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惊慌失措的行人，嘈杂的呼喊声，清脆的尖叫声，急促的鸣笛声。爸爸看着自己的身体重重地跌落在庞大的水花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破裂声。终于，一切归于黑暗。
莫同惊恐地站在顺势而下的强大雨幕里，一动不能动，一只手里还捏着爸爸的黄色雨衣。
鲜红的血迅速地流淌出来，随着雨水蔓延向整个街道。
然后，开始失声尖叫。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002年6月1日
我用很多很多的时间来回想5月22日的傍晚发生的一幕，爸爸的身体起来的时候，他的蓝色的外套因灌进了风而鼓起来，像一只错手放开的气球，轻盈地浮上去，而他的眼镜，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转着飞出去，翻了个跟头，越过抛物线的最高点，与它的主人一起，划出两道不协调的曲线。
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那是真实的。爸爸，他只是不想再等了吧，也许因为他终于感到害怕，害怕他会等不到了。所以，他想要走了，去寻找了。可是他知道，如果他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脸说，莫同，我要走了，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了，那我肯定会哭着拉着他不放，不让他走。于是，他导演了这样的一幕给我看，他知道那天会下雨，他故意不带雨衣，他知道我会帮他送去。他知道6点37分的时候，绿灯会嘠然变红，开着黑色雅阁的司机要急着赶去医院迎接他新生的儿子。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踩下脚踏板，冲出马路去。而那个混乱嘈杂支离破碎的瞬间，他已经轻盈地抽离出来，狡黠地看了我一眼，匆匆离去。
但是我看到了他在雨幕中呈现又隐去的挺拔身影，我知道，他只是走了。我的尖叫也唤不回他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我尝试着在黑暗里轻轻叫他。可是，空荡幽深的房间里沉寂无声，没有回答。我的绝望，没有任何声音。
于是，我想到尹颜，在我们失去联络的三个月里，没有人陪我一起去 “ Take Me Home”吃蛋糕，没有人半夜醒来听我说话，没有人在我孤独无援地时候重重地拍我说，这样很对不起妈妈的劳动喔。他们都想要离开。外面的世界是广阔浩淼的天地，他们都可以放下我一走千里，自由得没有任何牵挂。可是我呢？
那个晚上，我从家里走出来一路走到尹颜家。我在她家门口坐了一晚，没有敲门进去。。 最好的txt下载网
1
叔叔帮着莫同打点完爸爸的丧礼后说要带她回家住，莫同拒绝了。莫同对叔叔说：
“我已经17岁了，我可以照顾自己的。谢谢你了。”
她的礼貌使两人之间的关系生疏起来。叔叔叹了下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塞给莫同一些钱，说，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叔叔。
莫同开始频繁地住在尹颜家。开饭时也会帮着摆碗筷，也会给尹颜窗台上的植物浇水。可对着别人还是寡言，还是不擅社交，还是常常半夜会哭，醒来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同又开始去便利店打工，还另外找了些不定期的琐碎的工作，有时候是在路口发广告单，有时候在肯德基门口带着小朋友跳舞。她不愿意花爸爸留下来的钱，她说：
“我知道，他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他会用得到的。”
说的时候，眼泪就兀自流了出来。
她终于相信，爸爸不会回来了。 。。
2
可能是因为莫同的性格本就淡漠内敛，不会过多地表露情绪，在尹颜看来，她并没有过分地沉浸在爸爸离去的哀痛里，似乎已经恢复起来。中午的时候，她跑到学校去找尹颜一起吃饭。尹颜想在食堂吃，卫生放心，可是莫同拉着尹颜说：
“刚刚等你的时候，我发现学校后门有一条小吃街诶。这么久没来过，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我们去那里吃吧。”
尹颜以前从来不要吃这些“没有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的小摊头”的，又拗不过莫同，磨磨蹭蹭地跟在莫同后面。那条油腻肮脏的小弄堂，摆满各色的小吃摊，尹颜看着叭着青苔掉着煤渣淌着臭水的石板地板，往上拉了拉裤脚。
“真的要在这里吃啊？”
“是啊。炒米粉看起来好像不错．就那家吧。”
莫同拉着尹颜熟门熟路地小跑过去。
“大叔，两份炒米粉。”
“你说，他放的是不是那些什么回用油啊地沟油的呀？那个，盐，会不会是工业盐啊？”尹颜站在莫同后面，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小声嘀咕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没听说过啊？”莫同看着炒米粉大叔熟练地翻着锅晃着勺，还不停指示着，“ 多加点青菜……豆芽也要的……酱油多一点……”
“轩墨肯定也喜欢吃这些东西。”
尹颜一边在包里找纸巾擦凳子一边脱口而出，马上又意识到失言。在两个人复合后众多的相互打听、询问和关心中，这三个字是唯一回避掉的话题。突然两个人之间沉寂下来没了语言，尹颜弯着身一遍一遍地擦着凳子，空气在炒米粉大叔呯铃乓啷的翻炒中散发出滋滋的焦味。其实没了感情的包袱，尹颜与轩墨之间的相处，反而轻松愉快，甚至是成了很好的朋友。本来就是开朗的女孩，而且是这么熟识的一个人，尹颜偶尔还会给他带早饭，下了晚自修一起去贪吃街吃轩墨喜欢吃的手捏年糕，夹鸡蛋，油条和肉末做馅。下午自习课后，依然会习惯性地走到篮球场看看轩墨有没有在打球。轩墨有时候也会载尹颜回家，请她吃东西或者在傍晚自修课开始前一起走一段路。分了手，反倒更亲密了。
“坐下来啦。”莫同在停了30秒之后若无其事地一把拉过尹颜。
“干嘛啦，丢不起这人还不行啊？人家还年轻貌美，还想在这混下去的。”尹颜也马上恢复了莫同熟悉的矫情模样，没好气地赌着嘴撒娇。
“那我先替您试吃下好不好？有什么回收油工业盐的，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
“生气了？别嘛，我舍命陪你还不行吗？”
“饿死了，没空和你说啦……哎，很好吃诶，你尝尝看啦……快点啦，我等下还赶回去上班……”莫同故意吃得啧啧作响。
“哦……”尹颜从筷笼里挑了一双一次性筷。
“我说，我们下次还是自己带筷子来吧。”尹颜看着手里那双毛咧咧的筷子，又怕被莫同嫌弃，赶紧接着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不都提倡保护森林嘛，我们也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嘛，你说是不是啊？”
“是啦是啦。不过自己带来了还得带回去洗，那不是不能响应‘节约用水’的号召了？”莫同扒着碗里散发着酱油香味的米粉，看着尹颜没好气的样子，抹了抹嘴说，“好嘛，下次我带双银的筷子来先帮你验了没毒你再吃行了吧。”
两个人都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边吃边说话，好像和以前一同坐在“Take Me Home”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好像从未离弃，从未争吵，从未遇见过一个叫张轩墨的男孩一样。只是有些欲罢不能的东西隐隐地藏在两个人的心中，像微小的针游走在血管里，抓不到绕不着，有时候，甚至以为它是不存在的，可是某些瞬间里，它会突然扎到身体的某一处，这里或那里，不期而至，没有预兆，却引起细小的疼痛和心悸。而这些稍纵即逝的心悸，才让人惊慌失措。
以后这个地方几乎成了她们两个午饭的食堂。为了帮莫同一起省钱，尹颜和莫同一起吃一份米粉，也学会催着米粉大叔多加一点这多加一点那的。有时候，尹颜还会和方佳远一起来吃．尹颜说“带你去个好地方，莫同发现的黑暗料理街”的时候，方佳远还以为是韩国烧烤或者日本料理．当他站在油腻肮脏的小巷口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尹颜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尹颜就学着莫同的口气和架势教育他。然后，“黑暗料理街”的名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广为传播开了。 。。
3
莫同如往常一样在上午第四节差不多快下课的时间到教室门口等尹颜。物理老师却一点没有要下课的意思，拿着粉笔用力地一下一下戳着黑板，讲一道高考必考题。莫同在楼梯的第一级台阶上靠着扶手坐下来。
下楼梯的轻快脚步。莫同仰起头，从楼梯扶手的铁栏杆中望上去，尘埃伴着白色球鞋的热闹起来，在篮球一下下打击台阶的“砰、砰、砰”中翩然起舞。从三楼舞到二楼，在转弯的地方被风吹散，然后又聚齐起来换欣跳跃。莫同饶有兴致地随着白色球鞋的步子扭动脖子，转了90°，白色球鞋，同黑色运动裤和深蓝色T…SHIRT一起在楼梯上方倏然出现。张轩墨，就这样站在莫同仰望的位置上。
莫同一时慌了神，不知道是该把身体转过来和脸同一个方向然后站起来问好还是该把脸转回去和身体一个方向然后起身就逃。于是保持着这样扭曲的姿势看着轩墨一级一级走下来。
“莫同……你好吗？”
“我……我等尹颜。”
“真的退学了吗？”
“我等尹颜一起吃饭呢。”
“听尹颜说了你爸爸的事……你还好吗？”
“你们……快考试了吧？”
“一起吃饭吧。”
“……我还要赶时间上班。”
尹颜站在教室的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心想，如果当初是自己从后面叫住轩墨，跟他说，莫同喜欢你，这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4
高考终于结束了。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已经没了庆祝的力气。紧接着，尹颜又开始在妈妈的关切注视下估算成绩，挑选着第一志愿第二志愿。莫同从不关心，也不打听，她甘愿把自己变成窗台上不闻不问的一株植物。
尹颜自然是知道莫同的。她那么珍惜现在的生活，即使她从来不说。即使她还是会拼命地想念她的爸爸。有时候自己画着画，或者只是发呆，靠着尹颜就这么睡着了。尹颜也曾默默期许，希望生活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这个叫人叫全名不会削苹果露用一根筷子搅拌鸡蛋一个人走路时把手环抱在胸前的女孩；她给过她承诺。
“……我们一起去流浪吧，不对，是我带你去。北漂，或者更远。去好多好多少数民族的地方，过一段虚渺空灵的生活。住傣族的竹楼，赤足，邋遢，蓬头垢发……还要一起去哥本哈根；看看美人鱼的故乡是怎样的神秘、华丽。还有威尼斯；那个昏旧而有风情的城市，是不是就是欧洲的江南水乡……”
“可是，你走得太快，我恐怕会跟不上？”
“那你就抬头看一看星空，那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寻找你的眼睛！”
“那好吧，把那颗星摘给我吧。”
“先欠着吧！以后加上利息还你银河好了。”
……
历历在目。
这些，莫同在心里无声地渴望过。可是尹颜，却依然放开了她的手。
那棵梦想的树，熬过了漫长萧冷的冬天，在春天里复苏，成长，终于根深蒂固，深掘在尹颜心里，花谢了，却长满欲望的果实，已经分不清是尹颜自己的，还是她家人的。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的Offer和高考的成绩同一天收到。 。。
5
“傻丫头，你爸爸当然也爱你。他不会离开你，我也不会。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相信我。记得街角游乐场的那个滑滑梯吗？我们经常去玩的那个。以后要是找不到我，就在那里等我，我一定会来找你。有一天，你妈妈也会回来，我会经常到你家蹭吃蹭睡，我们会有快乐的生活。”
承诺给的时候，并未想到它能否兑现。
走的时候，正是八月。尹颜和莫同，正好3年。3年前，尹颜用一厅可乐，换取了这个孤僻的女孩全部的友谊。
莫同，莫同，莫同……尹颜在心里默默念着。最后一次见到莫同，是尹颜从上海办了留学签证匆匆回来的黄昏，在街角的那个游乐场。莫同一个人坐在滑滑梯的下面。尹颜走过去想拉她起身，莫同却推开尹颜伸过去的手。那是第一次，她推开她的手。夕阳下，尹颜的影子薄薄地映在她闪亮的额头左侧，她毫无反应，只是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一如往昔。
尹颜最后一次回头，看看机场透明的玻璃门外，八月的阳光那么耀眼。
2002年6月19日
我不愿意跟叔叔去他家，虽然他说他是我的监护人，我怕我万一走了，爸爸回来就一个人住了。尹颜和她妈妈最后还是收留了我。我很感激。虽然爸爸走时给了我他的积蓄，可是我分文未动，把它用干净的白纸包好端正地放进了他房间的五斗橱的第一个抽屉。如果他有一天终于想念我回家来，我要完好地还给他。于是我依然自己去打工，赚到的钱足够平时花费。我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