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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怨恨她,她也从来不叫我和如风去恨任何人,在这一点上,她当之无愧,的确是个豁达的女子。她从来没有要求我,因为她的不爱而去否定我父皇的存在,也尽量说服如风,不让他因为那样的身世去毁了自己平和的心境。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如风很像她,如果是我,我便定然是不会让叶阳珊那样的亲生母亲得到善终。只是终究——”往事历历,楚奕看似说的漫不经心,“她的最后七年尽数给了如风,如风心里便一直都有心结,觉得那是他抢了我的,亏欠我的。所以虽然他放弃了他自己,终于还是自甘的卷进这巍巍皇城铁血壁垒的阴谋诡计中,不遗余力的为我铺路。”
两个人默默相依,彼此都不再说话。
而关于莫如风的事,也都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
秦菁伏在楚奕胸前,手指随意的顺着他袍子上的花纹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等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又突然想起了正事,敛了眸光道:“对了,你不是说皇贵妃离宫以后楚皇陛下就不入后宫了吗?那么广泰——”
虽是这样问着,她心里却已经有七分明白广泰公主之所以自幼不得帝宠的原因。
楚奕苦涩一笑,“是,你猜的没错,广泰的母妃就是因为设计父皇得了一夜的宠幸而被废弃,后来连带着广泰也不受待见,几乎没有人能够想到父皇在这件事上的坚定和决绝,可他就是这般做了,当时母亲在时,他都不曾为她放弃三宫六院红粉佳人,却在她离宫以后做了苦行僧,有时候我也觉得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曾得到就无所谓失去,也许正是因为曾经得到,在失去之后才会更加怀恋曾经拥有过的可贵吧。”秦菁的心里倒像是有几分明白,她笑笑,撑着身子爬起来,拈了一缕发丝去搔楚奕的眼睫毛,“这么说吧,就譬如你我,如果当初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也便罢了,可是现在,如果——”
楚奕的脸色瞬时一变,敛眉一把抬手掩住她的唇,沉声道,“别说这样的话!”
秦菁一愣,随即笑着拍开他的手,“我只是打个比方,干什么这样小题大做?”
楚奕翻身坐起来,脸色却是少有的庄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如果,你是我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种结果,不会再有别的。”
他的目光坚决而带着一种强势的执念侵入她的眼底,仿佛宣誓一般。
秦菁本来想说这不过一句玩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但在他这目光的逼视之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是啊,本来就没有别的。”她微笑着抬手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知道他对这个问题敏感也就不再纠缠于此,想着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我之前想问你来着,却被你给打断了,广泰公主在京中的官家小姐之间是否有和谁十分要好的?”
“怎么?”楚奕警觉起来,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却是先回了她的问题,“我与她接触的不多,但要说到性格的话,因为从小不得宠,她为人便十分的谨慎胆小,轻易不同人往来的,尤其是两年前,从父皇给她指的未婚夫婿死后,她受了很多非议,人便更加沉默寡言了,所以我来时无意间看她和你站在一起才觉得奇怪。至于她会与什么人交好嘛——她母妃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大约是不会有什么要好的姐妹的。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可是她与你说了什么?”
胆小懦弱,又不常与人往来的广泰公主突然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前来见她?
这事儿想想,似乎是很耐人寻味的。
“她倒是没说什么。”秦菁唇角慢慢展开一个玩味的笑容,重新抬眸看向楚奕道,“不过你还是去帮我查一查吧,我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怪异,你大约是当时离得远了没注意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婢女,却不知道是哪家小姐顽皮,跟着她一起混进来了。”
“嗯?这倒是奇了。”楚奕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小脸尖下巴,眉毛细长,十五六岁的模样,她一直低着头我只恍惚看了这么多。”秦菁道,眼中笑意越发显得意味深长起来,“我初来乍到,怎么想都不能是得罪了这般人物,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招惹的。”
她在这里,除了叶阳皇后和那两个夫君有望夺位的皇子妃,若再要说谁会对她这么一个远客产生兴趣——
那便只能从楚奕身上下手了。
他回国三年,如今已经二十有二,却一直没有选妃,想必他朝中那些家有千金的臣子都不会少蹦跶了。
楚奕闻言,先是脸一黑,然后眉毛一挑,坏笑出声,“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不是已经验过身了吗?你要是不放心,要不要现在再重新验验?”
说着就已经凑过来,拥着秦菁往榻上一倒,就要动手。
秦菁先是被她的噎了一下,然后一回神又觉得他反应的太快反而隐隐有点不对,皱眉挡下他的手,“你知道是谁是吧?”
“我怎么会知道?”楚奕反问,目光往旁边一让,竟是带了点心虚的意思。
秦菁心里突然一堵,倒不是怀疑他会和别的女人有什么,只是终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不舒服。
两个人,保持着一个压倒和被压倒的姿势僵持在那里,半晌,秦菁推开他坐起来。
“你占着这个位子,有人会有这种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在正妃的位置虽然是被我占了,但是你的那些朝臣兄弟,甚至于楚皇陛下,只怕都不会省心的。”秦菁说道,神色始终淡淡的,“这几年你虽然做了很多,但终究不比当初的皇位巩固了的陛下,你现在瞒着我做什么?以后总归是少不得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想要往你的后院塞人的。”
楚奕的脸色略带了几分阴沉,也就势起身坐起来。
秦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她不容他身边有别的女人,而他也从未对她强调过,他这一生就只要她一个。
但不说,并不表示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想法——
他们彼此之间,都容不得任何人。
深吸一口气,楚奕开口:“有件事我一直没同你说,其实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我并不是想在这个时候就把你们接过来的,至少也要等叶阳珊和楚越两者去其一,我的地位稍微稳固之后。我回来这三年,一直都有人明示暗示的要父皇早日替我选妃,之前的很多次他都含糊着给压了下去,直至前几个月,又有人提出要把大学时常文山的孙女配给我,父皇突然一反常态,让内务府备了所有世家未婚女子的资料给他,说是让几位阁臣去斟酌。我去找过他一次,他的态度却十分坚决,只说我现在这个年纪再不娶亲,朝臣非议,以后很难稳定朝纲,在年前一定要给我定下来。不得已,我只能提前把你们接过来了。”
楚奕和自己的事,别人不知道,楚明帝却是心知肚明的。
以他的为人,楚奕的心思他未必就不知道,这样看来倒也有可能是他有意为之。
秦菁思忖着沉吟一声,“当时说是让阁臣去斟酌,其实陛下的意思,还是属意常家小姐的是吧?”
“常文山是两朝老臣,在朝中极有威望,但你也知道,作为文臣学士,虽然显赫一朝被视为君上的左膀右臂,但终究比不得功勋侯爵之家盘根错杂的势力网。换而言之,虽然现在常家人显赫一时,但在常文山百年之后就未必。”楚奕冷笑,“父皇是不是真的属意常氏我是不知道,可在旁边窥测的老三和老七他们几个都属意的很,当时朝中各方呼声很高,几乎不等我表态就先要把事情定下来了。那段时间父皇作壁上观,态度一直保持的很模糊,甚至到后来我动用了各方力量把和你这边联姻的事情提出来,他也保持着那么个模棱两可的态度,很是看了一段时间的白戏,最后才勉强点头应下。”
秦菁心中了然,不觉也是一声冷笑,“所以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你便是将常大学士给得罪的狠了吧!”
“那个老顽固,在朝中倚老卖老,本来就不在我的阵营之内。”楚奕不甚在意的扯了扯嘴角,“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年他跟父皇之间一直都君臣和睦,父皇明知道我的打算,却还要把常氏的孙女搬出来搅局到底是安的什么心。他似乎是有意让我和常氏反目,这些年我做什么他都一直不闻不问,当初为了争祈宁那里的统帅权,他明知道我和老七都各怀私心,最终都没插手。甚至帮我给了老七一个台阶,把他调到北疆去领兵,但是这会儿他却主动出手,把个栋梁之臣强推到我的对面去,有点不合常理。”
和大秦休战以后,楚越曾经也有打算拿回那里的兵权的统帅权,但是楚奕却不肯将祈宁交到别人手上。
两个人很是一番较量之后,祈宁守军的控制权终于还是交到了叶阳安手里,而楚越则被楚明帝一纸调令派往北疆镇压蠢蠢欲动的草原人。
这三年,楚奕后来居上,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他在北疆那边巩固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这样说来,楚明帝似乎也没有就是偏帮着楚奕的。
“有什么不合理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秦菁道,态度反而平和不少,苦笑道,“陛下的心思你还是不用猜了,我倒是觉得不等你和那长大学士明刀明抢的较量上,怕是那位常小姐就要先把我给惦记上了。”
说到这件事,楚奕的心里总归是不太高兴。
但他不高兴归不高兴,却觉得秦菁比他更有理由不高兴。
“惦记上你也总比惦记着我好不是?”收拾了散乱的情绪,楚奕脸色重新挂了笑容过来拉她的手。
秦菁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紧跟着话锋一转正色道,“说了这么多没用的,你去而复返又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事?”
“哦!”秦菁这样一说,楚奕也不由的敛了神色,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子递给她,“晚上礼部把大婚宴客的名单送到我那,这是其中的一部分,你看看。”
秦菁狐疑的接过去展开,自上放下一排排的名字扫过去,翻到第二页的时候目光便是骤然定住。
“颜璟轩?”竟然是翔阳侯世子颜璟轩?
这个人,是目前为止,西楚朝中唯一一个和当年的“白奕”有过正面接触的人。
楚奕是在敌国重臣之家长大的,此事只要一经曝光,那么就算楚明帝可以护住楚奕,大秦朝中也必定天翻地覆,不仅白氏一族要遭殃,就连秦宣这个皇帝只怕也要备受非议。
“就是他!”楚奕从她手上取回名单扔到一边,神色凝重道,“我暗中做了点手脚,这几年一直把他困在北疆和老七作伴,本来这次的婚宴也是没有准备让他回朝的,但是颜玮最近重症卧床,实在没有理由不准他回去探望,却没想到阴错阳差,竟是他代表翔阳侯府前来观礼的。”
“这几年颜璟轩在北疆?”秦菁微微抽了口气,“这样说来,颜家现在是真的已经完全归楚越所有了?”
楚奕把颜璟轩安排到楚越那里,明摆着就是给二人提供了一个互通款曲的机会。
“横竖是因为上回和亲的事颜家已经和你我成仇,与其让他们藏着掖着伺机给我背后捅刀子,我倒不如把他们放在明处。老七和我迟早也要对上,颜家陷进去,到时候也便是省事了。”楚奕道,说着起身整了整袍子,又把那折子揣回袖子里收好,“好了,我来就是和你说这事儿,顺便给你提个醒儿,毕竟你与颜璟轩也算旧相识,别后面发生什么事没有准备。”
“嗯!”秦菁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广泰公主的事,记得帮我查。”
“记得!”楚奕笑笑,弯身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吧!”秦菁回他一个笑容,目送他离开。
次日歇了一天无事,下午的时候成渝公主递了帖子过来,说是邀请秦菁去她府中小聚,算是略尽地主之谊。
灵歌拿着帖子进来的时候神色十分不安:“公主,成渝公主这个时候请您过府,奴婢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和楚奕大婚是后天晚上,按理说,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请她的。
成渝公主大方得体不是不识趣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掺和?
秦菁捏着帖子看了眼,然后就随意搁到桌上,“昨晚的接风宴上本宫和成渝公主算是相谈甚欢,她要回请本宫也说得过去。”
成渝公主那般大方得体的人,怎么看都是个心胸坦荡的人,而且之前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掺和进皇子们的明争暗斗里,这个时候总不至于要前功尽弃,来趟浑水吧?
“话是这么说,可奴婢还是觉得明日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灵歌道,“后天就要举行大婚了,太子殿下也交代过,在这之前要慎之又慎,省的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