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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被电闪擦亮,复又寂暗,明明灭灭间,眼前场景让我觉出几分狰狞。
见惯了生杀场面的我,居然会在这时,生出背脊发凉的感觉。
我突然觉得,我大概是明白了。
为什么方迤行从不和其他四个小崽子一起行动,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等入夜了才磨磨蹭蹭回义庄,为什么刚才我反问他“入夜既然危险,为何还不回去”时,他眼里会在瞬间涌起不可名状的东西……
耳旁雷声越来越大,像是某种情绪累积到了极限,颤弦断后,暴雨滂沱而下,须臾给我淋了满身透凉。
糟蹋了我的小油鸡。
宵夜被破坏了,我心情实在坏到了极点。
我想着不能光我一个人心里发堵,那多孤单,于是我即刻打定主意要给从我手上抢人的那位添点堵。
等我冒着雷雨找到方迤行时,衣衫单薄的他正被一个手拿杀猪刀的彪形大汉抵在高墙之上。
就是到了这时,他脸上的淡然还是维系得天衣无缝。
比起疯汉手上尺把来长、闪得明晃晃的屠刀,他的冷静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雷雨声中,男人骂骂咧咧着什么,许是少年衣衫被血染透,旋即又被雨水冲淡的样子令他格外兴奋,但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疯汉嘴里连贯的叫骂突然变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屠刀从疯汉手间掉落,他痛苦地捂着眼睛,滚到了地上。
伤得不轻的方迤行失了支撑,一道摔倒在泥潭里,颇是狼狈,瘦弱的身子纹丝不动,没有半分要逃跑的打算。
我猜想,他是不是正在享受疯汉痛苦的模样?
因为除了表面力量悬殊,那疯汉才更像是少年精心筹划已久欲要捕杀的猎物。
骤急雨点砸碎水泊镜像,片刻后,方迤行低垂的视线在那处看到了我的倒影。
他蓦然抬头,隔着朦胧雨幕与我对望,原本死灰一片的眼中,拨云撩雾透出些惊慌。
这别扭孩子。
我抹了脸上的雨水,顺道拧了拧湿透的袖口,上前一脚踢开忙于打滚的疯汉,复又蹲□,将虚弱十分的他驼在背上,嘟哝的口气有点不悦,“不是说好了一道回家的么。明知雨下得这么大,你一个人还乱跑什么?我又没有伞,为了找你都淋成这样了。”
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失血过多,背上的身子很轻很凉,并没有一个十二岁少年该有的强健,我侧头看,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少年没了血色的嘴唇近在咫尺,抿了好几次,像是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托了托他的腿弯,好心道,“你想报仇,可以跟我商量的嘛。虽然我不一定会答应帮这个忙,但你至少也可以问问啊。实在不行就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开心,就答应了嘛……你看你现在,受了伤,我还得驼你去医堂瞧病,也是件麻烦事……”
少年挂在我颈子上的手失了力瘫着,间或又紧张得簌簌发抖。
就算再倔强,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自刚才拿瓷片扎透疯汉的眼,到现在我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心有余悸。
打肿脸充胖子。
拍了拍他的手,我妥协着宽慰道,“算了算了,今天下雨打雷我心情好,就背你去瞧病吧。”
说着,迈脚往巷外走去。
我想,屠夫疯汉对我的突然出现,还有我根本抓不住事情重点的表现很是不满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听我说要走之后便顾不上眼睛疼痛,重新抓起砍刀冲了过来。
听到身后吼叫,方迤行原本箍着我的手改扶为推,勉强说了句“走!”,就挣扎着要从我背上下去。
哎,我觉得特别憋屈,不给他们显显身手,都以为我真是靠着神偷技能过活的。
阆风派执剑长老霆钧真人,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不堪好吗。
我转身,冲挥舞着砍刀跑了一半的疯汉横眉竖眼喊了一句,“你站住!”
然后他就站住了。
对于他的身体因何会背叛主人且听从我的命令,无论是他,还是我背上的少年,似乎都没有预料到,也表示无法理解。
背着方迤行往上颠了颠,让他搂好我颈子,我冲着屠夫,一字一句耐心道,“我是干什么的,说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只是你必须晓得,我接下来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背后少年勒着我颈子的胳膊突然一紧。
我咳了咳,缓口气,继续道,“为了保证我们没有找错人,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喜欢入夜后专门屠杀小乞丐的凶手啊?”
“是。”疯汉回答得很干脆,说完后他就吓着了,看样子是想摇头否认,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真是的,真人我引以为傲的缚身术和制神功,是那么容易抵抗的吗?
凡夫俗子!
“很好很好。”我顿了顿,又察觉这阵雷雨丝毫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电闪雷鸣不止,就这么留在户外,似乎……有点危险。
我对身后快昏迷的人“喂”了一声,他没做声。
少年的脑袋就耷在我肩头,我一侧首,嘴唇便十分不小心地擦过了他冰凉的面颊。
脏乱的小脸蛋被雨水冲洗过后,露出了本来模样,看上去像极剥了壳儿的水煮蛋,很白,很……滑。
我有点不好意思,耳根一下热了起来,觉得自己像是那种专门乘人昏迷后吃豆腐的坏人。
事实上,我的确就是那个乘人昏迷吃了豆腐的坏人。
并且,现在坏人心里有些愧疚。
我朝方迤行脸上吹了口热气,道,“我同你打个商量如何?我呢,帮你摆平他,你呢,好好去治病,然后明天就遣散住在义庄的小乞丐,怎么样?”
少年不答话,若不是抓着我肩膀的手微微往肉里扣了扣,我还以为他真晕了。
他不回答,我就当他默认了。
我满心畅快,认为今夜的折腾到此差不多该结束了,抬头对已经石化了的疯汉解释道,“其实入夜出门作案,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雷雨夜,你拿个大铁刀满大街小巷到处跑,万一被雷劈到,岂不是得自认倒霉?”
疯汉没回答我,僵硬的嘴皮子想动也动不了,一只眼睛被捅得稀烂,不住往下淌血,另一只睁得老大,额头青筋满布,眼中开始流露出不解……和惊恐。
惊恐就对了。
施姑娘我不给点颜色给这帮凶徒看看,他们还真当这个世界是围着他们转的。
约莫着背上的方迤行是真的不行了,我也冷得够呛,又没有多余的手去结果疯汉,仓促间我打算应付了事。
“来来来,我们速战速决。就现在,你,把你拿刀的右手举起来,对着天空,举高了……对!诶,没错,就这样,姿势很标准。”
然后,我便驼着背上的小麻烦往巷外走去。
出巷之际,我辨了辨前往医馆的道,认准方向后,在淅沥雨幕中气沉丹田,好心扯着嗓子,高声吆喝道,“下——雨——啦——!打——雷——啦——!”
话音刚落,抬头只见一条雷光电闪的通天巨龙从厚重云层中应声而下,屈尊降贵地,怒吼咆哮着直接冲向我们身后的小巷。
震耳欲聋的轰炸具有何种毁灭力,我相信不用多说,背上的少年一定知道。
方迤行一直瘫软的手忽然用力扣住我的肩头,而这次,没有再抖了。
宵夜的小油鸡没了,我不是很高兴,可想着背上的少年急需看诊,只好加快步伐朝医馆前行。
以为雨夜惊魂到这里,就该差不多了吧?当初我也是那么单纯地想的。
谁知,这夜远不是解决一个变态屠夫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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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和方迤行折腾了大半夜,先是敲开医馆威胁郎中替他包扎伤口,而后花钱跟人讨了两身衣服,我疲惫地背着他,他困倦在我背后打着伞,一路走回城西角义庄的时候,已经月落星沉。
人还没进门,便闻到院内极浓腥气,我明显感到背上人猛地一震。
垂首再看,自半掩着的破旧木门下流出的雨水,隐约带了红色。
见鬼,我这乌鸦嘴!
就算能预见尸变一事,我又岂能料知具体日子?
夜风呜咽,油纸伞跌落在地,我和方迤行又一次淋成了落汤鸡。
自从我替天行道解决屠夫后,少年原本该有的喜怒哀乐全都回来了,刚才在郎中那里包扎上药,方迤行不知嚎叫得多惨烈,哪里还有平时的冷淡从容。
即便伤成那样,他现在也要死要活地欲从我身上挣扎下来。
开玩笑,能落地站稳了又不表示有本事对付丧尸。
我这次很明智地选择直接劈晕了他。
介于整个过程太过血腥,这段就不赘述了。
值得庆幸的是,暴雨一夜未停,天光时分,义庄院子地上的破石板被冲刷得还算干净,除了些许味道残留,其他一切如初。
哦对了,还少了三个小崽子。
有的被啃得脑浆迸裂,有的被撕把得东一块西一条,都由我亲手收集好,放了一把火,将他们烧得干干净净。
被丧尸咬过,尸首难免也会生异,葬以火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雨过天晴后,空气格外清新,义庄院内火光冲天,看猩红火舌缭绕,小崽子们在其中从有至无,我的心情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方迤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待我确认那把火确实烧完了所有隐患,才发现少年正无声无息地立在我身后。
我拍了拍他的肩,他没有答话。
五个人,死了三个,除了方迤行昨夜与我一道得以幸免,余下的那个便是将我从街上领回义庄的小乞儿了。
小乞儿虽然暂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肩头还是被啃得稀巴烂。
我看方迤行片刻后倔强地收起情绪,含着笑去给小乞儿处理伤口,又安慰小乞儿说他伤势其实不重,过些日子定能痊愈。
能痊愈才怪。
我斜眼瞄了瞄自欺欺人的方迤行,没好意思当面拆穿他蹩脚的谎言。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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