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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看的?”
戒看了眼小妮,笑。
“没事儿多抬头看看天,高楼再多,它也比你的心宽。”
小妮一愣,重新抬起头——深色的天空,只有朦胧的月色,星星隐了身,没踪影——很宽很广很静谧,深深呼吸,突然心开始平静、变得无限宽广。戒看着小妮染着泪渍的脸庞,她跟乐不一样。乐的痛苦是客观因素造成的,她可以发泄可以倾诉。但小妮的痛苦,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因为自己的骄傲而带来的。她无处申诉。只是,性格、成长环境使然。她也没可奈何。
戒喜欢她,不是因为她徒有的美丽外表。是因为她也一样坚韧的脆弱。
都是可怜的人。
都是可怜的、作茧自缚的可怜人。
“那有人在画像,去看看。”
俩人沿江慢慢踱着,小妮指着不远处,学生模样的画像人说。戒点点头,来到那人身后。戒很耐心地等那人把顾客的像画完整了——这丫技术挺娴熟,但缺少感情。
“兄弟,哪个校的?”
等顾客付了钱,走了,戒才上前问。那人回头看一眼戒,笑笑。
“美院的。”
“那是我学弟了。”
戒说着,递上一支烟。那人接过,谢了抽了又问:
“你也美院的?”
“恩。笔纸借我画副,咋样?”
那人犹豫,然后说:
“行。都是哥们儿。”
戒意味深长地笑笑,接过笔纸,在白纸上,一阵龙飞凤舞。完后,撕下那纸,把板跟笔还给了那人,拍拍他肩,道:
“谢了,以后画画带点儿感情。别他妈跟干尸一样。”
那人愣而笑笑,戒拉着小妮转身走开了。小妮接过画纸,一只圆鼓鼓的小猪正卖力的拱着盘里的食物。憨态可鞠,小妮失声笑了出来,可笑容却僵持在她看到末了的字里行间时——能吃成这样儿,也是一种艺术——光光头卖酱油!小妮抬头看戒,戒正深情地望着小妮。
“是你?”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会跟我一样总能哄到你心坎儿里去?”
“……”
“为什么都是猪?”
“猪好,猪浑身都是宝。”
戒掉开视线。只是信手之作,其实没撒特别的想法。只是,人如果真能像猪吃饭那样是啥吃相就啥吃相,或许这个世界就不会那么虚伪。可惜,人、终究是人。猪能吃饱了就睡,睡饱再吃。可人不行。
但猪也始终要担心,是不是会被人吃。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有过很多女人。”
小妮坐在石凳上,喃喃得。突然觉得戒其实离自己很遥远。因为心有距离,所以永远也走不近。
“啥?女人?你指哪种?”
戒又来了劲儿,她粱小妮也会关心他的私事?!小妮白了一眼戒,捧不起的刘阿斗。
“你说呢?”
“哦,上过床的女人是不少。”
“我是说女朋友!”
小妮来了火,怎么这号人都能让她给遇上?却不曾料到,戒竟在那一瞬间变得严肃,没了笑容,望向远方的眸中有她猜不到的深邃。那是怎么样的记忆?是怎么样的过去——
“正式的,就只一个。”
只一个,孔颖靠在车门上,抽着烟,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晚归的戒。
戒并不意外颖的出现。他已经习以为常。
“今天很晚。最近那么忙么?”
颖冷冷地弹去指间的烟,跟着戒进了屋子。戒扔下钥匙,淡道:
“小妮心情不好,陪她随便走走。”
音落转身,颖就近在咫尺,感觉得到彼此的体温。颖皱眉——梁小妮!她笑,带着苦涩的不屑:
“我忘了,你喜欢挑战高难度。”
戒浅笑,情欲瞬间崩塌。
“那不是你爱玩的游戏么?”
颖冰冷地笑——她的游戏?
“你还记得。”
“是的,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
是的,记得,记得的是这刻骨铭心的征服——记得,记得她二十五,他二十——记得,记得二十的他疯狂迷恋着二十五的她——颖在戒的身上,狠狠发出最后一阵呻吟——现在,三十的她无法追回二十五的他——可颖却听见戒的呢喃:
“我以为你对我,从没有过感情。”
……
正文 第二十章 纡尊降贵
比孔颖小整整五岁的戒,二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在HITHOT第一次见到孔颖的时候,惊为天人。他曾疯狂的迷恋过。迷恋过孔颖的一切——面庞、笑容、身体、灵魂。如同孩童般,但这样稚嫩的爱情,给予不了一个成熟而独立的女人安全和信任。在孔颖的眼里,戒永远都是一个孩子,一个男生。一个能够给她快乐和生理满足的男孩。
而孔颖知道,她是一个连灵魂都一起堕落的女人。
清晨的第一支烟,颖坐在窗前的木桌前坐着静静享受尼古丁带来的麻痹。女人,三十,她已然应有尽有。可潇洒从容里,她知道,她把自己的爱情丢了。
“怎么那么早起来?”
戒起来,光着身子,从她身后走过。颖没有理会。她跟他,到底了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因为身体需要,才会在一起纠缠。
“龙龙,你变了。”
戒冲了个冷水澡,套上了裤子和上衣。顺手点燃一支烟,站在房中央看着背对着他的颖的背影——一个让人看一眼,就想跟她上床的美丽女人。
房子不大,不过三十平米,这是外婆留给戒的唯一财产。家具很少也很简单。对戒而言,家只是一个可以让他睡觉的地方而已。颖垂眸,窗外的阳光,让她有些不适应。习惯在天黑以后穿梭的人,总是需要一副足够厚重的面具来面对白天的阳光。弹掉烟头,她起身,拉紧衣服,淡道:
“是么?”
“恩。你老了。所以多情了。”
戒顺手拿起桌上的包,向门口走去。
颖跟上,沉默。
下楼,一个向左,去公司。一个向右,突然想去喝杯咖啡。
STARBUCKS的清晨,络绎不绝的客人,带着一天伊始的心事重重,匆匆来去。
乐早班。忙碌让她的脸上的堆满笑容。
“欢迎光临星巴克,请问您需要什么?”
方雅丽在柜台前站定,竟被这久违的真诚和清新打动。她定定地望着柜台后,穿着制服,整齐而快乐的乐——这是她从未遇见过的赤诚,她更深知,这样的赤裸裸,是她生活的地方,永远都不可能有的脆弱。于是,她微笑,决定在这里享用今天的第一杯咖啡。
“乐,我来了。”
雅丽离开一会儿,沙沙匆匆忙忙从后头钻出来,钻进柜台。今天该是她进柜点单。乐瞪了她一眼,做个鬼脸吓吓她。
“我去大堂,小样你再敢迟到,看我怎么收拾你。”
沙沙嘿嘿笑笑,乐钻出了柜台。
大堂的窗前沙发,有一男一女,仿佛是在争吵,声音越来越大,引起了乐和其他客人的注意。乐慢慢走过去,想提醒客人的文明用餐。却不料男人突然跳将起来,洒了一地的咖啡的不算,竟然抬手要打女人。乐一惊,想也没想一个箭步上前。男人的拳头无情地落在了乐的手臂上。乐皱眉,真他妈想抽他!
“先生,吵归吵,打人始终是不对的。”
乐紧记店内店规,微笑服务。雅丽正坐在不远处,见此景,饶有兴趣地放下手里的报纸看着。其实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一边。
男人看起来火冒三丈,吼回去:
“关你什么事!”
“先生,这里是星巴克,我是这里的店员,为客人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是我的职责。我当然不希望我们的客人,会在这里有任何的不愉快。”
乐还是微笑,天知道她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响。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这其中当然还包括优子戒,这笔账她早晚跟他算。男人冷哼一声,对着沙发里泣不成声的女人横眉怒目,操起拳就想打。
“真要打,打我!”
乐拦在女人面前,瞪着男人。男人一愣,咋有这号人?但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妈的,你以为我不敢打?!”
幸好店长等一干人等赶得及,将这一切阻止。乐从雅丽身边过,进了休息室。
“严语乐,你这干的算哪门子事儿?”
店长胖胖的,店员都管他叫胖子。他白净,人挺厚道。乐在椅子里坐下,鼓着腮帮子,沙沙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兴奋地跑到乐跟前,问:
“你真让他打呀?”
“这有啥稀奇的。”
“嘿嘿,还真有你的哈。他要真打咋办?”
“他敢!”
乐脱口而出,来了劲儿:
“我以前可是学跆拳道的。”
乐正兴奋呢,却撞上了胖子的一脸阴沉,才吐了吐舌头,不作声。胖子哼一声,道:
“算你行,这也能给你想得出。罚你们俩去外头擦玻璃窗。”
“胖子——”
“让你们俩自由活动还那么多话。”
胖子故意虎着脸,其实他挺佩服乐的勇气的。至少她没跟客人起冲突,没让客人说他们服务员的不是。
“谢谢店长。”
沙沙一乐,拉着乐便蹦出了休息室。
店子门口,乐与孔颖擦身而过。
“你怎么来了?”
颖空望一眼乐,道:
“我想问你,粱小妮对戒,有感情么?”
“你在乎?”
乐对颖的突然感伤吃惊。颖却不作答复,径直进了店子。她是来找乐的,她只想在有乐的地方喝一杯咖啡。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她跟乐是同一类的人。不需要言语,她们能够猜出彼此的心思。不需要面具,她们之间掩藏不住任何做作。颖在窗前的位置坐下,看见方雅丽幽雅离开的身影——她认得那个女人——也认得,玻璃反光里,已经老了的自己——
“夫人,心情似乎不错。”
傅伯替雅丽开了车门。雅丽上了车,身边的东一言不发,阴沉了脸。雅丽微笑,道:
“店里的那个女生挺有趣。”
“是——”
“喏,左边擦窗的那个。”
东的眼角余光,扫见乐单薄却坚定的背影。心竟有种隐隐的痛。车开了,带着他们之间残留不多的过去,一路驶向机场。
“我去香港的这段时间,你记得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
雅丽的分贝不高,温柔但坚决地对东下了最后通牒:
“我回来的时候,希望可以和梁小姐一起吃个便饭。”
东不作声响。
不作声响,直到把母亲送上了飞机。直到黄昏,把小妮接来了屋子。
“美姨,照看一下她,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傅伯送她回去。”
东没有正眼看过小妮一眼,进了门,便把小妮扔给了美姨,自己上楼换衣打算出门。小妮定定地看着东的来去匆匆,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东灿!你这算什么?”
东站定,回头,好笑道:
“是你要跟我相亲,是你要嫁进来,我算什么你不比我清楚么?”
“很好笑么?你认为这个事情很好笑是么?”
小妮彻底发了火,所有的愤怒跟委屈,统统在这一刻决堤。
“你想告诉我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是吗?”
小妮逼视东,东眯起眼,他不曾料到,看上去温顺的女生,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火。他点头,他无所谓。
“既然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么就对已经注定的现实低下你尊贵的头!你没有抗争现实的能力,你还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一矢中的。
东站在原地,竟然一时不知进退。小妮忿忿地一把推开东,夺门而去。她再也不要忍受,再也不要受这种让她发疯的委屈。她宁可再不要这样的奢侈。她宁可抛弃她的骄傲跟尊贵。她宁可坐在谁的车后,享受全世界的珍惜!
“我再不要这样的相亲,我不要再跟那个东灿约会。今后别再给我安排任何相亲。我自己的幸福,我要自己去找。”
小妮冲进家门,冲父母大吼一通。长那么大,她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还没发过那么大的脾气。疼爱她的父母,怎么能够就这样把她送去让人肆意侮辱。梁母吃了一惊,慌忙起身,去搂住受惊的女儿,把她拉进了房间。
“怎么了这是?”
“妈,我说了我不要进官家,我不要你们帮我找那些公子哥儿!”
“傻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