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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而后又过了五天,到了十月十二号晚上,唐劲终于能够打电话给简丹。
简丹还没什么,因为她早就习惯了:军事行动,几天几十天无法进行私人联络是常事,半年六个月也不奇怪。
唐劲却是憋得抓耳挠腮,不止内疚,还担心——鱼片儿的前任受不了一年只见几天,他家丹丹凭什么就受得了?
就算受得了,也不好熬!
所以电话一接通,唐劲急吼吼跟简丹报告好消息。
“丹丹~我要升官儿啦!”
“上尉?”
“是啊!”
简丹当即就脸黑了!
72、探望
那边唐劲支起耳朵,顶着一对酒窝等着简丹的惊喜与欢呼。
这边简丹笑意全消:“你现在在哪儿——医院?”
……
“哈?!”唐劲那俩酒窝就一僵,“您咋知道?”说着瞅瞅走廊里经过的医生与护士,看看自个儿的绷带左手,动动唯一露在外面的食指手指头,脖子一缩,耷头拉脑晃晃脑袋——哎,媳妇儿聪明通透,那是深明大义了……可也有坏处!
瞧瞧,啥都瞒不过去!
简丹一个字也不回答,只送了唐劲轻轻一声儿笑:还有脸问“你咋知道”……到底该谁问谁来着?!不问不说是么?!就这么瞒过去了是么?!
好冷哇!唐劲赶紧再唤一声儿:“丹丹~”想想简丹又不小气,左右两条路,立马选择坦白,争取从宽:“我这不只是擦破点皮儿嘛——就左手擦破点皮儿。那啥,跟你说了白害你操心。”又好奇了:“还真叫你猜对了。可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里?”
只认错、不许诺?不说“以后再也不了”?这是下回看着情形不好,还要使这招儿?
简丹自己也干过这种事,所以她并不揭穿,也不逼唐劲,只是难免不高兴,就又送了唐劲一声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升官授衔,就那么几种情形。”
因为眼下不是每年惯例提衔的时候儿,这就是提前晋升!唐劲不是指挥官,集体功一般而言与他无关,这提前晋升就要个人一等功!而现在这年头,除了出国比赛拿荣誉、抗洪救灾竖典型,只剩那有人死了伤了残了的任务,才会有一等功!
这倒也不是什么陋习。只不过,打仗这个事情,干得越好,伤亡越小。而下面行动完了,到了请功的时候,这拿上去的报告,又没影像版,只有一份文字。
再说了,眼下在上面握着签字笔的老头子,当年都是革过命打过仗的,什么苦头没吃过?瞧什么都觉得是小儿科!所以干得再好,二等功三等功容易批,一等特等就很难了。要撞到了“大事儿”,才有指望。
若是烈士,情况又不同。毕竟死者为大,再铁血的老家伙,都要松松手。加上追授军衔可以提高一点儿遗属待遇,连带心理安慰……哎呀,人家人都没了,一大家子的顶梁柱!你还卡着一个一等功不给?!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能批,就会批。
简丹不清楚这儿的具体情况,但人情世故,大体制度,想来与她那会儿差不多了多少。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可这例外,绝不会是白给的。
唐劲既然活着提前升衔,那肯定有代价:或许九死一生,或许别的什么。
简丹不能问,可她能思考:她思绪一动,去原苏联那儿逛了一圈,经过哈萨克、乌兹别克往南,可不就是伊朗阿富汗嘛——这一片往东,正是中国的新疆与西藏!一圈儿下来,包围了我军西线!
千万不要看着这些国家小,就觉得人家没啥……别的不说,举世闻名的AK47,它那设计师,就是哈萨克斯坦的人!
他们的地盘是小了点,可他们的人不好惹!
何况那儿石油多!何况西南方向还有印度掺合!
所以这种地方,别说一把枪儿几匣子弹儿了,脏弹没准都能弄得着儿!
“丹丹~~”唐劲再接再励。
“干嘛。”简丹揉揉眉心,丢开不想了。
“生气啦?”唐劲翻翻自己的绷带手,侧耳聆听,等着话筒里传过来的动静。
“没有。”简丹自动把“只是擦破点儿皮”翻译成了“能养得好,不会落下残疾”——得儿,这就不错了!很不错了!
除却生死无大事!
残疾那也是中事小事。至于养得好的伤,更是统统可以忽略不计!
“真没有?”
“真没有。人没事儿就好。”
“噢。那你还没告诉我,你咋知道我在医院里那?”
简丹此时已经放下了心,嗓音随之柔和:“这还不简单,明摆着的事儿。来电显示,号码不一样。还有啊,你提前升上尉,能不负点伤流点血嘛……得了,恭喜哈。”
她这态度一软化,唐劲那儿当即嚣张上了:“您就不能诚恳点儿吗?!这还叫恭喜那!”
简丹哂笑一声儿:“咋了,我就是不乐意,你待怎么着儿?!我宁愿你按部就班熬资历!”
丹丹把他这个人看得比军衔重,唐劲有什么不满的?所以唐劲马上又给软了下去:“那啥,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一点小意思,养个俩礼拜就好了。换个上尉,挺合算的,啊?要不还得等一年那。”
简丹最恨人命换的军衔——追授个将军有什么意思,人好好儿地才有意思!连带光荣负伤、提前升衔,简丹也看不顺眼!当即丢过去硬邦邦七个字:“不合算——合算个屁!”
这都暴粗口了!唐劲吓了一大跳,胸膛里那朵小花霎时间泪流满面:又惹着了、又惹着了!他果然不是哄丹丹的料儿!
不过不会哄,并不代表不识时务!唐劲赶紧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卖力摇白旗,谄笑讨饶:“好嘛,不合算,不合算,一点儿都不合算!”
简丹满意了:“本来就是。”
唐劲知道这就是没事儿了,暗暗抹把汗,稳稳把他的小心肝搁回肚子里,一边还接着狗腿:“那是,那是那是!”
简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简丹想想唐劲流血负伤,好不容易提前升个衔儿,火急火燎地报个喜,结果还被她骂、还要伏低做小陪小心!
也实在怪不容易的……
简丹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就这样儿,她还没动真火那!不过简丹也心疼唐劲。于是简丹当即开始哄唐劲:“这个上尉怎么升的,我们没法子,不去管它。你既然没大碍,还能‘升官儿’,总归是好事,咱们去买个东西庆祝庆祝吧。你要什么?九月份的钱就要到了,弄一瓶好一点儿的酒怎么样?回头等你休假回来,我们开了慢慢儿喝。”
唐劲对庆祝内容压根没什么预设要求,这一听之下,对“一起喝酒”又非常期待,当即嘴一咧乐了:“好哇!那就买一瓶吧。”
“那我们买哪个?”简丹自个儿无所谓,便全权交给唐劲来选择,“茅台、五粮液,轩尼诗、马爹利,还是伏特加?或者威士忌类的?我不熟这些。”
唐劲更不熟!统统不熟!彻底不熟!
不过,唐劲喝过茅台与五粮液,却没喝过闻名已久的XO:他老爸好酒好茶不好烟,并且最好白酒,那些个徒弟学生逢年过节上门来的时候,自然拎酒拎茶不拎烟,还只拎几个著名的白酒;而唐启松收得多了,虽说大半叫刘澄红拎去了“回收名烟名酒”的店里,可总也有那么几瓶,是自己开掉了。
所以唐劲立马嚷嚷:“我要XO!那个没喝过。”
简丹无语了一瞬——XO?轩尼诗有XO,马爹利也有XO!
可他们又不是请客,他们只是自己图个高兴,哪里有必要计较这种小常识?她简丹也不是什么品酒大师,只不过比唐劲多了一个上辈子,多尝了那么几瓶,这会儿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故而简丹什么也没说,当即干脆利落答应了下来:“成,那就XO。”管它什么牌子的,反正都是好东西,哪瓶长得顺眼就拎哪瓶呗!
而唐劲高兴劲儿一缓,又一次给肉疼上了:“哎,对了,那个到底得多少啊?你都要等九月份的钱到了才能买……还是算了,咱们弄个二锅头,不也挺好。”
“二锅头是挺好,可你真不想尝尝看?”简丹勾引唐劲,“反正我想试试——二十七岁的时候来一瓶XO,与三十七岁、四十七岁的时候来一瓶,那感觉,可不一样!照我说,咱们现在喝一瓶,十年后,喝它一大箱子也抵不上。”
“这倒是!”这话在理!唐劲听进去了,就是还肉疼,小抽了一口凉气:“咝——那就买吧。”
简丹莞尔,捡起了前一个问题:不为别的,为了提前给唐劲打预防针。“至于八月份的钱,我给买书去了。有一些是原版,得从美国邮购,成套儿地过来,贵了一点。不过以后就好了,书都全了。而且钱也没花完,还有一些搁在卡里,总要留点儿备用。”
“噢。”十朵乌云在地平线上探头、升空,唐劲捏捏拳头,睨视它们。“那都什么书啊,北京没有吗?”
“工具书。大多有,外文书店里,或者图书馆有引印版的;一小部分儿没。”经济学基础与会计学基础。两套知识体系,都是拿来赚养老金用的,不是工具是什么?当然,跟唐劲谈论了“书”的问题,马上接一个唐劲喜欢的话题会比较好。所以简丹不待唐劲回答,紧接着又道:“对了,你接下来这几天休息么?养伤,总不可能还训练吧。”
“嗯,当然休息。”
“那我来看你怎么样儿?”
“好哇——啊……啊?不上学啦?”
“请个假,没事儿,不会影响功课的。说吧,你能批出来几天?还有住的地方。你那儿不能给安排的话,附近有宾馆、招待所之类的么?要是离得远、你还出不来,去了只能见一两回面儿,那可就别折腾了。”
唐劲对着旧墙壁,下面浅绿、上面洁白的走廊旧墙壁,咔吧了一下眼,又咔吧了一下眼儿;然后唐劲乐了,乐得没了形状:“这哪能没有!我去问问杨队,回头打给你哈!”“喀吧”一下搁了电话,屁颠屁颠一溜烟儿跑了。
73、接机(上)
唐劲欢欢喜喜敲门的时候,杨队正眉头紧紧趴在桌子上,捏着根铅笔写报告那。
你问他为啥用铅笔?
他这不刚回来嘛,直接到的医院,都没去老营,哪来的家么!打个草稿,招待所房间里留言簿上的铅笔就行,有什么关系。
门上“笃笃笃”一响,杨队思路一断,无奈一摇头、铅笔一丢,转着脖子去开了门——而后杨队当即就笑了!把他那报告丢脑后去了!
“什么事儿啊?”
唐劲一见杨队那一脸的笑眯眯,当即深知不妙!可这回再不妙,也不能跑、也得硬着头皮上!所以唐劲立马冲杨队谄笑:“杨队~”
杨队可不是简丹!唐劲把他在简丹那儿练出来的功夫这么一用,杨队登时一个激灵,赶紧竖手——停!
唐劲瞅杨队。
杨队失笑,摇摇头,把唐劲让了进去,一点床尾叫唐劲坐:“坐。有话好好儿说,啊。”
“噢。”唐劲坐下了,挪了挪屁股,望着杨队,“我媳妇儿要来看我——”
他话未说完,杨队已经“忽儿”一转身盯住了唐劲:“你那个,简丹?”不是他八卦啊,实在是这名字太好记了!还有那女孩子也出挑!
唐劲酒窝一冒,小鸡啄米。
杨队难得哑然了片刻。
哇叻!
好小子!挺能耐那哈!
不过,除了惊讶,也有别的。饶是杨队身为我军精锐王中王,拥有这地球上最健康最坚强的心脏之一,此时此刻,也给裂成了两半——左边儿一半骄傲得烈火熊熊!右边儿一半萧索得秋风瑟瑟……
这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嘛,搞得定那么出挑的小姑娘、勾得那小姑娘千里迢迢来探看,他当然自豪!可他自个儿还光棍一条呢……每每给家里打电话,老娘那数落……
唉,那就甭提了!
所以杨队慢吞吞在里侧的单人床床尾角上坐了下来,对着唐劲,一脸肃穆道:“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何况他有好事儿,让兄弟们拍几下肩让杨队掳个头,让大家合伙儿调侃调侃,那也是该的。这就跟探亲结束,从家里带来了土特产,人人都要分一点儿一样。所以唐劲认命应了一声儿,瞅瞅杨队,瞄瞄桌上的纸笔,又瞅瞅杨队,突然忍不住乐得更厉害了!
杨队差点破功,险险绷住了:“笑什么!啊,笑什么?”
“没啥,真没啥!”可唐劲怎么也收不住他那酒窝,只好低头,四下瞄瞄,这一瞄就瞄见了桌上的报告,“这么晚了,还写报告啊。”
杨队看看报告,过去翻了个个儿、杯子一压,坐回来摸出一包烟,招待所门口刚买的,拆了叼了一根,一本正经呵斥:“不许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