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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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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郁闷了。

思前想后,我还是没有通知任何人。

我决定只身前去,先探探虚实。

我的脸蛋因为这一晚的兴奋还涨着通红,此刻才稍稍冷却下来。凉风像是想要把我心头某些蠢蠢欲动的冒险情绪压下去,又像是煽动得某场演出的热身,欲言又止,趁机撩拨。

其实我从来没有去过酒吧,甚至不确定我的打扮会不会被拒之门外。这个叫“算了”的酒吧我早有耳闻,天中论坛上很多人津津乐道的好地方,好像被称之为什么“恋人的天堂”。很俗的名字,就算无数天中学子对它心向往之,我还是毫无好奇之心。

也许是夜深了的缘故,我走进去才发现,这个酒吧也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吵,小舞台上放着轻轻的虚幻的音乐,还很动人,令我对它的反感立刻减轻。

我四处环顾,没有颜舒舒的踪影。

我打算还是先给她打个电话。我心想,如果她真的在这里,我一定可以循着她特别的铃声找到她。

果不其然,我按下通话按钮不到三秒钟,就听到了那熟悉的令人抓狂的手机铃声!我的心一阵狂跳,侧耳仔细聆听,发现铃声从大厅后面的一扇看似包厢的门里传来。

我把手机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向那扇门走过去。

我承认,那一刻,我感到一些前所未有的害怕。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糟糕了,而且,从我刚刚进门起就有几个酒保盯着我上下打量,我很怕他们会突然冲上前来,问我是谁或者把我拉到哪里坐下逼我喝酒或是买单。

这样想着,我已经走近了那扇门,我用冒着冷汗的手心按着门,正准备推开它,没想到它却自己打开了。我抬眼看,发现站在我面前是一个瘦骨嶙峋的光头,他一只手里捏着一瓶褐色液体的酒,打开门后就东倒西歪地摇了出去,就像没看到我似的。

我侧身走进去,眼前是一个不算小的包厢,一侧有一个吧台,吧台上放着大大小小数十瓶五颜六色的洋酒,后方摆着两张台球桌,击球声啪啪作响。

而在正中的一张巨大的红色沙发上面,正坐着五六个姿态各异的人。

最醒目的是一个穿无袖紧身T恤的男人,身上的肤色几乎和T恤的颜色一模一样,肩膀很宽,坐着的样子看上去比所有人都高一头以上。那人身上的肌肉块块突出,像隆起的肿包,着实令人作呕。我的眼睛再往下看,立刻发现了颜舒舒。整个沙发有一半的位置都被她占了,她面颊绯红,赤脚,穿着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金属纽扣都没有扣好,随时有褪下来的可能。我进去时,她刚刚把手放在吊带衫的一根肩带上,试图扯下它——她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双眼一直看着她对面一个站得高高的,却俯下身寻找着绝佳镜头的“摄影师”。

我想也没想就冲过去,脚步踉跄,但冲得极快,我拉起她那只着了魔的滚烫的手,把她的肩带重新拉回她的肩膀,低声说:“跟我走。”

“你谁?”她抬起眼,我才发现,她全身都绯红,纤长的身材就像根细细的高梁。看样子她已经醉得不行了,凝视了我好几秒,她才指着我大声说:“哦,马卓,亲爱的,是你呀,你怎么来了呀,快来快来,陪我喝酒。”

我用力拖她,但根本拖不动,她就像是被什么奇异的胶水,给粘在了那张沙发上。

“你走不走?”我揪了她的头发一把,忿忿地吼她。

“不走。”她连痛觉都丧失了,干脆地答。

我当机立断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大声喝令她:“你给我清醒点!”

她松开手,手掸到茶几上一瓶酒,酒瓶在地上炸开了花,我退了几步才没有踩到碎片。她把头枕在那个男人身上,委屈地说:“大帮,她欺负我,你看,我的好姐妹也欺负我。全世界都欺负我。”说完,她又翻了个身,搂着他的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个叫大帮的,抱着她,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脸上毫无表情。

大帮?等等。

那一刻,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于安朵写给毒药的那张纸条:今晚如果你不来,我就和大帮上床……

天呐,这毫无疑问是他们设好的局。

而这时,我发现沙发那头,那个人还拿着相机在拍颜舒舒,一边拍,还一边邪恶地笑着。我完全晕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但不管他们要干什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我走到那个叫大帮的人身边,对他说:“对不起,我要带她走。”

大帮站了起来,他果然很高,站在我身边,简直像棵棕榈树。他对我说:“你先问问她玩够没?”这时,颜舒舒跳过沙发,一只脚跨上了离得不远的台球桌,酒精让她没法站稳,她紧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台球桌上。她嘻嘻笑着,用手反撑着桌面,张开了自己的两条腿,她一边晃着两条腿,一边说:“拍照,我们继续拍嘛。”

在一片笑声中,照相的人手中的闪光灯狂闪不停,我扑上去都来不及。而颜舒舒则极度配合,摆出各种POSE让人家一阵狂拍,我实在没法看下去,冲上去想把她给揪下来。

“马卓来,一起玩,好玩。”她伸手拖我。

我怀疑她不只是喝了酒,他们一定给她吃了什么药,才让她这样神志不清。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一把就把颜舒舒从台球桌上拎回到沙发上,颜舒舒终于合上了她的腿,趴在那里化成了一滩稀泥。

我走到那个拍照的人身边说:“把相机给我。”

他拿着相机,不解地看看我,再看看大帮。

“你要带走她,还要带走这个?”大帮还是笑着,看得出来他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机子老贵的呢,不能随便给你。妹妹,敢问你是从外星球来的还是?”

“她醉了。”我说,“她惹了你们,我替她说对不起。我不要相机,只要卡。买也行,但我身上只有两百块。”

大帮摇摇头,拿起一个玻璃杯,把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说:“我最不喜欢对不起。”

“那你喜欢什么?”我问。

我知道这个问句很白痴,这一次不仅大帮笑了,一屋子的人都笑了。他们看上去那么快活,不知道这么多大男人一起刁难一个小女孩,有何快乐可言?

大帮说:“我喜欢拍照,还喜欢喝酒。你要是愿意陪我,我会更喜欢。”

我大着胆子说:“那我是不是可以选一样?”

大帮饶有兴趣地说:“你可以选,不过你选错了,就该我选了。”

我说:“我选喝酒。”

“两百块的酒吗?”大帮问。

我掏出了我的两百块。没过多久,三个墨绿色的酒瓶就这样端到我面前。

“你选一瓶喝。不过,每瓶的出价不一样。”

他指着中间一瓶说:“喝这个,你可以走。”又指着右边一瓶说:“喝这个,她可以走。”最后,他指着左边一瓶说:“这个,交底片。”

说罢,他把数码相机的电池盒打开,一张SD卡跟着弹出,他在我面前晃了晃,放在了茶几上。

“妹妹,现在弃权来得及。”大帮抓了一把花生米撒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其词地说。

弃权?目前为止,我参加了所有大大小小我所在的学校组织的任何学业比赛,还从未弃权过。我明白,今天不是颜舒舒被抬出去就是我和她一起被抬出去,反正从出校门那刻起,我就做好了躺着回去的心理准备。我从包厢的窗户望了望窗外的霓虹灯,又望了望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颜舒舒,先拿起右边的一瓶酒,拔掉了瓶盖。

我先抿了一口,有些苦,但这点苦味不算什么,跟我小时候病得快死时奶奶灌我的藏药相比,要好喝多了。如此一想,我恢复了些许勇气,把酒瓶拿到离嘴巴稍许远一些的位置,开始灌。

我想象自己是一个巨大的油瓶,脑海中不断回忆漏斗灌油的情景。没想到这样果然好受些,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不能感觉到液体不断钻进我的喉咙里。我晃了晃手中的瓶子,空了。

我看了看面前的大帮,他仍然在缓慢地咀嚼那把花生米。颜舒舒,仍然趴着像只睡着的大猫。

而且,我好像没有死。

我就这样又举起了左边那瓶、右边那瓶。

一切都像在做梦,我像忘了我自己。我只是在脑子里不断播放漏斗灌油的画面,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酒喝得一干二净。

或许,我真的得到了她的遗传,酒精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甚至喝完最后一瓶之后,我更加清醒了——因为害怕大帮反悔,我飞快地拿起桌上的SD卡,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然后,在一大帮人惊讶的眼神中,我绕过茶几,一手拖起沙发上的颜舒舒,一手顺便替她提着她的裙子准备离开。

大帮说话算话,果然没有再难为我们。但是,他也并没有侠义心肠到派人送我们离开。

他只是带头鼓掌,赞叹地说:“女中豪杰!天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牛叉!”

可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落地,颜舒舒已经不争气地重重摔到了地上。我的胳膊差点被拎折了。大帮他们一帮人非常开心,好像心中暗暗诅咒的终于成为现实一样。

正当我费着九牛二虎之力把颜舒舒像拖把一样拖到门边的时候,我眼前的门被某个人用力地撞开了。

我看到了肖哲!

我不得不怀疑我有点醉——当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棒球棒的东西,闷着头冲撞到一个人身上,又被弹回去,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的时候。

我想喊他,可是我嘴里含着那张卡,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吸引他的注意。终于他回过头看到我,举着棒子,兴冲冲地跑出来,扶着我的胳膊,说:“你没事吧,她怎么了?”

我摇摇头,无心欣赏他的滑稽造型。我的胳膊越来越乏力,颜舒舒几乎要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直到肖哲过去搭了一把手,她才稍许正了正身子。

我们俩架着颜舒舒走出来,肖哲的情绪仍然不稳定:“马卓,你真的没受伤?他们把你们怎么样了?要不要报警?”

我把SD卡从嘴里吐出来,小心地收在口袋里,这才回答他:“没事,我们赶紧走吧。”

他点点头,然后看到了颜舒舒的超短裙,惊讶道:“啊呀,她没穿校服?”

只有肖哲同学这个时候才有这样的冷幽默,他继续说:“真的没事吗,你们都没事吗?要不要报警?”

我懒得答他,只是摆了摆手。真不明白一个大男人,遇到点事怎么会如此的惊慌失措。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是不后怕。想想刚才那么多流氓在,如果不是那个叫大帮的肯协议解决,我和颜舒舒被扒皮都有可能。肖哲来,也只是多个送死的。

我不说话还有一个原因其实是,我怕我的声音发抖,让肖哲也听出我的害怕。要强对我来说是一种习惯,即使在男生面前。

“幸亏我那时候在阳台上看星星,我亲眼见你走出宿舍往校门走。我知道不对劲,要出事。我借了好几个宿舍才借到这玩意。”肖哲一手扶着颜舒舒,一手拿着棒球棒,仍然处在激动状态,声音都有些发抖,“好在我赶来得及时,不然事情就大了。”

他把他自己说成了令狐冲,不过,他居然在看星星?

还好“天文学家”除了星星还看到了别的,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把颜舒舒平安地拖回宿舍而不致令她毁容。

走出“算了”的大门,我才发现三瓶洋酒确实非同小可。一不留神,我没注意到“算了”门口那个比其他阶梯都要稍许高出一些的阶梯,很不幸地摔了个狗吃屎。

“马卓!”我听到肖哲的一声凄厉的喊叫,我被摔得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抬头看的时候,发现颜舒舒已经“咚”地摔倒在地,而肖哲,正拉着我的胳膊,试图扶我起来。

我指指颜舒舒,着急地说:“你扶她!我没事。”

说罢,我奋力一爬,站了起来。肖哲这才慌慌张张跑过去扶起倒地的颜舒舒。

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一阵,我才发现我不仅仅是摔了一下那么简单。左脚严重的疼,且有越来越加重的趋势。我忍住痛,又走了大概一百米不到,发现我的脚已经实在疼得不行了。

就在这时候,颜舒舒好像终于有些清醒了,她叫了一声“肖哲“,就“哇——”的一声,将口中的秽物全部吐到了肖哲的胳膊上。

肖哲跟着尖叫一声,大骂了一句:“有病啊,你!”

颜舒舒也不恼,反而嘻嘻地笑起来。

“她是醉了,不是有病。”面对一片混乱,我索性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下来,哭笑不得地说,“我们休息一下吧。”

“你没事吧。”他把颜舒舒也扶着在花坛边坐下,立刻把弄脏的外套脱了下来,问我说,“你刚才伤到没有?”

“没。”

“都怪你!”他转头骂颜舒舒。

吐过后的颜舒舒显得清醒了一些,她忽然问我和肖哲说:“咦,我们怎么了?”

“怎么了!”肖哲又没好气地骂她,“都怪你!”

颜舒舒嘻嘻笑,脾气老好地说:“嗯,怪我,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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