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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另一个房间拿来两份卷子,给我们每人一份。她把我们隔离开来,然后自己看书,但不时也看看我们,目光严厉。用不着监视,我吃鸭蛋也不会看别人的。
补考结果怎么样,我没去问过。听人说,学校没告诉你就证明你补考及格了。大概如此,但愿如此。说真的,为了补考我认真复习了几天。补考一过,我便又和以前一个样了。
我曾经痛苦过,我忘了。
我曾经后悔过,我忘了。
祖父的病,家庭的苦,我忘了。
甚至于把我自己也忘了。
3
那个学期的助学金发得很迟。教育学考试之后,班长才通知,要助学金的请写申请。每回评助学金都要在寝室里引起不小的波动,这回更是如此。为了刘红兵的一份申请,几个人争执不休。
刘红兵的父亲赌钱。他曾向我们说过这样一件事:有一天晚上,他父亲输了五百块,他母亲一气之下把他父亲关在门外。他父亲会做小生意,他们家起了一栋两层的红砖房子。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当时能起红砖房子,应该算有钱的了,但他又说他家很穷,他有一个年老的祖母,祖母与母亲不和,经常吵架,他们家的铁锅是烂的,全家只有一张床,他回去只好睡在地板上。他的话前后矛盾,令人怀疑。
有一次他说:“我是我们寝室最穷的。”过了一会,他说:“寝室里除了王虎森之外,就数我家最穷了。”不久他又说:“我和王虎森一样穷,我们都应该得一等助学金。”
贫穷不是耻辱,但也不是光荣,刘红兵,你何苦把我拉扯进去呢?有人立即跟他争,说他家里并不穷,至少不像他渲染的那么穷。我在一旁笑,我从来不卷入这样的争论。争得面红耳赤,相互之间隔阂更深,何必呢?
这次刘红兵的申请写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惨,都触目惊心。他说他家不但只有烂锅、一张床,而且还有一个年老的、住了几个月院的、使他们亏了五千块钱的祖母。
“刘红兵,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呀?”谢长华说。
“没有,我写的都是真的。”
“前几天你妹妹来信,不是说你祖母很好吗?”刘韶华将了刘红兵一军。
刘红兵就红了脸。
“为了得到助学金,把好好的祖母说成病得要死,奇闻!这样得来十多二十块钱,我宁愿把它扔进厕所里!”刘韶华很气愤地说。
“奇闻?你不是也写申请了吗?”刘红兵反唇相讥。
“我是写了,但我写的都是真的。我不会像有些人那样把申请写成小说。” 刘韶华理直气壮。
“你这是嫉妒!”
“嫉妒?好笑!你有什么值得人嫉妒的!”
两个人都上了火气,但不会打架,君子动口不动手嘛。
谢长华说:“莫争莫吵,我们都是从农村里来的,都不富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说助学金不要评,干脆每人平均分几块算了。”李大哥不平则鸣。他还没得过助学金,发点牢骚在所难免。晚上他碰到曾班长的时候对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曾班长,这回助学金没评上我,我可对你不客气!”
评定结果过两天出来了。也许李大哥那句话起了作用,他得到5元钱,总算如愿以偿。他非常高兴,扬了扬那张崭新的票子:“喝酒去!”古大哥 评了十块,肖森评了十五块,我二十块,谢长华二十五块,刘红兵八块。
“肖森也评了十五块。”
肖森不在寝室的时候,没评上和比他评得少的室友纷纷议论。
“他是班干部,助学金由班委会评定,他当然评得上十五块。”
“他家里穷?鬼才相信!烟不断,一买就是高价钱的,六角多一包的很少,多数每包都在一块钱以上。”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班干部!”
我和肖森的关系不错,但我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谢长华评了二十五块,比王虎森还多,不知道怎么搞的?”
“王虎森,你不是最多的。”
我无所谓地笑笑。
“还不是因为申请写得好!”
“写了一份刘红兵初稿那样的申请!”
“当然啦。”
“我们都太蠢了,为什么不把情况写得悲惨些呢?”
“这回过去了,下回注意到这点就是。”
刘红兵说:“刘韶华,现在你作何感想?”
刘韶华胀红着脸,哑口无言。他不会说谢长华的,他们是同一个县的,是老乡,关系还非常好。
龚杰进来了。他说:“教育学的分数看出来了!”
大家都忙着打听自己的分数。
“莫吵,听我说。王虎森没及格,其他人都及格了。”
又没及格?我应该早就想到会这样的,只是由于我不想面对现实往好处想罢了……这半年来,我比以前好多了,我甚至有了想考研究生的愿望。考研究生主要学两门:一门是外语,一门是专业课。外语是我最差的一项,不把它学好考研究生就只是空谈。我底子差,因此我从初中英语开始。其他的课程一概撇开不管。考完教育学的心情与第一次考完英语后的心情几乎一样。没及格,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王虎森,怎么这么悲哀?”龚杰说。
我不回答。
“是因为听到不及格的消息?”
这个时候,你问我干什么?讨厌!
“是我骗你的。”
“我想我的教育学是不会及格的。”我苦笑子一下,“我有这个预感。”
“哪里会呢?”
“我对每一个题目都没有把握。”
“我们也一样,我们只晓得涂满一张卷子,根本就不管对与错。”
我颤颤地问:“龚杰,你真的看到了分数?”
你看我这个人,别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才死心,我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没有。卷子根本还没看。”
我闭紧嘴巴,仰倒在床上,呆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我还怀着一线希望,我知道本来不应该抱任何希望的。龚杰不会玩这样的恶作剧,没及格是肯定无疑的。我所担心的是:如今学校把成绩通知单发回家里去,祖父看到通知单知道我没及格会怎么想呢?伤心?失望?叹息?肯定会这样的。如果不是为了祖父,及不及格我都不放在心上,不及格不就是明年来补考吗?
回家之后,我有好几天坐立不安。我计算着邮件,更确切地说是那张通知单,什么时候来。明天邮递员要来。祖父却要我和弟弟明天去姑妈家做 事。我因为牵挂着通知单,不想去。通知单有可能明天到。通知单极有可能明天到。通知单一定是明天到!我没说什么,我没有正当的理由不去。第二 天,我和弟弟去了姑妈家。
回来刚一坐下,祖父就拿出一个信件。
果然!
“五十四分,没及格。”祖父低声说:“也莫太乱谈了,本来我不讲你的,你是大人了。”
祖父没再说什么。我没看他,我看门外,看对面的山。
我等待着,等待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可是,没有。
我不好说什么。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祖父好一会儿也没说什么。
“信还是把你,要努一把力。”祖父的话语仍然不是严厉的。
我接过通知单。我的眼睛发胀。祖父到睡房去了。我迅速站起来。刻不容缓!多一个人看到它我就多受一份罪!我跑到河边,看看四周无人,蹲下去,掏出信,撕,撕,撕。片片飞下去,落到水面上,慢慢随水而去。我闭上眼睛,手用力往眼睛擦了几下。
我似乎连回家的力气也没有了。
4
“王虎森,这次古典文学考试,你是全年级第一名,八十八分。好多人没及格,上七十分的都很少。”
龚杰的这个好消息并没有使我高兴。我补过两次考,现在也该轮到我考好一点了。八十八分又能说明什么呢?考研究生,中文专业课我是完全有把握过关的,问题只在于英语。现在,我所关心的是英语。英语好了,一切都好了——万事大吉!英语不好,考研究生就无从谈起。
六十一分。
我认真学习了那么多天,英语考试还是这个分数,只差一点就及不了格, 我天生不能学好英语吗?我考研究生的梦,一下子被“六十一分”打破了。 考研究生,痴人说梦!我心灰意懒。你的命运本来就已经决定了,挣扎与奋斗都是枉然。不行!不能这样听从命运的安排。我不甘心!我还要奋斗!我把扔在床上三天的英语书捡起来。即使不能成功,多学点也没坏处,这起码比甩老K强。
继续奋斗与果断放弃,都应该在头脑清醒、冷静的情况下分析、判断、权衡得失,然后再作出选择,不能盲目!
研究生这顶桂冠我是戴不到了,我在深思熟虑之后终于做出了放弃的决定。就是后来有了爱情这个强大的动力,我也没再鼓起考研究生的勇气。我不是个能始终如一的人。我是现实生活的失败者,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第3章 危险的世界(之一)
第三章 危险的世界(之一)
1
校文学社以学校的名义进行有奖征文,话题是“童年生活”,体裁自定,字数不限。征文海报是9月5日出的,截稿日期是9月15日。校文学社原来是由已毕业的三位校园诗人负责的,这三位诗人出过一本诗集,名字好像叫《三人行》。听说今年一位刚从省师范大学毕业的女学生到我们这里来任教,校文学社就由她负责。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希望把校文学社办得更加生机勃勃,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于是开学不久就有了这次征文活动。
室友问我参不参加这次征文活动,我懒懒地说:“兴趣不大。”因为我有了上次的教训,觉得一切征文活动都是一种宣传,宣传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造假,文学是不能造假的,一假,文学就恶俗了,就异化了。
“听说这次征文比上次省大学生征文不同,它的要求很少,只要是‘童年生活’这个话题就行,自由度大。你去参加也许有点机会。”龚杰说。
我说:“到时候再看吧。”
“来,打扑克。”肖森拿出两副扑克。
四个人坐在一起,就大干了起来。
几天后,我才又想起征文的事,心里感到有一些话要说,有一些情要抒,于是利用上课的机会构思了一首诗歌(老师,对不起了,你的课我可是一点也没听进去,这不怪你,只怪我:我总是认为照本宣科的课可听可不听,想听时听几句,不想听时看看小说讲讲话都无不可,当然,构思构思诗歌或文章也未尝不可。)。晚上,同寝室的人都去外面玩去了,我把构思好的诗歌工工整整誊好。我自己看看,还挺满意的。
第二天我就把它交给了征文办公室,然后就去了阅览室。我想不到因为这次征文后来会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2
我很快就将征文的事忘了,没有什么事能够让我长久地为之牵肠挂肚,为之奋斗,因为我是没有理想的,我一直说自己是一具行尸走肉。
过了几天,我们寝室打了一次赌。
早晨,我还懒懒地躺在床上,那些起得早的人早把早餐打回来了,他们边吃边骂娘。“妈的,这样的馒头谁吃得下?”“娘的,不知道那些做馒头的人自己吃不吃这样的馒头?”……听到不绝于耳的骂声,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食堂里的馒头越做越硬,简直坚如磐石,要这些大师傅去做肉包子,肯定会出现咄咄怪事:以前我们说是肉包子打狗,肉包子有去无回;如今是肉包子打狗,狗有来无回——肉包子硬得可以充当武器!
在大家的骂骂咧咧中,李大哥却说:“我的胃口好,你们一个都吃不下去,我却吃完了三个。馒头是越做越差,你们的胃口也越来越难调。”
肖森反唇相讥:“你当然吃得下,你是条牛,等一下你还要把馒头呕到嘴里来反刍。”
李大哥说:“这有什么呢?反刍就反刍。我不像你们,我还吃几个都没问题。”
见李大哥如此逞能,肖森说:“李大哥,你说说,你到底还能吃几个?”
李大哥没多想(他也是个不会多想的人),随口说了一句:“七八个总吃得下。”
“我不信,你还吃得下这么多!”肖森盯着李大哥,两边的胡子因为说话激动而跳起了舞。
我们都说李大哥吹牛不犯法:你已经吃过三个馒头了,你还能吃那么多,可能吗?
李大哥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现在不是他还能不能吃七八个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