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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丹回了微微一笑,望着分镜头里的星系图,努力在记忆里搜刮这个星系及其周围的情况——上辈子,她的旗舰并没有到过这儿的每一个角落,对绝大部分地区所知有限:这就好比沈阳军区不会去管成都军区辖下的川藏一带。
光头分完枫糖浆,多取了两个,把余下的交还给了服务机器;而后他从简丹这里取走了阅读板,将手里的两个糖包丢在简丹怀里,揉揉简丹的头发,从容找了个座位安顿他自己。
简丹意外,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好几个选拔生注意到了这一幕,因为这动作亲昵太过而亵渎毫无,他们一点也不担心,还忍俊不禁;吉尔更是不厚道地偷笑起来。
160、各怀
登陆过程一切顺利。
唯一有点儿不顺利的是简丹。
因为光头揉她的头揉得上瘾了。
起先分发糖浆时那一回,简丹并不放在心上——光头显然是不高兴鹫头纹身拍的那一下,在“留下标记、抹去旧识”呢:地盘受到侵扰,玩具被人抢夺独占欲。
人都有的独占欲。男人,尤其是年轻男人,往往格外强烈的独占欲。
没什么好坏对错,只不过雄性动物的本能。争夺地盘保障生存资源的本能。
所以简丹不曾在意。
可等到下星舰的时候,光头变本加厉了
……
他们着陆在一片沙海里,在一个绿洲外面的停机坪上。
停机坪十分粗糙,还旧得很——不过这些星舰功能在那儿,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好的降落地点。好的停机坪与其说是为了星舰,不如说是为了乘客、为了驾驶员、为了机修师与他们的工具车,乃至为了装卸货物补给的运输车可以方便一些。
简丹他们下来时,卸货已经开始。
货车是低空飞行车。它们需要专用的地面轨道才能开出高速,在这种停机坪上它们只能慢悠悠地爬。只是眼前的货车都很旧了,开快了恐怕没几天便散架,所以这里正合适它们发挥余热。
光头押送十个囚徒走到了货车边。他挥挥手令九个人上车,唯独留下了简丹在车下陪他等待,顺带又揉了揉简丹的头——这令简丹意识到不大妙货物由机器搬运,但机器还是需要一个人指挥。所以高颧骨也在货车的阴凉地里,操纵机器搬运一些较为光鲜、整洁的箱子——估计里面的货色也贵重些。
光头与高颧骨一边干活与等待,一边用他们自己的行话讨论着这一回的收获。
翻译器干不了这个活儿。这就像每个班级里同学之间都会取一些外号一样,每个雇佣兵团都会有他们自己的行话,对同一种货物会有完全不同的说法。
简丹上辈子出身正统,听不懂这些“黑话”;好在简丹深深了解小规模行动的性质,连猜带蒙,大致弄清楚了两件事:一、这帮人已经在路上把商队的货物处理得差不多了,好像留下了一些自己用得到的东西;二、他们很期待过几天即将到手的获利。
不是来自被扫荡的对象?
那就是来自雇主、或者销赃的渠道商了。
而后鹫首纹身骂骂咧咧地下来了。
他身后,哈瑞背着艾伦;安东脚下虚浮无力,跟在旁边,一边自己吃糖,一边时不时喂艾伦一个。艾伦脸色苍白,瞧上去几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他们身后,是李飒、米沙勒他们。几乎每一人的腮帮子都在动。
光头与高颧骨看着这行人,笑了。而简丹第一时间弄清楚了少的两个人是谁:哈科姆,以及印度的费罗兹。
紧接着橘红头发他们也登陆了,一行一共八个人,应该是两个小队。当时光头正忙着幸灾乐祸地冲鹫头纹身眨眼,连带又揉了简丹一回头。简丹则抢时间速记橘红头发他们的面孔、身形等特征,以及随身携带物——这足以让简丹初步判断出他们各自擅长什么——所以不曾抗议。
事实上,简丹还希望橘红头发有可能会阻止……考虑到那天橘红头发对光头的忠告,没准儿的嘛可惜橘红头发没有——她只是看了光头与简丹一眼,嘿然一乐走了过去光头被笑得有一点不大好意思,所以等橘红头发他们走远了、与另外一拨人汇合了,他再次用力揉了简丹两下。
“……”简丹目送那边那些人走远,对头上的手很无言。这点小骚扰,她完全可以忍受,甚至无视,但她眼下这个年纪不该毫无反应。所以简丹不忍了,一偏头脱了开去:“向恒星起誓以我故乡的法律,我已经成年了”
“噢,成年了。”光头收回手,比比自己的下巴——简丹的身高正到他那儿,“所以?”
简丹没好气:“请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其实当成小孩无所谓,关键是不要揉头光头笑了,高颧骨更是哈哈大笑,看看光头,看向简丹:“你的意思是,要他把你当作女人?”他吹了一声暧昧的口哨。
调戏这是赤luo裸调戏
简丹绷着脸别开头,没有接口。身为囚徒,言行轻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光头笑够了,故意又抬手摸向简丹的头。
简丹正警惕呢,立刻一偏头、瞪光头。
高颧骨与光头一下子忍俊不禁,连鹫首纹身也转恼为乐。光头看了看简丹,当即好脾气地改为拍简丹的肩:“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已经成年了。”
完全哄小孩的语气
简丹倒不在意被当成小孩哄,她只是仔细望了光头片刻,而后她转开了眼,去看他们刚刚离开的星舰,看那忙忙碌碌的机器,看前方不远的绿洲,以及四下一望无际的沙海。
没错了——光头看的并不是她;光头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既然光头因此小小照顾了她几回,那她简丹也会忍耐好奇心,不会去打破光头这点慰藉。
不能一边拿人好处、一边戳人伤疤。
之后两天过得很平静。
来自地球的囚徒们在完成资料整理后,又被派以一些杂务。而这令他们至少能赚取自己的一天三餐。
杂务全是无足轻重的繁琐事儿,有的甚至本来是机器的活儿,纯粹为了不让囚徒们白白闲着才腾出来的。没有任何接触到食物或者武器的机会,连活动范围都有限。
另外,除了褐色头发,还有几个囚徒也被带下了星舰。但选拔生们从不被允许接近那儿。
唯一的例外是卢英。他被指来管理剩下的十九个地球人。他与他的儿子——那小孩叫阿里安——都安然无恙,父子俩被安排与地球人住在一起,而不是与褐色头发他们。
简丹之前与雇佣兵们交谈用的是生涩的瑞森语——雇佣兵们既然袭击瑞森的星舰,当然会在翻译器里加入这种语言——而简丹说话不多,说的也只是短句;另外,九月六号下午发下的资料袋里,附有整套的瑞森语语言教程;加上简丹九月份考录获得资格,距离出发有一个月的时间初步学习一点语言,所以并没有破绽,也没有人怀疑。
事实上,瑞森语,简丹会的也就这么一点基本的。
相比之下,卢英的发音纯正得多,也流畅得多,他还会几门外语,甚至能与其中几个说上两句家乡话。虽然怪腔怪调,但这足以博得哈哈大笑与一定限度内的善意。所以雇佣兵们有杂务更喜欢指派卢英,让他安排人去干活儿。
王岚等人,包括经历过战火冲突的米沙勒,对卢英与阿里安的完好无缺均感到十分高兴——这意味着那些人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不是吗?
简丹跟着微笑,诚挚恭喜卢英与阿里安劫后余生,心里却对同伴们的放松不以为然。
雇佣兵是个高危行业,一般人不会喜欢干这个。干这个的,大多数出身微寒乃至战乱,也有需要用钱的退伍军人。职业缘故,他们组建家庭格外不易,更不用说养小孩了。物以稀为贵,求不得的是最贵,所以人性使然,除了极端变态的一小部分,大多数雇佣兵往往对孩子会另眼相看一些——当然佣兵团上层的顶尖人士,来历复杂得多,情况又不好说。但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样子,加上卢英只是个普通乘客,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这一大一小得以幸免,一点也不奇怪。
可也仅此而已——这一点青睐并不足以庇佑他们十九个。
所以简丹依旧外松内紧,默不吭声地留心一切可以获取的情报。而考虑到这些年轻人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绷得太紧会出问题,简丹便没跟他们说什么。
倒是卢英,悄悄找上了简丹。
那是他们登陆后第三天的傍晚。
光头这些天均有训练,只是在休息的间隙里顺路来找简丹玩玩。一天两次——早上、傍晚。有时候带点水果或者零食,有时候只是瞧瞧简丹在干什么,笑话一两句。
这一个傍晚,简丹他们在修剪绿地。
这类活儿,安东、里奥他们干起来很利索——家务活之一,习惯了呗;王岚、李飒、张耀就不行了——从小到大哪来的机会呀所以他们三个整理修剪下来的枝条。
简丹跟着王岚他们干了一小会儿,为了搜刮情报的视野好一点,主动要求修剪路口的一大丛灌木——并且信誓旦旦会把它修剪成非洲象起先大家都笑了;不过鉴于之前累积的一点威信,没人提出异议,由着简丹高兴。吉尔一边笑得最厉害,一边提醒简丹戴上工作手套,又帮简丹挑了一把大小合适、非常锋利的枝剪,而后看着简丹那笨拙的样子,摇摇头不忍目睹,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与王岚一样,简丹上辈子、这辈子也没机会干这个。但身手好,臂膀上有力气,手腕稳着,干什么体力活儿不占便宜?
所以没一会儿,简丹渐渐顺手了;而等到大家中午小歇的时候,简丹的大象已经初具雏形了;再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到了傍晚,那已经是活灵活现摩肩接踵的三头大象,还有一头小象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好奇地瞅向花圃——只除了上面还长了几根长枝,简丹身高不行,够不到啊大家本来难免有些消极怠工,可这么一丛灌木出炉,好些人的兴致也起来了。里奥与吉尔他们几个男生搭起手脚架,爬上去对付最后几根枝条。
光头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拎着两个皮儿金红的甜瓜。
简丹一见光头,当即退开两步,警惕地瞅住了他——这家伙早上偷袭,又摸了她的头恒星在上论年龄,光头给她摸还差不多光头大乐,望着简丹一脸深情地嗅了一下甜瓜,把它们挂在“象鼻子”上,抱臂等简丹挤出笑来说过“谢谢”,这才丢下一句“真记仇”,快快活活走了。
简丹当即将甜瓜与大家分了。
一对甜瓜,二十个大人一个小孩,落到每个人头上并不多,尝个味道而已,再想解馋已经没了。不过阿里安特受优待,有两块,还是最好最大的,对此没人抗议,连妒忌都没有。
之后他们忙着把活儿收尾,简丹细修“非洲象”的耳朵与长鼻子。卢英哄着阿里安与“大象”玩,自己踱到了简丹身边,评点赞美了两句那丛灌木,略一看四下,小声道:“他毕竟是这儿的人。”
是说光头。
简丹微微一笑:“我与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叫什么。”
光头一直没有问,简丹也一直没有问。
卢英明白了,点点头;静默过了片刻,他又道:“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谈不上处置。他们应该快跟‘外面’交涉完了。我们二十一个人,少了两个,问题不大。至于另外那几个,交付赎金这种事,不好说,或许更快,或许更慢。而你与你儿子,你们八成会跟着第一批人走。未成年乘客——应该还是唯一的未成年乘客吧?未成年乘客没有受到伤害,这有利于他们赢取一定程度的信赖。”
“是的,是唯一的。你这么认为?”
“那还能怎么样?”
“可……或许我们该有点……自己的准备。”
“你见过他们那种‘乌龟壳’吧,一个足以杀掉我们全部。就算给你一架,你会用吗?反正我不会。”
“……不会。”
“还是呼叫外援?九成九只能来给我们收尸。谁给出的主意?那个褐色头发?赎金百万的那个?”
“对,他叫姆弗。他很赞赏你的镇定。”
外套的事只是推测;哪怕不止推测,此时也还不适合拿来说。
简丹“嚓嚓”修剪,坦然道:“我想我不用说,你也看得出来——我最看重的就是自己与老乡们的安好,而后就是你的了。确切地说,是阿里安与你的。你嘛,你儿子第一,自己第二。可那个姆弗呢?你确定他并不关心别的什么?我很怀疑。”
卢英一时哑然无言,缓缓蹙起了眉头。他虽然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年岁在那儿,该有的阅历都有。比起简丹的坦荡直白,姆弗暗示的事就显得……太容易了一点,太美好了一点。
简丹深深看了卢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