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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才勉强压下一口气,双眼通红的左右看了眼秦宣和秦菁这两姐弟,愤恨道,“好,你们好啊,手足相残,谋害太子,秦宣,你这乱臣贼子,你——”
“左相大人你错了。”秦宣不紧不慢拨开护在他面前的两个侍卫上前一步,衣袍猎猎站在两军阵前,面色笑容冷酷,“一个时辰以前,本宫正在江北大营休息,是二皇弟他突然带人闯入,假传父皇的圣旨想要调派皇家近卫军以行不轨之事,见到本宫还要对本宫下杀手。我的人杀他是正当防卫,万般的不得已。而江北大营会集结于此,更全然与本宫无关,他们是二皇弟那里得知宫中恐生辩护,自主回来护驾的。”
秦洛怎么会突然跑到江北大营去司徒南不知道,而且此时此刻他早已经急怒攻心,更是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没了秦洛,他像是最后一点希望陨落,突然之间就茫然而恐惧起来。
身后的城墙上,秦菁的声音冷漠的传来,“宫中蓝氏勾结禁卫军意图乱我朝纲,父皇一时不查,已经葬于蓝氏之手,文武百官为证,蓝氏亲口招认,此事与你司徒大人有关,你又当作何解释?”
景帝暴毙,秦洛的人头又现于此处,今时今日,这大秦天下唯秦宣一家独大,再无转机。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事事都在你们的算计之内,你们现在又何必废话?”司徒南凄声一笑,说着目光突然遗憾,厉声道,“横竖我今天是走不脱了,那就鱼死网破吧。”
话音未落,他大军身后忽然两道声音讯若奔雷般一掠而过。
方才因为三方对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秦菁姐弟身上,森严的戒备起来,那两道人影的动作又快,等到有人反应过来,却发现先前挟制住萧文皇后和假秦宣的两个士兵已经被人拍晕在地,两个人质不翼而飞。
司徒南怔了一怔,一时间有点反应不及。
灵歌和苏沐潜伏良久,一直瞅准了这个叛军松懈的时机以暗号示意,一左一右同时奔出将人给拽了开去,飞快的几个起落,已经携着人到了秦宣的车辇之前。
“母后,你还好吧?”秦宣迎上去一步,一把攥住萧文皇后的手。
“宣儿!”久别重逢,默然半天不置一词的萧文皇后终于忍不住一把揽了儿子在怀,失声痛哭起来。
凄声哀哀,别样的愁肠百转。
敌营阵中的司徒南木楞楞的看着,顿时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自始至终这萧文皇后和秦菁姐弟之间都没有半句话的交流,再因为秦宣是假,他便下意识的以为萧文皇后也是被人掉了包的,所以就下意识的对这两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卸去了防备。
这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过来,真的秦宣根本早就不在宫中,而萧文皇后和假秦宣是被人一同从宫里送出来落到他手上的。
见到灵歌和苏沐得手,秦菁心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放松下来,脚下微微有些虚浮。
白奕眉头一皱,急忙一把扶住她的腰将她靠在自己身上,不安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了。”秦菁对她露出一个笑容,皱眉看向城楼下对峙的两军,“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其实古往今来的战场上,收服俘虏归为己用的事情层出不穷,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秦菁此时的想法白奕心里却是明白。
眼下秦宣还小,朝中又经过这么大的一场变故,必定人心不安人心不稳,他们姐弟之前都无力在朝中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现在骤然掌权,就必须要牢牢把握,不能冒险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隐患。
所以,无论是蓝月仙的那些人还是司徒南的这些人,宁可错杀三千,她也一个都不能留。
一则,以武力震慑朝臣,二则,也是防微杜渐,提前彻底灭了这些隐患。
“好!”白奕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先送你回去,这里让别人盯着。”
“嗯!”秦菁点头。
白奕拦腰将她往怀里一抱,这才回头对身边那个控制弓箭手的黑衣人道,“这里盯紧了,配合宣王把下面的人全部灭口,赶在天亮之前把战场打扫干净,不要惊扰了百姓。”
“是!”那人应道,抬手一扬,从袖子里射出一个旗花,这是月秦宣那边的事先约定的击杀暗号。
安排好一切,白奕就片刻不留,抱着秦菁下了角落,策马回宫。
彼时宫里的动乱也已经平定,苏晋阳带了人在打扫战场。
五万叛军一个不留,整个中央宫内外血流成河,清洗之后,御花园里的几处河水一直到几天之后才都隐隐透着腥。
秦菁匆匆回乾和宫换了衣服,就赶到中央宫去安抚朝臣,一边命人准备了马车、轿子把入宫赴宴的命妇小姐们各自送回府,一边安排了人把文武百官请到启天殿等秦宣回宫。
北城门处的野战场,因为有弓箭手的配合,司徒南的四万余人毫无悬念的全军覆没,他自己亦被万箭穿心钉死在城门上。
辇车之前,秦宣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乎所有人都很难想象,他们印象里那个总是笑容清爽温和儒雅的小太子也会有这么嗜血冷酷的一面,仿佛只在一夕之间天地巨变,这个少年已经完全释放出另一种人格来,让人——
望而生畏!
血战过后,这位年轻的皇朝继承人亲自打马护送萧文皇后回宫。
城门下,司徒南奄奄一息的心有不甘的盯着他一路走过,而他行至那人身边的时候却顿了片刻,对这位大逆不道的左丞相大人说了最后一句话:“左相,之前咱们做的那笔买卖,您还欠着本宫另一半的粮草钱,眼下你是成事无望了,不过也不用挂心,回头抄家清点的时候本宫会记得自己取回来的。”
言罢,漠然的转头,目不斜视的打马而去。
萧文皇后受了惊吓,回宫后秦宣直接安排了人送她回永寿殿休息,自己则是直接没有下马飞奔回了寝宫。
秦菁给他备好了衣服等在那里。
“皇姐!等急了吧!”秦宣翻身下马,姐弟两人携手往后殿走去。
因为沿路的宫女太监都被提前遣出去了,秦菁也不避讳,直接开门见山道,“宣儿,那颗人头——”
“不是他!”秦宣似是早就料到她会由此一问,答的倒是十分干脆,只是眼神不觉的微微一黯,神色凝重道,“那人的确是宫里事发之后暗卫在宫门外拦截下来的,但不是他!”
果然还是这样!
从付厉染告诉她他想送她的那份礼物失手了之后,秦菁心里就隐隐的有这种预感——
看来这次秦洛是要躲过去了,果不然,秦宣这边也没能拿到他的人。
“这样也好,反正已经用这个罪名断了他的后路,日后身份无所依凭,谅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深吸一口气,秦菁微微闭了下眼缓和情绪,然后话锋一转,微笑道,“衣服我给你准备好了,都放在里面,你快点换了去启天殿,文武百官已经都候在那里了。事不宜迟,昨夜的事必须马上做一个了断。”
“好!”秦宣点头,快步进了寝殿。
这一夜,秦氏王朝经历了它这八百年间最惊心动魄的一夜,帝王遇刺,太子被杀,宠妃、外臣联合叛乱,争做王朝风雨飘摇,却在这区区一夜之间几次峰回路转,一切的一切都在黎明后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重新归于平静。
次日一早,秦宣以大秦储君之名,分别向西楚和大秦递交国书,八百里加急传送过去,表示了一番愿意化干戈为玉帛的态度。
书信一送,于是付厉染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继续在云都逗留,美其名曰大晏使臣,等候参加大秦新帝的登基仪式,当然,他这个使臣的名头先是自封的,要等晏英那边的正式的圣旨传送过来才算数。
秦宣的继位大典定在十日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皇城戒严,左丞相司徒南连同其党羽,上下二十六名朝廷大员被诛九族,灭门抄家,但有人时间掐的刚刚好,在朝廷的查封令下达之前持借条入左丞相府讨了一笔巨债扬长而去。
作为司徒南最大盟友的秦洛和蓝月仙,两人罪无可恕,死后贬为庶人,不得全尸而葬。
而世昌伯府本来是应当一同被以谋逆大罪论处,只是因为蓝玉衡没有与舒贵妃等人同谋合污并且带兵协助镇压乱党有功,将功抵过,没有被追究罪责。
但世昌伯府的声望却是一夕扫地,再无往日的半点荣光。
当天朝堂之上,蓝玉衡主动请辞,卸掉了禁卫军统领之职,请求外调西北道。
秦宣虽然还未正式登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几日他便是先以监国亲王之职暂代朝纲。
蓝玉衡请奏的凋零很急,秦宣表面上很是客气的挽留一二,最终还是准了他的奏请——
谁都知道,萧、蓝两家势不两立,新帝对蓝家,怎么也不会是真心实意的。
蓝家人的动作很迅速,三日之后已经人去屋空,走了个干干净净。
而接下来的几天之内,整个江南道天翻地覆,一众官员因为营党结私协同逆臣司徒南私组军队受到盘查,大批官员被撤换,整个江南道的官场经过了一场动作空前迅捷的大换血,转眼间司徒南的党羽灭的干干净净,一丝痕迹也不留。
是夜,月朗星稀,秦菁遣散了其他人,带着灵歌往皇宫东北角的天牢方向而去。
夜色中两个影子寂静无声的沿着靠近宫墙外围小径快步的走,半个时辰以后,那个半入地下的秘密建筑物已经映入眼帘。
天牢重地,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而且进了这个地方就再没有出去的先例。
正因为看守的犯人都非同小可,所以守卫便各位森严,秦菁他们才走到数十丈之外,已经有人厉喝一声,“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秦菁徐步向前,灵歌已经飞身而起,同时掏了腰间一块令牌抛过去,脆声道,“是公主殿下要进去探视,开牢门。”
那侍卫接了令牌仔细辨认一番,确定无误,急忙单膝跪地行礼,“见过长公主!”
“免了,给我开门!”秦菁道,目光四下扫视一圈,淡然开口,“这几日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一切正常,请殿下放心!”那侍卫回道,一边爬起来掏了钥匙开门,一边道,“殿下稍后,里头光线暗,属下先让他们把火把点上。”
大门打开,里面是一条四面巨石对垒修建的很长的密道,零星的只点了几处火把,一眼看去,阴森而昏暗。
那侍卫率先弯身进去,拿手指在墙壁上叩了两下,对着里面大声道,“把火把生起来。”
“是!”里面远远近近传出一片回音,片刻之后,沿途所有的火把都被点燃,之前阴暗的气氛一扫而空,石壁上映着火光,反而多了几分璀璨。
那侍卫似乎很明白秦菁此来是要见谁的,也不多言,只是讨好的躬身道,“为了防止犯人脱逃,这里的暗道做的有些麻烦,奴才引您进去吧!”
“嗯!”秦菁点头,跟着她弯身走了进去。
灵歌谨慎的回头四下看了眼,又对外面把手的人吩咐道,“仔细看好了,不要让陌生人靠近。”然后也跟着快步走了进去。
暗道很长,不时就会在旁边生出几个岔路,那侍卫显然是对此处构造十分清楚,引着她熟门熟路的过了几个路口,最后在一处暗门跟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道大理石所制的厚重石门,若不是有人引路至此,秦菁觉得自己断不会以为这里会有一扇门。
那侍卫往前走了一步,探出一根手指在右侧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空洞里面灵活一掰,眼前的石门就缓缓上升露出里面的暗牢。
“就是这里了!”开了门,那侍卫就字句推到旁边,抬手指了指门内墙壁上一个凸起的旋钮对灵歌道,“那个是里面的机关,往右旋两圈门就开了。”
“嗯,知道了!”灵歌道,“出去的话还是顺着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就可以了是吗?”
“是!”
“你先去吧,回头我送殿下出去就可以了。”灵歌摆摆手。
那侍卫也不确定只走了这一次她十分真能将那么多岔路分辨清楚,却只恭敬的恭敬的行了礼,转身往外走去。
秦菁款步下了台阶,下面的空间还算宽敞,用厚重的铁栅栏将整间石室一分为三,左右两边各是一间牢房,四周石壁森严,连个窗口都没有,只在高处开了几个气孔用以更替里面的空气。
与普通的牢房不同,这处密牢里没有任何的刑具,干净简洁的有点怪异,中间的小间里也有守卫犯人时候的床铺桌椅之类,反倒是两边的牢房里各自一张石床,上面光秃秃的,连稻草都不见半根。
秦菁走过去,面对右侧的那间牢房止了步子。
听到她的脚步声,石床上正盘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男子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