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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仙-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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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秃驴,哪里走!”渡危骑着怪兽拦在通悔大师眼前。

    通悔大师身在空中把杖头一伸,说道:“施主不嫌逼人太甚么?”打向渡危。

    渡危骂道:“且不知是谁逼人太甚。”手一张,奔雷打来,通悔大师禅杖一挡,人也随之落下,看似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一步。渡危见有机可乘,自己手短够不着,对着胯下怪兽道:“快抓住这个秃驴。”那怪兽伸爪来抓,偏偏离着通悔大师数尺被他避过。渡危心痒难捎,叫道:“快抓快抓,看你往哪里跑。”催促着怪兽往通悔大师逼来。通悔大师又退数步,禅杖挥得稍慢,竟被那怪兽一把抓住,五指紧扣,用力拉扯。此时渡危已走入自己布下的大阵之中。

    通悔大师忽然哈哈笑道:“施主中计了!”渡危一怔,尚未明白,头顶有人喝道:“渡危,今日本尊要取你贱命!”渡危惊骇抬头,只见悬天真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头顶,双掌笼罩,向下打来。

    渡危吓得心胆俱裂,此时人在怪兽肩头,要想躲避只能离兽保身。来不及多想,脚下一用力,翻身从怪兽头上落了下去。悬天真人并不追击,依旧直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悬天真人这凌厉一掌打在了怪兽头顶。一声惨烈嘶叫,扑通一声,怪兽被这一掌打得俯扑地上,激得尘土飞扬。渡危在地上一滚,呼的一声,已遁出阵外。

    悬天真人见被打倒的怪兽又要站起,身形急转,绕着怪兽周身接连出掌,只听啪啪声不绝,那怪兽被打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定,每中一掌,周围的数十株大树便落下无数树叶。直到此时,旁人才知此兽是此阵阵眼,与周围数十颗大树连为一体。渡危把此阵的阵眼画在胯下怪兽身上移动来去,进可攻退可守,确是十分高明,可是贪功冒进,这“阵眼”恐怕转眼就要被破了。

    片刻功夫,那怪兽已被打得眼鼻出血,空有獠牙巨爪,不能施展任何威力。看它足下蹒跚,不久便会倒地毙命。通悔大师垂眉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旁人见到这般的无情殴打,齐声叫好。梅玉茹不忍再看,把眼一闭。巴文吉见她脸色异样,悄悄伸手握住柔荑,问道:“怎么了?”

    梅玉茹道:“我……觉得心中有些怪怪的……总觉得掌教真人打他过于残忍。”

    那怪兽在发出一声苍凉悲怆的长嘶之后,两只前爪着地,终于趴了下来。
第五十章 自裁
    渡危这才明白,悬天真人看似凌厉的一掌不是对己而发,根本就是冲着自己坐骑而来。眼见符阵将破,还搭上好不容易捉来的怪兽性命,急得不住叫骂。

    当怪兽趴下之时,那些隐于树丛之中的红符同时暗淡了下来。阵外的渡危已经面色大变。

    悬天真人的长笑声再次传来,只是这次非是在阵内,而是阵外。便在渡危转身欲逃的时候,悬天真人已经拦住去路,洒然而立,背对着渡危。

    渡危二话不说往左边林中奔逃。悬天真人冷笑道:“还不束手就擒。”一闪即至,挥掌拍来。渡危虽然已至炼神还虚境界,但却是初期,与周公望相当,远不如悬天真人法力深厚。渡危哪还敢硬接,两道符法施出,一道奔雷阻截悬天真人,另一道旋风卷至脚下,云起风生,欲加速逃走。

    悬天真人稍微一晃,无匹掌力不为奔雷牵制,依旧袭来。渡危周身压力剧增,急忙运气抵御,哪知真气不续,受不住掌风压迫,屈膝坐倒。悬天真人一掌已到。渡危两手凝结,在身前画了道符,搜肠刮肚般把所有真气尽付于此,欲挡此一击。

    悬天真人心下暗喜,催劲施为。掌印相交,渡危足下虚空,整个人被击得往后抛去。

    呯!咔嚓一声,背脊撞断一株大树后滚落地上。

    悬天真人这一掌先抑后发,以浑圆之气挟着二人之力把渡危直送出去,虽然掌劲不伤渡危,却把他狠狠的撞飞在古树之上。渡危尚未触树时毫发无伤,等得背脊相撞,他已无真气护体,顿时伤得极重。悬天真人借力使力,经验老道,绝非困顿山林的渡危可比。

    渡危一咕噜站起,面皮憋得通红,颤手指着悬天真人道:“你……你……”哇的仰头,鲜血狂喷,在腹内气息激荡下,如喷了一场红色毛雨,撒在周围,连着散落的树叶上都粘了不少血滴。渡危面孔变作蜡黄之色,宛如生了一场重病。

    悬天真人杀心已起,尚未到渡危身前时,忽然一侧有森寒剑气袭来,耳听有人断喝道:“住手!”剑光一闪,径袭悬天真人。悬天真人移步换身,一掌抵挡剑光,一掌依旧拍往渡危。掌力未出,又是一道剑光飞来,封住了拍往渡危的一掌。悬天真人心中大怒,喝道:“彤霞!你真不知好歹。”

    出剑者正是彤霞大师,她仍坐在坍塌的草棚之旁,人虽未动,远处却剑光闪耀,逼迫悬天真人无暇伤人。旁观者无不惊叹于她的修为,御剑术达到这般境地已是随心所欲了。

    悬天真人连变数次身法,都被彤霞大师剑光所阻,又不能真的以身试剑,度量她不敢伤己,忽的停手,冷冷的道:“原本本座以为叛逆所言,无端造谣,恶毒诽谤,急欲为本派洗清耻辱。哪知道宫主因私护短,自甘污秽,回护这个叛逆。真好不知羞。”此言无疑以为渡危先前所说非是空话,而是确有其事。

    众多昆仑弟子本还将信将疑,待彤霞大师出手相救渡危,顿时人人心中鄙视:想不到看似尘垢不染的天玄宫彤霞大师暗地是这样的人。

    通悔大师合十念佛道:“行止在心,不可妄言。”

    悬天真人道:“只怕要让大师失望——”忽觉周身气息有变,一呆之时,周身狂风大作,心知不妙,整个人都被旋风席卷。竟是渡危趁着旁人不备,暗施偷袭。

    渡危哈哈狂笑,狰狞道:“便是去死,亦要拉你陪葬!”双手作符,口中血水淋漓,竟是吐血施为!双手一并,拇指相叠,旋风卷起,周围的碎屑纷纷卷入其中。悬天真人风中怒吼,竟然收不住身子。

    旋风中一片树叶刮在悬天真人脸上,悬天真人就觉脸被刀割,火光一闪,那片树叶突然燃起,几乎把悬天真人头发烧着。初时一两片树叶相燃,一会功夫,旋风内尽是火光闪耀,也不知有多少火球滚动,风借火势,哪里还是一股旋风,竟然就是一根火柱裹住了悬天真人。

    悬天真人衣衫皆着,大叫一声,双脚离地,被火柱席卷向天。

    无数残枝树叶卷入火柱,犹如火上浇油,越燃越烈,越滚越粗。渡危不停的用血水书符,一道道树叶所画的符咒被他打入火柱之中。

    一众昆仑弟子无不惊骇,见到这般威力谁都不敢贸然动手,只怕救人不成反赔了自己。通悔大师眼看情形不妙,大喝道:“施主请停手!”渡危充耳不闻。通悔大师禅杖一抡便要奔渡危击去。

    禅杖未到,身旁人影一晃,杖头一沉,有人道:“大师稍待。”越过通悔大师往渡危冲去,看身影素服白袍,正是彤霞大师。

    通悔大师忙道:“小心了。”

    彤霞大师瞬间横在渡危身前,冷冷责道:“你要胡闹到几时?”

    狂风烈烈,火光熊熊,彤霞大师袍服飘摆,不怒自威,傲然正视下,似可看穿一切尘世恩怨,让人油然而生自卑。渡危被她在中间一隔,符法不能为续。

    二目相对,渡危结结巴巴的道:“我……我……”顿时泄气。

    火柱失了主导,风脚不再凝聚,柱身膨胀,向四周云散,所过之处尽被风火淹没。彤霞大师真气护体,背后涌来的烈焰尽都从二人身旁刮过,炽热之气让人窒息。

    渡危真气已泄,如不是彤霞大师为他挡这一挡,只怕便要烧死了自己。

    渡危看着火光中依旧不染一尘的彤霞大师,如明月皎洁,风光霁月,想起自己恩将仇报,只为一时痛快,口出污言秽语毁人清誉,两厢比较,真是惭愧地无以复加。

    风声渐寂,火柱消失。

    空中风声霍霍,烟尘之中,悬天真人衣衫破败,浑身冒着青烟的从空中落下。彤霞大师舒袖一托,悬天真人这才不致跌得金冠倒卷一场狼狈。悬天真人从未吃过如此大的亏,目中如欲喷出火来,见彤霞大师护着渡危,怒目道:“宫主执意回护这个叛逆,这里无数弟子亲见,更有慈云寺高僧作证,我以掌教之尊要邀集广大同门,在列代祖宗之前,参你过失,奏你不德,废你宫主之位!”言罢,恨恨退到众弟子之前。

    苍祯道人见悬天真人衣衫尚有数处烟火未息,走上前来拍打,悬天真人大怒,一掌打了苍祯道人一个筋斗。众弟子惊得鸦鹊无声。

    只听彤霞大师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师弟,我身后之事,由得你处置!”

    悬天真人一怔,尚未明白过来时,却听通悔大师惊道:“不好!”

    彤霞大师面带微笑,轻轻捏指,剑光一闪,一柄几近透明的宝剑有形无质从头顶飞出,翻滚数周,疾往己身插落。悬天真人惊道:“不可!”通悔大师已然赶到,禅杖在头顶一架,当的一声脆响,正好架住。通悔大师喜道:“幸好老衲及时出手,彤霞大师看得破生又怎么看不破死呢?”话音刚落,彤霞大师身形一震,一朵红花在胸前的白袍上绽开,如晓晨雨露,点缀中央,一点剑尖刺出胸口!

    通悔大师由喜到悲,默默无言。彤霞大师御剑之术无双,剑影分光早已练成,以一化二轻而易举,这背后的另外一剑连通悔大师都未能注意到。

    渡危就在彤霞大师眼前,只到血溅白袍,才知彤霞大师竟然自裁,大骇道:“大姐……你怎么了?”

    彤霞大师微笑道:“本宫劫数已至,要去了。”

    渡危扑通跪倒,膝行数步,惊道:“不,不,不,我不让你去,你去了……我怎么办?”

    彤霞大师轻轻的道:“你厌倦这里的岁月,无人管着你,随你到哪里去,岂不是好。”

    渡危摇头呜咽道:“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到哪里去?大姐,是小弟不好,胡说八道,你……你不要怪我。”

    彤霞大师微笑摇头道:“我不怪你,这许多岁月依然无法消了你的恨意,让你生亦无趣,你会不会怪我吧?”

    渡危忙道:“我不怪,我不怪。是我不听你的劝,老记着以前的事。”渡危早年受到刺激,心智发展缓慢,连番恶斗之后,遭遇剧变,早已心神恍惚,只觉这世上除了彤霞大师以外,再无可依靠之人,可是偏偏自己伤害于她,内疚难过,再也抑制不住,捧住彤霞大师双腿放声痛哭:“是我不好,是我胡说八道,你……你不要去,我听你的话,再也不胡闹了。”

    旁人见到这样一个光膀老头跪在一个老道姑之前痛哭哀求,不是讥笑他无耻便是指责他为老不尊,可是此情此景,无人不是心情沉痛,没有半分戏虐之情。

    彤霞大师伸手抚摸渡危,安慰道:“我已为你想好了去处,离此之后,潜心修行,忘仇忘情,早达天人,不负你一身所学。”转头人群处,唤道:“玉茹,你过来。”

    梅玉茹听师父呼唤,知道师父早已看见自己,羞愧之下紧走几步,跪倒面前,磕头哭道:“徒弟不孝,请师父责罚。”此时的私情也顾不得了,想起师父养育之恩,泪如雨下。

    彤霞大师道:“玉茹,你要到哪里去?”

    梅玉茹和巴文吉都是身背包裹,明眼人一见便知是要远行,只是一连串事情发生后,谁也无暇来问。梅玉茹落泪道:“徒弟该死,此后无论如何,再不敢心生二意。”

    彤霞大师摇头道:“你既然存了去志,师父也不勉强。只是有个请求,要劳烦你与文吉帮忙。”

    巴文吉越众而出,手捧雪芒宝剑,跪倒道:“师伯明见万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不错,正是小侄欲与玉茹私自下山。”此语一出,众弟子又是一阵耸动。悬天真人面色难看,心知不是发火的时候,又是重重哼了一声。

    彤霞大师又问:“你们想到哪里去?”

    巴文吉犹豫片刻,沉声道:“小侄与玉茹欲回雪域老家,那处地广人稀,乃是小侄出身之所。”

    彤霞大师点头道:“雪域?瑶河往西过白水河便是天河,天河之后有黑水,黑水之上更有雪域,那是极远之地。”

    巴文吉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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