不了内心的空缺,却能温暖被冻伤的灵魂……
苏一深吸了口气,看着向古,她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
“然后呢?”
“然后就认识了。”
“废话,后来,不要让我跟挤牙膏似的催你!”
苏一盘腿坐着,前后轻轻摇晃着身体,继续讲述。
跟暮西认识后,两人就经常在公园里的那条石子路上碰面。他会带着苏一爬山,然后教苏一怎样挥出更有力量的拳法,苏一的动作越来越娴熟而有气势。两个孩子常就着山形一路奔跑。最后坐在草丛里,想看黑夜里的星辰闪亮。但重庆多云雾,几乎看不到书中描述的那般璀璨星光。有次两人在山头点燃天灯,暮西问苏一有什么愿望。苏一一骨碌说了很多关于家人的祈愿。暮西却指指她,苏一愣愣,然后说,星星,想看很多很多星星。他当时笑苏一真好养。后来,爷爷奶奶的身子骨不再硬朗,苏一便很少去那里过暑假,却一直和暮西保持联系。小学毕业的那年夏季,疼爱苏一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死亡是最坦诚的,它*裸地用伤害你身边人的方式来伤害你。那次例行的放天灯的时刻,苏一唤着爷爷奶奶看暮西把天灯点燃,眼角润湿。
于是就有了某天晚上,暮西用布蒙住了苏一的眼睛,拉着她去了山头。在布取下的那瞬间,漫天星辰在眼前耀着,仿佛整个银河忽然被置于这一方小小天地里,让苏一有了种错觉。苍穹中投下了一束一束并不尖锐甚至捕捉不到痕迹的银辉,密密交织,细细撒开,铺成来自上天的路,大地就此被照亮。
片刻,有流星划过天际,一颗紧接一颗,相约而落,超脱人间所有的得失与悲喜而去。
苏一发现坠落的星群在天空中构成一个原始的眼目图腾,仿佛有谁在默默注视着苍生。而远处的山脉被色度不同的深蓝铺成出朦胧轮廓,星群落向其后背,不知所踪,尽头的小小城市正沉沉入梦。
这是苏一记忆里第一个被自然震撼而发觉时间停隔的画面。
十三岁的暑假,离自己踏进新的住入环境还有七个小时,暮西坐在苏一身边,肌肤发出健康白皙的光泽。四周的树木散发出各自的夏夜气味,点点潮湿并涩涩清香。苏一感到哀痛,哀痛而宁静,她忽而就泪凝于睫。
“是那时候喜欢上的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向古打断了苏一的叙述并调笑道。
“不觉得诡异吗?重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那样梦幻失真的夜空。”苏一反问道。对向古的玩笑,她给不出具体答案,只朦朦胧胧察觉到内心泛起涟漪般的哀伤,不知从何而来的哀伤。“现在回想起来就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是暮西用灵力在作祟。”
“他不该瞒着我。”
苏一就那么望向诧异的向古,没再多说什么。
她忍不住猜想。
如果。
如果,暮西一开始就告诉她冥灵界的存在,她有没有可能不会将那么多的注意力都放在现实的破碎家庭上?有没有可能不会像暮西所说的那样对不少事物敏感伤情?自己宁愿作一个沉迷在魔力世界里的疯狂傻瓜,当他的小跟班,在他身后痴笑着看种种法术烟花般变化绚烂,而不是……如现在的自己,被强行拽进冥灵来寻找归属的根。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苏一摇头,“不知道。”
“现在相信我了吗,我对你的关羽尘没企图。我只想找到暮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向古点点头,咬着下唇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张嘴想给苏一道歉。
“我也想说对不起。”苏一察觉到向古的尴尬,她便先提出来。
向古抹去脸上的眼泪,微笑起来,脸颊微红。
苏一将头又靠在墙上,追着内心的疑问,感到有些疲惫。
暮西,请你一定要遵守约定。如果你有苦衷,也请一定一定告诉我,或许我能为你分担所有,哪怕我的努力微不足道。
谁都不想一个人痛……
那种感觉……
太寂寞。 。 想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