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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声石
把所有关于快乐、哀伤、憧憬、绝望、回忆、追悔……通通篆刻在碎石上。道道刻痕划破了皮表,刺出黏稠的血浆。紧紧握在掌心,血腥染红了回忆的尖锐石头。狠心的将它扔到水底,哐当砸破了镜面,溅起破碎的玻璃,点入眼睛。举手捣了捣,挤出眼角晶莹的水华蒸发。通明得不藏一丝秘密的水粒,带着不甘与些许的无奈,回掷灰暗水面,点染出更宽更广泛的悲哀纹路,一层层,由中心四散逃亡。渐渐的,凄厉的风声摊平了涟漪和生命的折皱。于是一切回归平静。
巨大的河急急的流淌。冲刷着青春存在的痕迹,直到记录着年华的棱角被磨洗得光滑,没有一丝起伏,沉默在软软的河床上,永远追随着寂寞的时间沉沦。 。 想看书来
2002 春晓
细雨一洗纤尘,天空总算有了气色。上学路上不时出现绯红的桃花,一树一树欲图隐没身后破败安详的小屋阁楼。玉兰新叶娇羞的耷拉着脑袋,总觉得这浅青色有些浮躁,宇杭却也总不认同。他说这般嫩绿的柔弱,是那么需要保护的颜色。
单车溅起地面朵朵晶莹水花。傅安坐在后架上,一手紧紧地搂住宇杭,一手抱住他那沉甸甸的大书包,有些吃力。洗得发白的书包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肩带上新缝补的白色丝线错落有致。呕,半年前初次相见时,他好像也是在缝书包吧。整天负着大大小小的课本,它竟也没散架,奇迹。
头枕着他的后背,傅安轻哼着《栀子花开》,抬头瞥见头顶电线那只燕子,有点像子弦五线谱上的音符。
“天空好明亮啊。”傅安自言自语着。
“恩。”江宇杭微微侧过头,搭着话。
“哥,你要考第一中学么?”
“恩,你呢?”
傅安没回答,就觉得天空突然下起雨丝来,落在脸颊上,冰凉冰凉的。
校门口停着辆显眼的黑色的宝马,杨子弦挽着lv包包四处张望。傅安看到那个值日女老师直勾勾的眼神。子弦那头卷卷的长睫毛,白皙嫩滑的皮肤,绯红的脸蛋,樱桃小嘴,这些可绝不是人工描画的!
清清的香水味掩盖住玉兰花香以及傅安身上淡淡的肥皂香气。早就习惯这样的组合了:一个丧失语言能力,美丽富有的校花,一个贫穷,相貌一般,多重性格的“天才”和一个呆头呆脑,干净温柔的尖子生。
历史课,大部分人正忙碌着抄抄写写。双休日的作业总是要等到周一才开始知道是什么。姗姗来迟的同学编织着漫天五花八门的理由。浓郁的面包味漫延在教室的每个角落里,又是哪位同学正在享用早餐啊?
傅安和扬子弦将黑色的耳机一人一边塞在耳朵里,黑线藏掖在彼此散乱的头发下面。子弦边听边认真地抄写着笔记,抬头低头都将优雅美丽演绎得淋漓尽致。傅安“崭新”空白的课本覆盖着一本小说,伴随着动人的旋律总算熬过一节课了。
下课铃声一响起,原本寂静的教室一片哗然。
整排的女生几乎同时操起镜子,摆弄着头发。前面那个男生超音速奔出教室,怕是要去找他达令吧。女生们开始谈东方神起,男生们开始交流网络游戏的心得。
宇杭笑呵呵的站在窗前,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很健康。他总是静静地听着他们高谈阔论,也不插话,有时会装作不经意目光扫过傅安的座位。子弦在她的交流本上刷刷写下两句话:又再看你了。快看。傅安接过一看,但笑不语,然后写下:你想去读一中?杨子弦很灿烂的笑着,像朵玉兰花一样,点着头。
燕子成双,飞过窗外晴朗明媚的天空,暖暖的阳光洒进室内。
我们都不知道青春会在哪一个转角消失不见,也不曾思索着要怎么去挽留?
2003 夏至
中考的确是个巨大的考验。
夏季拖着它特有的沉闷和聒噪,慢吞吞地拨动着时钟上的指针。
这个城市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着一切。
轿车,摩托车,三轮车……挤满门口。
捂着西装的肥胖男人不是伸出手,看了看那只金灿灿的手表。傅安疑惑着,他到底用了多少啫喱才将自己的头发弄成那个鬼样子?
那个三轮车夫单薄折皱的白背心汗湿了。他肩上披着条脏抹布,手搭着车头,望向这栋大楼,吐着白蒙蒙的烟雾,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
摩托车上的顶着波浪红发的女人捂着鼻子,厌恶的瞟了他一眼。她的脸比贞子还要粉白,嘴巴艳红,眉毛黑细。傅安的脑子立即闪过“人工怪物”四个字。
正和她攀谈的像是个村妇,瘦小的身材,脸色枯黄,双颊深陷,黑眼圈很严重。那件黑色上衣的款式正是傅安外婆生前最喜欢的。
……
靠窗的位子总是很好,可以看到外面的精彩,强烈鲜明的对比,让人暂时忘记掉无聊,却又徒添了哀伤怨愤。傅安暗自感叹,开始觉得眼睛像被灼烧的疼痛。一回头,监考老师隔着镜片,那双眼睛正向她发射超级冷光波。傅安这才不甘地埋下头冥思苦想。
可恶的考题。不问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却问他的诗歌有什么特色。不问梵高是为了哪位佳人才狠心割下自己的耳朵,却问《向日葵》蕴含的情感……
对这种应付考试的学习教育体制那是深恶痛绝的。
傅安一抬头,一想到监控器那头一双窥视一切的眼睛,心里就毛毛的。头顶风扇呼呼的呻吟着,笔在试纸上沙沙的哀鸣着。前面那个死胖子散发着浓重的恶心体味,熏得傅安差点晕倒过去。
头沉沉的,一股胀气从心底涌起,即将爆发成呐喊。
用过去三年换取这张薄纸,然后又用未来的三年去交换另一张薄纸,这样的生活未免太无趣了吧,傅安心想。
通往第一中学的道路有两条:一是宽敞与昂贵的高速大桥,然而这是属于杨子弦的道路。傅安和江宇杭只能拼命挤上那条独木桥,不断将他人推入水中,然后听见他们落水的巨响,看见迸溅而起的水花,感到一丝冰冷触碰到脸颊,还没来得及拭去,就清楚了什么是现实。
“考试时间到,请同学们……”考场上空回荡着死气沉沉的声音。整个考场却因之而雀跃起来。
“Oh,yeah!”有人甩动书包,欢呼奔跑,冲出大门。
有人紧锁眉头,从书包里抽出课本,翻来覆去。
有人聚集在一起或讨论试题,或计划着放假的旅行行程。
也有人毫无感觉,不悲不喜的,也懒得说话。例如傅安,现在只想赶紧买瓶冷饮,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门口的人潮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人按耐着浮躁,呆呆地站在烈日下。
等待的确是件累人的事,傅安心想。
或许真是如此,这么等待着,什么事都没尝试去做,然后不清楚等待的意义。
也许一开始就省去了不必要的等待,也许一开始就了解到等待毫无作用,就不用白白浪费掉时间了吧。
可是带着希冀,这样的等待好像泡泡那么美好,虽然明知道这样的甜美在醒来之后就会消失不见。
夏季的高温烘烤着大地,朦胧的地平线出现熟悉的身影:白衬衣衣角沾上少许黑色污渍,脏兮兮的双手搭在车头,车链耷拉垂摆着。他笑了笑,比阳光还要灿烂。
“等多久了?”
“哦。”傅安看了看那辆破单车,“不久,我也才刚刚下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扯谎呢,实在是奇怪。
“考得怎么样?”江宇杭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像是爽风吹过心里。
“不知道啊。”傅安摘下校章,扇着风,却依旧闷热,“还行吧。”
江宇杭顺势抬起手,又停在半空,然后往回缩了手,手腕搭着车头。“英语一团糟。”他说着,伸起手,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中午就吃炒饭吧。我妈要加班。”傅安点点头,“那吃完要去哪里玩?”好久没四处晃荡了,还是不习惯。
热气漫延在弯曲的大道上,就连影子也蜷缩在脚底,不敢探出头来。傅安觉得头皮热辣辣的,都可以煎鸡蛋啦。这么一想又觉得恶心,就连午餐那盘蛋炒饭也没敢多吃了,唉!自讨苦吃。
绿荫下,席地而坐,放眼望去。湖面尽是缟白的清莲,深绿的荷盖,映衬着湛蓝清澈的苍穹。
舔了舔正溶化的冰棍,满足地看着江宇杭。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喉结开始突兀,脸部的轮廓显得棱角分明,声音也变得深沉磁性。
江宇杭拍了拍她的脑袋,“傻呀,看什么呢?”
傅安别过头,晃了晃脑袋,“哎呀。头受重创。”
江宇杭瞳孔里放大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滚。”似不屑般将她推开。
“真的。”傅安抱着头,作痛苦状。
微风拂过,带起一阵骚动。荷叶下面伺机露出的碧绿色湖水,树叶交替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透过繁茂的枝丫洒下斑驳的影子,一旁的冰棍融化在绿莹莹的草地上。暖暖的空气在催眠,就这样在他身边感觉安全的睡着了……
被一丝冰冰凉惊醒,啊?下雨了。阴沉灰暗游离在天际,土地开始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江宇杭皱了皱眉头,缓缓地睁开眼睛。
雨里狂奔,双手始终紧紧地牵着。两人都浑身湿漉漉的狼狈,都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他们就惬意了,却把傅安的舅妈(江宇杭的母亲)气得半死。听着她叨叨的念着,傅安他们依旧嬉笑打闹着。
“好了,别闹了。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那样呢?”舅妈宠溺地看着江宇杭,又瞥了一眼傅安。其实和江宇杭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傅安擦了擦头发,靠着沙发,歪着脑袋。
像孩子一样多好。越长大越疲惫,倒不如光着脚丫,在泥土上翻来滚去的玩耍,然后弄得一身脏乱,再跑回家让妈妈为自己洗白白。那样的童年遥远得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被时间的细沙淹没掉。
惊雷隆隆,乌云圧城。天疯了似的,将雨水倾泻下来,冲刷着土地的泥泞。窗上挂着雨帘,地面潮湿黏糊。
傅安缩起脚,盘坐在沙发上,估算着成绩。
窗外,前面那排平房的屋顶笼罩在水雾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翠绿的苔痕。那扇小窗透着昏黄的微光。傅安有些触动,像是有些什么流经心田,却又始终摸不清个头绪。
总觉得每一点灯光就有一个小故事。每一点灯光就代表着一个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003 立秋 1
初秋的柔柔日光袭来,傅安和江宇杭一起跨进高中门槛,有些兴奋有些哀伤。呕,从何时起,他不再伸出大手牵起那双纤细的手了呢?那张毕业照里,两人不是还特地站在一块吗?现在的他步伐那么快,傅安也只能紧紧的跟在他身后。
很久很久以前,两人坐在学校大楼天台上,聆听放学广播忧郁的旋律,遥望着天边鳞形的云霞。
江宇杭转过头,问:“安儿,你的理想高中是?”
傅安迟钝了那么两三秒,才回答:“第一中学。”
“那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他尽量压低声音,自以为傅安听不见。
傅安双颊泛起微红,静静地闭上眼睛,要把这句话拷贝到心里面。
……
就这样告别了面对三年却形同陌路的同班同学,告别了秃头的数学老师,*的英语老师,似乎永远嫁不出去的语文老师,告别了刻满字迹的课桌和隐藏在窗帘后,墙壁上那块心形涂鸦。
傅安突然想起一句诗:“我轻轻的走,挥一挥手,作别天边的云彩。”哦?是“不带走一片云彩”吧。算了,自己又不是诗人,不必去根究那么多。
我们紧紧握住的青春年少,却在不经意间消失的一干二净。潮汐涨落,没去了混乱零碎的点点脚印,就象抹去了短暂的美丽过往。
新校园内那排绿榕一点秋的气息都没有。傅安站在绿荫路旁那家西餐厅的巨大落地窗前,摸了摸口袋,转身离开了。广场上那座喷泉迸溅出通透晶莹的水花,傅安感受到脸颊上丝丝清凉,抬头看见江宇杭拿依旧微笑着的脸庞。
“怎么还到处晃?要开会了。”他摸了摸傅安的脑袋,就好像一切没变化。
傅安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知道啦,走吧;走吧。”
不远处,杨子弦小跑过来,“等等我啊。”
这样真好,我们又在一起了。
“不愧是第一中学,连厕所都装修得这么华丽,而且设备先进。”傅安回忆起初中那个需要人工冲水的旧厕所,剥落的墙漆,漏水的水龙头。甩去了手上的水珠,径直向礼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