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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奇道:“折中的办法?”
那‘婆婆’道:“正是,他说我既然爱他,就当为他着想,替他考虑,他也知我为了他付出甚多,也立志不会钟情于其他女子。可是他求道之心甚坚,祖上都以修道为荣,只有他这个不孝子,不但道法无成还背上了骂名,给祖宗蒙了羞。他心中难过,一直想洗刷耻辱,可是自己却无法再修高深道法,只能寄托于后人。”
“寄托于后人?”方仲低头看了一眼尚自昏睡的张道陵。
那‘婆婆’道:“他说寄托于后人,我自然难过了,只因我肉身已失,自然无法为他续后,那他便会去寻找其他女子。他说这话我很生气,觉得是故意让我伤心,想弃我而去。我一生气便发下狠话,他要是敢娶其他女子,我看见一个便杀一个,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四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想到张道陵是张顺之子,其母既然不是眼前这位仙女婆婆,自然是旁人了。张道陵只有养母而无生母,莫非真如这位女子所言,张顺娶来的女子都被她杀了。
那‘婆婆’又接着道:“他当时却笑了,笑我太傻,居然信不过他。他说:‘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真心,可是我却不能永久呆在你的身边,就算如你所愿,化为阴魂一个,身为孝子,张家从此绝后,而且所负冤屈再也无法洗清,永远都会背个骂名,你又于心何忍?而我若离你而去,去找什么其他女子,也辜负了你为我所做的所有牺牲,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是不会做的。既想忠孝两全,又要有情有义,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你把我杀了,把魂魄收去,我也不转世投胎于别处,还是要在自身的骨血之中重生,同样还是张家骨肉,我还是我,只是重新来过,再到这世上走一遭。”
定观一直听着旁人诉说不曾插话,这时却道:“古来重生只有借壳还阳、招魂回体这两种,这骨血重生是什么意思?”
那‘婆婆’道:“魂魄还是那魂魄,只是既不借壳还阳也不招魂回体,而是重铸一具新的肉胎,如婴儿初生,与原来魂魄合体后,便是个脱胎换骨之人。”
定观摇头道:“这个却难!如是亡身之人复活,只需拘来魂魄,引入躯壳后固本还原即可。而婆婆所说的骨血重生,那是把人魂魄灌入胎血之中,与转世投胎一样都是夺天地造化之功的奇法。引魂魄不难,难在这骨血如何铸造?如无父母精血茭欢,怎么可能孕育成胎呢?”
那‘婆婆’道:“你这道人对招魂之法颇知一二,莫非晓得些还阳的本事?”
定观连忙摆手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勾当,当不得真的,贫道只是觉着有趣便记了些心里。”
那‘婆婆’轻蔑一笑道:“谅你也不知,这骨肉重铸是极高深的本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定观唯唯诺诺,只是点头。
那‘婆婆’又道“魂魄还阳在我眼中倒不难,甚至取人精血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骨肉重铸之上。如你所言,既无茭欢,何来精血成胎。我也是苦思不得其法。这骨肉重铸便如上古女娲造人一般,要的是通天的手段才行。天下间自然无人能比女娲娘娘,但流传一二相似之法当不是奢望。我多方探听之后,才总算有了些眉目,原来这世间便真的有这么一个门派流传下了这门绝技。你们可知这诸仙之中,除了女娲娘娘有这造物本事,还有谁能够化枯为荣、起死回生么?”
方仲想了想道:“要说救人当首推神农,不知婆婆说的是不是他?”
那‘婆婆’摇头道:“神农氏百草之术,虽能救死扶伤,医道虽高,却还不会这骨血重铸的本事。”
普玄道:“如果不是神农那就是阎王了,他让谁活谁就能活,岂不闻阎王让你三更死,无人留你到五更,生死都在他的笔下,自然是他说了算。”
那‘婆婆’道:“阎王这种小神不过是替人当差,一跳出生死轮回就不归他管,这造物弄人的本事岂能轮得到他。”
普玄道:“不是神农又不是阎王,难道是佛祖?”
那‘婆婆’道:“佛祖虽然度人,但只渡劫解厄,劝化世人,可不会管重生之事,甚至于在他眼中,这些强夺造化的因果打乱了天地法则,他不来横加阻止就算不错了,又岂会帮忙?你们可知南海普陀住的是谁?”
方仲道:“南海普陀的不是观音么?因她怜人疾苦,常救济世人,所以又称她做观世音或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那‘婆婆’道:“观世音手上有一个净瓶,瓶中插着一支杨柳,那杨柳却有个来历,你们一定不知。”
普玄最喜欢听些逸闻趣事,问道:“不就是一支杨柳么,那庙里供奉时有的,我还曾取下来剔牙,又涩又韧,时间放的长了就老了,需重新换过,平凡的紧。”
那‘婆婆’道:“这柳枝可不是泥菩萨上用来装样的摆设,而是观音玉净瓶里的那一支。传说观音未入释门时,虽在道门修行,却已崇仰佛法。有一日老君拿了半截焦枝来考验她,这根焦枝已在他的炼丹炉里烤了三天三夜,与焦炭一般,早无一点生机,声言只要她能让这焦枯之极的柳枝重焕生机,便许她艺成出教,任投别处,不加阻拦。”
普玄道:“老君的炼丹炉里烤了三天三夜!这半截柳枝那还能活?这不是为难人么。送给我剔牙都嫌脆,只好拿来当炭笔,观音一定不会答应。”
“不,观音答应了,她答应之后便把这半截焦枝放到了她的玉净瓶里,果然是妙法天成,这半截焦枝不到片刻功夫便由黑转绿,发芽绽叶,长为一根莹莹柳枝,就是后来玉净瓶里的那一根。”
方仲赞叹道:“仙家*自然是不同凡响了,观音既然完成了这焦枝考验,老君是否反悔,不容她离开道门呢?”
那‘婆婆’道:“老君是三清始祖,当然不会言而无信,不然何以服众。只是观音要破门出教也不是那么随意的事,老君让她从今以后不得再用道家称呼,更不得称他为师,而他也无观音这个徒弟,以示与道家再无干系。”
方仲道:“依我看老君心中是极不愿意的,这样做与驱逐出教有何两样,既然不想让她走,就不该惺惺作态的还来什么考验,而通过考验后又提什么非分要求,老君无容人之量,太小家子气了。”
那‘婆婆’道:“你说的极是,连你都看得出来,何况其余弟子。正因为此事才让他门下弟子觉得道门不纯,各有私心,相续又有数人出道而转投释门,这便是昆仑第一次衰微时候,门下弟子流失,反而光大了释教。”
普玄道:“不知那观音离了道门之后又怎样,既然不许她叫观音,那她以后怎样称呼?”
那‘婆婆’笑道:“观音便是她离了道门改投释教后的称呼,而她原来却不叫观音。”
方仲道:“不叫观音那叫什么?”
那‘婆婆’道:“她在道门里的法号,叫做慈航道人。”
方仲道:“慈航道人?”似乎听着十分耳熟。”
‘婆婆’道:“你们一定听说过慈航静斋,其实慈航静斋与观音院本无差别,都是释教中的称呼,而道门中却没有,便是因为慈航道人早已不在道门立足的缘故。”
方仲恍然道:“难道婆婆是说,那慈航静斋便是有那化枯为荣、起死回生手段的门派了?”不只是方仲惊讶,便是普玄、定观和司空谅也都是第一次听闻此事。
只见那‘婆婆’点头道:“确实如此,要不然何来他张道陵的起死回生。”
第七十二章 前世皆忘
方仲在德济寺里遇上静恩时,曾听她说起过德济寺和三元会的来历,说这德济寺是天师道赠送,而下元会是纪念慈航静斋的一位已故高人,原本只是好奇,现在想来,自然是因为这慈航静斋就是将骨血转化而重生张道陵的缘故。
张顺骨肉重铸,魂魄还阳,那岂不是说重生后的张顺,便是张道陵,而张道陵,便是昔日被废修为的张顺。
方仲恍然道:“依婆婆之言,这张天师便是张祖师爷的再生之体,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那‘婆婆’叹道:“虽是一体却又不同,魂魄还是那魂魄,骨肉还是那骨肉,只是他却前事皆忘,与饮了孟婆汤没有两样,慈航静斋虽然法术高强,却还破不得转世为人的魂迷之劫。”
方仲道:“张天师不记得往事?”
那‘婆婆’道:“这骨血重生只是重铸了个三朝不满的胎儿,还是要慢慢养育成人的。我是个虚体之人,不可能抚育一个婴儿,只能将他托付给旁人。”
方仲点头道:“所以张天师只知有养母而不知生母,其实他本就是重生而来,根本就没有亲身之母。难怪他对慈航静斋的人如此客气,其实是为了报恩。”
那‘婆婆’道:“他只记得报慈航静斋的恩,却忘了我的恩情。若不是我收他魂魄,采他精血,四处求人,他岂能有这般道行。”
普玄道:“贫道在天师道时只听得他是桐梧真人唯一骨血,原来竟是一人。张天师既然不记得往事,为什么旁人也不向他说起此事?”
那‘婆婆’道:“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张郎决定以身重铸之前,就已安排后事,他把手中得来的两卷字诀分赠弟子,只留下一卷给自己,并且对我言道:‘日后重生,必然还来找你,以解这未尽之缘。’我记着他这句话,守着他留下的骨骸,呆在这漆黑孤独的陵墓里,就是要等他来,可是这许许多多岁月过去了,他竟然像忘了我这个人一般,不睬不问,连路人也不如。所以我才要让人捉他到这里来,亲口问一问,他到底记不记得当时言语。”
普玄道:“原来是这样,只怕过了这么久天师早就忘了,婆婆还是不要抱太大指望的好。”
那‘婆婆’惶惑摇头道:“不会的,他一定记得!”
四人看着这神秘女子对张道陵的爱怜之意,都觉匪夷所思之至,虽说她所爱是同一人,但却是名为父子,相隔两代,未免有些错乱了。
有过半晌,躺在地上的张道陵终于轻哼一声,慢慢醒转过来。除了那‘婆婆’外,其余几人都往后退了数步,生怕张道陵恼怒起来狂性大发,这溶洞里又不如外头开阔,连逃走都难。
张道陵微一睁眼,便即见到半空中悬浮着一位美貌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眉道:“你是谁?”
那‘婆婆’颤声道:“你不认得我?”
张道陵摇头道:“鄙人过目不忘,确实不曾见过姑娘。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里?”
那‘婆婆’不死心道:“这是你重生之地,你难道忘了?你还曾说过要来看我,为何直到现在才来?如今来了,却又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记不起来。我等你这么久,便只有这几句话儿么?”说得哀怨欲绝,可惜不能落泪,不然那断线的珍珠必定都掉在了张道陵胸前。
张道陵沉默片刻,忽地睁眼,淡淡道:“这里是陵墓!”
那‘婆婆’喜道:“你知道了!那你怎么说不曾见过我?”
张道陵道:“刚才糊里糊涂的,也不知这是哪里,只是听了你的言语我才有了那么一点眉目,没想到一猜就中!既然能在墓里,而且触目所见又是一个女子,那你,定是那个纠缠不休的女鬼了!”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
那‘婆婆’愕然道:“……你说什么?”
张道陵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陵墓之事鄙人早有所闻,你呆在这里不就是想见我一面,让我原谅你之所为么?”
那‘婆婆’转颜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这样说话。”
张道陵坐起身来,与她面面相对,冷笑道:“我只记得,你就是那杀父仇人!”
“杀父仇人?是谁跟你胡说八道,这样污蔑于我?”
张道陵道:“便是先父所言,他的话难道有假?”
那‘婆婆’道“什么先父?”
张道陵冷笑道:“是你杀的,却装起糊涂来。吾父桐梧真人一直淡薄名利,不参与是是非非,是你强要和他纠缠不清,为你所累,不得拒绝,这才导致他生无所望,甘心死于你手。”
那‘婆婆’怒道:“胡说!张郎残废之身是想再世为人,好得道后和我天长地久,怎么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