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我再见到你,隔了多年,该如何招呼你,是以静默,还是以眼泪?
也许是受了那袋从北京带回来的冰糖葫芦的影响,她从刚才丢的那堆信纸里,重新找出那个叫青青的女孩的来信。她在信纸的下面给出了一个答复:站在自己的角落里,假装自己只是个过客。
她只是路经任远的人生,就像汪国真的一首诗里说,你有你的方向,而我有我的方向。
那个受了影响的下午,她一直坐在电脑前,反复地听着张艾嘉的一首歌,她在唱,他曾是个可爱的少年,沐浴在黄昏的街。
高中时期的班主任,梅小清是不喜欢的。是个中年的男子,走路腰板挺得很直,总是穿得周正,头发一丝不苟,黝黑的面孔从来都是板起来的,当然这是对梅小清而言。他教的是历史,上课的时候书本永远摊在讲台上,在教室里绕着走来走去,带着一双好像洞察秋毫的眼睛——打瞌睡的,看小说的,偷写作业的,吃零食的,交头接耳的,等等,这些小动作丝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念的是重点高中,地区里升学率最高的学校。每到高考结束,就会拉满了横幅,多少人达到重点线,又有多少人上了本科线。对于能上一中的来说,简直就是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所以那些没有考上一中的家长,也想方设法把孩子弄进去。
这其中包括梅小清的父母。十多年前的八千块还是有些奢侈的,拿去交“择校费”的时候,梅小清看了看那厚厚的一叠,很有压力。在普通的中学里,她的成绩属于中等,到了那种从四面八方过来的尖子生里,她的成绩就是尾巴上了。
刚开校,班里举行新生晚会。有个游戏环节是男生和女生的小腿绑在一起踩气球,踩得越多的那一组就赢。桌椅被堆到教室四周,大家三三两两的或站着,或坐在桌上,挂满了彩带和气球的教室,黑板上写着“欢迎你,同学”的主题,讲台上摆放着粉笔盒,傍晚的夕阳从窗户里透进来,教室里都是欢笑声。梅小清就站在后门的位置,靠在门边,随意地看一眼教室,再随意地看一眼外面,这个姿态,是很不合群的样子。
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中考成绩排个名次出来,一张有些暗淡的纸张上,油墨打出来的名字和分数,每一科多少分都很详实。看着自己的名字在最后几名的位置上时,她觉得很羞耻。那种羞耻在一个敏感的少女心中,被放大了更多倍。也许就是从刚入学时,自卑就在心里种下了。
听到有人喊她名字的时候,她茫然地抬起头来,她还有些不适应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这里,感觉到一丝别扭。
“该你了。”做主持的女生微笑着望着她。
她不解地望着她,并不明白这样的热闹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就像个看客置身事外地呆在这里,只等着结束,然后可以放学回家。
“到你们了,你和任远一组。快上来。”她继续催促道。梅小清很想拒绝,但又身不由己地朝教室的中央走去,地上堆满了色彩斑斓的气球,“啪”的一声,她不小心地踩到了一枚气球,自己被吓了一跳。周围的人也都笑了。
一共有五组,十个人。按照学号来分。
她很被动的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然后由着别人把她的左小腿和他的右小腿用布条给捆绑起来,那些布条大概是在很赶的情况下一条一条硬生生撕下来的,泛着很粗糙的毛边。
“站拢些。”帮他们系布条的同学说。
她没有动,旁边的男生也没有动,然后腿上的布条被用力拉了一下,她的脚不由地弯了一下,然后紧紧地贴着另一个穿着运动裤的男生膝盖上。游戏就开始了。
她并不太积极,对方也不太积极,他们就那样在激烈的欢呼声里,只是踩着脚下可以踩到的气球,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旁边有计数的人,有加油的人,有拍桌子的,有吹口哨的,就像一锅乱炖的粥。
有人推了她一把,为了抢踩他们脚下的气球,她一个踉跄,朝前扑倒下去,脚被捆束在一起,惯性使得对方也在惊呼声里扑倒下去。在那个瞬间他下意识地拉扯了她一把,拉扯的结果是他先侧摔了下去,他的手枕在她的胸下,没有让她的脸和地面狠狠地接触。胸口被震疼了,她在一片起哄声里对上他的目光。清澈的,冷淡的,茶色的眸子,让她想起了出现在武侠小说里人人争抢的一把绝世好剑——目光如剑,出鞘就必然伤人。
她被扶起来的时候,没有说谢谢。要谢谢他伸出手臂不让她摔得更疼,还是该责怪他的手为什么横生过来挡在她的胸前,那是多让人羞涩的一件事,心怦怦跳动的时候,觉得有什么打翻了。是平静的心情,还是这安好的夕阳?
任远。他的名字是任远,在那张中考排名单上,他的名字傲视一切地立在第一名的位置,他的分数足足比她高了一百分,这就是差距。从一开始就有的。
一直到高中快毕业,她的成绩都没有起色,尤其是数学。工作后看到一篇帖子《学不好数学的姑娘都是好姑娘》,零零总总地罗列了十多条学不好数学的女生的优点,其中有一条是学不好数学的姑娘抗挫折能力都比较强,大多数高中数学老师都看不上学不好数学的女生,每次考完试,必将遭到暴风雨般的袭击,周而复始,就练就了这些姑娘们强大的心理素质。
看到这点的时候,梅小清几乎要笑出声来,她不知道自己的抗挫折能力是否强大,但也许是从一个差生走过来的,所以她对自己后来的职业要求,生活要求也就没有那么高了。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不是没有上进心,是真的想要学好,但那些函数公式,那些应用题,那些几次方,就是没有办法记住,没有办法灵活运用,就算一道题她咬破笔头解出来了,等换了个场景出现她又不会了。她的思维好像就只能在一个点上,是很近距离的一个点。
那时候,是真的受到了暴风雨般的袭击。
快毕业的时候,班主任找来了一套黄冈中学的辅导书籍,需要自己掏钱买,书本也不够,所以就说自愿买就好了。
她走上讲台想要买套资料的时候,班主任看了她一眼,再看了教材一眼,说了一句:“你不用买了,对你来说没有多少用。”
有冰块卡啦卡啦地撞击着她的身体,那种寒意是从深处涌来的,她机械一样地垂下拿着纸币的手,默默地低下眼,默默地走回到桌位上,位置在倒数的第二排,那么远的距离,她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直到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嘴唇在颤抖,紧紧攥成拳的手在颤抖,浑身都在抖——那种被侮辱、被轻视、被践踏的感觉,让她不知所措,让她心灰意冷。
作为一个差生,根本就得不到尊重。就算他本是应该给你人生指引的,老师。
时隔多年后,她一直记得那个晚自习后,她怎么在黑黢黢的教室里,怎么在空无一人的教室,悲恸地无声哭泣。那个小小的少女,内心有怎样的伤痕,怎样的无助和凄惶。
整个的高中生活,她就是在极度压抑、极度自卑,甚至是孤僻的性格里走完的。
而任远,任远的高中生活却是与她截然不同。
第二天在书桌上看到那套黄冈资料的时候,她惊呆了。她蹬了蹬坐在前面的尤薇薇的椅子,待她转身的时候,从文具盒里抽出新买的钢笔递过去:“给。”
“我?”尤薇薇狐疑地问。
她点点头,内心被一种温暖感动。不是这套资料,是它被摆在桌面上的这件事感动了她。昨天见她脸色不好,尤薇薇便问了原由,想来她为了安慰她,所以才会买来这套资料送给她。
能和尤薇薇、和夏燕做朋友,也是缘于相同的境况吧。从那种中考成绩排名起,她们三个人的名字每次都是排名的最后一页,安排桌位的时候三个人自然坐在附近,拿试卷的时候,看到这差不多的分数,心里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就走近了。
高二分班的时候,夏燕去了理科班。
梅小清也很想换个班,她无比讨厌自己的班主任,觉得每次他不点名的批评就是针对她,那时候的敏感就像深海里密密匝匝的海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摇摆。但一想到这样,就离任远更远了,起码这样是好的,走进教室的第一眼,可以准确地看到他的桌位,在上课的时候,可以默默观察他的背影,还可以在他站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听到他淡然而准确的回答。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那时的梅小清,成绩不好,长相平平,性格也不讨巧,除了两个好友几乎不跟其他人来往。行走的时候,她总是垂着眼,手放在荷包里,背上的书包仿佛很沉,压得她直不起腰来,在她抬眼的时候,一定是那种茫然又神游的目光。
班主任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对她的母亲说:“上课的时候一直盯着黑板,很专心的样子,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梅小清听来的时候,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有想过班主任会看出来——她其实很想要集中精神,但总是一个恍惚就神游到很远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重要的知识点。她都在想些什么呢?
她佩服那种不怎么刻苦就可以学得很好的,比如任远。
他的桌位就在讲台的下方,但他却可以在任何一节课,只要他想要做这件事的时候,就会拿出一本武侠小说靠在讲台的背后,一页一页地看过去。其实就算是有老师察觉,也不会管的,他那种成绩,就算完全不听也没有关系,始终都会是第一名,永远都是第一名。那是一个无人超越的境地,如果这是个江湖,那他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江湖霸主。
梅小清偷偷地观察着他,在越过一个又一个后脑勺之后,看到他的背影。他也是个清冷的少年,想来这份冷漠,是因为自傲吧。
他的朋友也很少,虽然问他问题的同学很多,他也会解答,但并不热情。课间的时候,他也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与女生嘻哈打闹,或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对楼下经过的那些女生评头论足。
敏感自卑的少女。
清冷孤傲的少年。
他们之间就像两条背道而驰的直线,没有一个交汇点。有时候在走廊里,在操场上,在校园里,或者在教室,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但那个时候,风是静止的,空气是静止的,云是静止的,树木是静止的,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只有梅小清内心的悸动,有着无比的窒息感。
然后世界开始飘动摇晃,她的步子几乎不稳,浓烈的爱恋,几乎要将她掀翻了。
暗恋也许就是一件自己和自己较劲的事。很唯美,也很忧伤。
那些心事在最深的地方静默而孤独,如一束蓬勃盛大的烟花,开在最黑的天空里。而这唯一的亮点,在梅小清整个高中生活里,就是那个沉默的少年。
第四章 因为太过爱,所以不敢爱
比利时,位于欧洲西北部,东与德国接壤,北与荷兰比邻,南与法国交接,西临北海。陆地面积30528平方公里,领海及专属经济区3462平方公里,海岸线长66。5公里。比利时面积2/3为丘陵和平坦低地,最低处略低于海平面,全境分为西北部沿海佛兰德平原、中部丘陵、东南部阿登高原三部分。最高点海拔694米。主要河流有马斯河和埃斯考河。属海洋性温带阔叶林气候——这是在百度上搜来的关于比利时的介绍。
乘飞机是十一个小时的航班,时差是夏令时6个小时,冬令时7个小时,梅小清把这些资料看了又看,查了又查,电脑上存了很多关于比利时,关于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图片——那是任远生活的城市。百度上还说布鲁塞尔拥有全欧洲最精美的建筑和博物馆。她甚至用Google卫星地图查过布鲁塞尔的建筑,是带着浓郁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群,有小于连铜像,有布鲁尔大广场,有圣弥额尔圣古都勒主教座堂,还有著名的原子球塔……她可以看清于连身上的线条,可以看到教堂的壁画,可以看到在公园里开得鲜艳的花朵,一切都栩栩如生,那就是比利时,因为那个人生活在那里,而变得很神秘,很美。
“是想要去欧洲?”有次在浏览图片的时候,同事柯姐正好经过,好奇地问。她慌忙地关了网页,掩饰地说:“只是看看。”
“去欧洲还不简单?一万多块就够了,要想去跟我说,我朋友开着旅行社,给你打折。”柯姐热心地说。
“以后吧。”她淡淡地应着。
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去欧洲,不能去比利时。那会让她忍不住的,忍不住想要跟任远联系,会想跟他见面——就这样就好了,在自己的世界里,望着他那个世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