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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凝固定格,万丈光芒在室内流转。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掩上。长长寂静的走廊里响起痛楚的脚步声,然后白影一晃,那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弯口。
门外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房内,风夜炫眼眸暗蓝,继续问道:“我为什么会吻你?”
夏水希的眼瞳瞬间惊恐地放大,一直放大放大,到了极限后又慢慢缩紧。她垂下眼睑,嘴唇苍白退去了所有的血色:“因为……”她声音颤抖得厉害,“因为我……”
她开始急促呼吸,似乎不愿回想,两只手无助地抓紧了床单,抓成褶皱的一团:“因为我,我……”泪珠沾上睫毛,她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风夜炫忽然抽身下床。
他背对着她:“跌倒了,并不会因为无视伤口就会忘记它带给自己的疼痛。”阳光从玻璃窗倾斜进来,洒满他一身,“蓝茜茜,你受伤了如果无法自己包扎,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同样,如果你怕黑,我会带你去光明的地方。但你要记住——我可以随时被你欺骗,你却骗不了你自己。”
走到门口,拉开门,他微微侧脸:“我在客厅等你。”门被轻轻关上。
听着脚步渐渐离去的声音,夏水希闭上眼蜷缩在床头,眼角湿漉漉的一片。
2,不可能放她走
院子里开满了丁香花。
白玉般的花朵,满树满眼,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有调皮的枝头越过围墙,红墙衬托着白色的花,在阳光下幽幽飘香。
过了这个小院,就是主客厅了。
风夜炫从夏水希的卧室出来后,穿过长长的走廊,单手插兜悠闲地朝前走着。上午的阳光明媚温暖,连人的心情都变得明朗起来。伴着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对她,是认真的吗?”
风夜炫停住脚步。
树的枝枝杈杈间挤满了丁香花,那小小花儿朵朵抱在一起,一团团,一簇簇,似纯洁无暇的白云。然而背对着风夜炫站在丁香花树下身穿白衬衫的少年,飘渺如雾,比丁香花还要纯、还要白、还要美、还要占尽光辉。
连阳光都在他的周身留恋不走,倾斜得他一身光辉。
“为什么是她?”
成淡星在闪耀的金芒中侧头过来。他整个人仿佛是个耀眼的光团,不但被光包围着,连自身都散发荧光。
风夜炫眯起眼睛。成淡星身上的光辉太过强烈,强烈到必须让他眯起眼睛才能望着他。
“为什么是她?!”他重复成淡星的话,唇角缓慢上扬,勾起薄薄的笑意,“那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她?”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可以。”成淡星隐在光芒中,侧脸若隐若现着忧伤,“不要将她卷进那样的世界。放过她,让她离开……”他的脸完全侧过来,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焦急和担心,风夜炫诧异地扬高了眉。
跟成淡星生活在一起三年,他从未主动对自己搭话,平时独来独往,对住宅里的人也极其冷淡。他就像一汪被玻璃隔离的湖水,平静恬淡,却始终因为被玻璃隔开,掷不进石子,激不起一点涟漪。
他的美,只供观赏。
“如果我说:谁都不可以,只有她可以?!”风夜炫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眼睛如熠熠生辉的蓝宝石,“你不知道吧,从小我就有个毛病,别人越是说‘不可以’的事情就越想做,越是‘不可以’的东西就越想得到手。”他微笑,笑容妖娆,“你说她‘不可以’,可我觉得她‘很可以’,怎么办?!”
成淡星的身体猛地一僵。
风夜炫收敛笑容:“我还有一个毛病——只要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扰,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谁也别想碰,哪怕是父母都不行。Do you understood?!”说完,他回头,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风吹过,丁香花簌簌而落,洒满成淡星的肩头。他站在树下,站在旋转的金色光芒中,站在飘满丁香花瓣的地方,美如夜里绽放的曼陀罗,一边妖艳一边疼痛,还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暗香。
良久,他的手指一根根握紧,握成铁一般的拳头,猛地朝旁边的树干砸去。
树干因为撞击剧烈震动了一下,花瓣飘落得肆意迅速,成淡星绷紧下颌凝视空中一点,黑亮幽深的眼眸里落英缤纷。
而在院子一角,一个小小的人影背靠着一棵树,已经站在那里很久很久了。
她有一头卷曲浓密的鬈发,扎着粉色的蝴蝶结,一袭和蝴蝶结呼应的粉色蕾丝裙,外加粉色的可爱鞋子。她的皮肤白如雪,如木偶娃娃的皮肤,大而亮的眼睛,鼻子小巧挺拔——这是一种可爱又妖艳的美丽,与夏水希的纯洁灵气不同,她像倚在树枝上歌唱的精灵,优美的声音使含苞的花朵都大片大片绽放。
夏蓝啦咬住下唇,修剪得圆润美丽的指甲紧紧地抓住了身后的树干,她的眼睛渐渐迷蒙出一层雾气……
“淡星哥,那只是一副画。或许只是碰巧女孩长相与夏水希相似,或许是作者凭空的构想。夏水希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你接受吧。淡星哥,你接受吧,接受事实吧,我求你了。”
……
“希希……”
成淡星抓紧了她的手腕,紧紧的,像是永生永世都不会放开:“希希……”他眼神迷蒙,喘着粗气,在她的面前缓慢倒下——
“淡星哥!什么希希?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吗?!”
……
“真的没有吗?在这个世界里,难道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你去保护的吗?蓝茜茜,你……”
“成淡星!站在时间的天花板上,永远只能倒着看这个房间,为什么不试着走出房间去看更多的美丽风景?!那个女孩,早在三年前就死了!不懂你这种无谓的思念,更不懂为什么把那些感情放在别人身上!”
……
医务室中央的空地上,成淡星和风夜炫一人拽住夏水希一只手,从喷水池里喷射出的水沫洒在半空,沾着阳光花一样在他们身边盛开。渐渐变亮的天空,渐渐耀眼的阳光,渐渐隐没的水珠。喷泉池前,三张剔透面孔,藤蔓般缓缓蔓延开来。
“你说你欠我一次。如果我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你会帮我。”成淡星目光缩紧夏水希,抽出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指尖一翻,一枚硬币划着弧度落进了旁边喷泉池里的高筒帽里,“蓝茜茜,我许了愿,你会帮我的对吗?”
“……”
“会吗?”
“嗯……如果你的愿望我能帮到,我一定会帮你。”
“能的,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
……
夏蓝啦空茫地站在那里,双手一点一点用力,抓得树皮脱落,指甲狠狠在树上抓出了印记。然后,“啪”的一声,指甲断裂,红色的血珠从被折断的指缝间流出。就像正在抓的是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心,全是深深浅浅的指甲印,疼痛得抽搐。
为什么她没有想到!她早就应该想到……
淡星哥素来淡漠冷静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对夏水希以外的女生如此在意,怎么可能在见到那个叫蓝茜茜的女孩时三番两次失去理智!
一片丁香花瓣悠悠落在她的睫毛上,被濡湿的泪水粘住。
3,再也不想逃避了
午餐期间,皇室住宅里的佣人准备好丰盛的食物后,全都躲进了佣人房,只剩下陈管家候在一旁盛饭和汤。
这是佣人们认为最怪异最震惊最匪夷所思的一餐饭——在皇室住宅里打工三年,他们从未见皇太子和皇子共桌吃饭,而皇子和太子妃水火不容也是“维拉斯加”家喻户晓的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么,皇太子突然带着太子妃逃课回来,现在又和皇子以及她的书童共桌吃饭?!
餐厅里气氛诡异,硝烟暗涌,虽然谁都安静地吃着食物没有说话,隐隐的,却更像暴风雨前来的宁静。陈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八角章鱼似的贴在了墙壁上。准备战争一打起来,自己马上从东边的门逃跑出去,寻求救兵。
宽大的方形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四人对面而坐。
夏水希和风夜炫坐在餐桌左边,她正在吃着风夜炫夹给她的食物,头埋得很低,几乎整张脸都要扣进碗里。时不时,她趁着喝汤的空隙,抬头飞快地扫成淡星一眼,胸口快要窒息。
在她的兜里揣着一支手机,午餐前接受到一条短信:
午餐后,花田见。不见不散。——成淡星。
手机号码是她帮成淡星“修”音乐盒那天晚上存进手机里的。不过那之后,他们都没有打过给对方,这次……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她到底要不要去赴约?!
夏蓝啦坐在夏水希对面,此时她毫无食欲,从始至终都用筷子插着碗里的一块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水希。越是看她,越觉得她的眉目神似三年前的“夏水希”,越是看她,越发现她偷看淡星哥的眼神不对!
心情变得狂乱烦躁,乱糟糟的思绪捆成了一团乱麻,夏蓝啦更使劲地用筷子戳着鱼肉。
而坐在夏蓝啦身侧的成淡星,是唯一“专心”吃食物的一个。
他吃得很多,比平时的饭量大了几倍,仿佛在用食物发泄什么。他的胃因为突然接受了太多的东西,先是隐隐地痛着,然后痛楚越来越强烈。
他的嘴唇煞白一片,拿着筷子的手指僵硬收紧,仔细看会发现它在颤抖。可他依旧不停地朝嘴里塞着食物。
风夜炫忽然拧紧了眉。
他察觉到夏水希身体的僵硬,察觉到夏蓝啦的怒气,察觉到成淡星的压抑,察觉到餐厅里平时摆放的古董花瓶、瓷器等一些易碎的东西被移去……他的心情变得糟糕透顶!
——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炼狱!
重重一拍桌子,他声音里全是浓重的火药味道:“陈管家,盛汤!”
猥琐地贴着墙壁的陈管家立即跑上来,颤抖着接过风夜炫手中的碗,颤抖着拿起汤勺,颤抖着盛汤。就在他颤抖着要将盛满汤的碗递给风夜炫的时候,手一抖,大半的汤都洒了出来!
他面如死灰:“对不起对不起,我笨手笨脚,对不起,我马上擦干——”他额头冒汗,用衣袖焦急地擦拭桌上的汤汁,却不小心拉动了桌布,菜盘子全都跟着桌布移过来。
陈管家赶紧松手,结果桌布已经扯成了一团,菜盘子接二连三落地,而且立在中央的火锅盆歪到,汤汁倒在桌布上,而火锅盆径直朝夏水希那边滚动——
夏水希呆住。
夏蓝啦惊叫。
风夜炫着急地伸手去拽夏水希。
火锅盆朝夏水希飞速滚来,眼见着那团火就要扑向夏水希了,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只手迅速拦下了它!
等成淡星的手离开火锅盆时,手迅速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触目心惊的红肿。
夏蓝啦尖叫着抓住成淡星的手腕,看着他起泡的手掌,眼泪涌出眼眶:“淡星哥,你怎么这么莽撞!”她侧头,看向缩在桌底下瑟瑟发抖的陈管家,“你这笨蛋,躲在桌底下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御医!”
陈管家慌忙答应着冲出了餐厅。
夏水希脸色煞白,目光怔怔地盯着成淡星被烫伤的手。刚才她差点就要冲过去了,可是夏蓝啦快了一步!此时夏蓝啦正在朝成淡星烫伤的手心吹气,轻缓地、温柔地,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心痛,毫无顾及地流下泪水。
可是夏水希只能站在这里。
为什么只能看着他受伤,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什么也不能说!好辛苦。只要一直做风夜炫的书童,就要一直待在淡星哥身边看着他痛苦却无法给予关心和帮助。
她无助地朝后退了两步,身体无助地颤动着,忽然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风夜炫站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旋即他对成淡星说道:“你的手有没有怎么样?!”他难得对成淡星展露出关心,虽然口气还是很不好,“啧,用手去碰火锅盆,你以为自己是Super man吗?!”
“风夜炫!”正在给成淡星的手吹气的夏蓝啦抬头,恼怒地瞪住他,“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淡星哥的手会受伤,还不是因为……”她忽然住了口,心底涌起一股酸楚,泪落得更汹涌了。
淡星哥……如果火锅盆扑向的目标是我,你也会这样奋不顾身吗?!
“只是烫伤,不用担心。”成淡星将手从夏蓝啦的手里抽出,另一只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我去敷药。”
他神色安静,眼神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呆怔的夏水希,转身朝前走去,夏蓝啦随后跟上:“淡星哥,等我——”
白桦林里,生长着许多茂盛的桦树,远山近岭一片耀眼的金黄。阳光斜射在伶仃的枝头,将斑驳的碎影投射在金灿灿的落叶上。
风起,白桦树摇落着金色的衣裳,满世界一片金光璀璨。
在白桦林尽头,有片连绵起伏的双生花田。夏水希仰头站在花田中央,看着不断泌着剔透水珠的喷泉池,眼神温柔湿润。
“跌倒了,并不会因为无视伤口就会忘记它带给自己的疼痛。蓝茜茜,你受伤了如果无法自己包扎,请告诉我,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