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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佑安！〃我忍不住高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口袋里，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真的是他？我瞪大了眼睛，一动不敢动，惟恐惊醒这个来之不易的梦境。
石头和女生们纷纷都回过了头，也是一脸诧异地望向佑安的方向。这，总不是我的错觉了吧？我吸吸鼻子，原本打算在见到他时的埋怨竟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不断地吸着鼻子，这样就可以稍微减轻一点想哭的冲动。
整个背景是一片萧瑟的灰，可当佑安站在那里，天地间却奇迹般地明朗起来，仿佛又回到繁花似锦的暖春。佑安就是有这么神奇的气质，即使再落魄再疲惫的时候，他看起来仍像个王子般耀眼。
良久，那帮八婆竟然都难得地噤了声。
在这么好的气氛下，也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若无其事地煞风景。
那个以固执坚持著称的石头回过头，不依不饶又开始刚才的话题，〃喂喂喂，你下来啊！否则我就把你揪下来了……〃
〃我就不跑！〃我简直恼羞成怒了，这人有没有点眼色啊？
佑安上前一步，拿过石头手中的成绩册，上下找了找我的名字，然后随意地填上个分数，重新塞回石头的手里。整个过程石头都处于一种不知所措中，根本没余地反抗。
〃好了。〃他拍拍石头的肩膀，〃你走吧。〃
〃学长……这样不好吧？〃
〃她不跑，你有什么办法？〃
〃也是啊。〃石头傻傻楞楞地点头，〃那，那我走了啊，学长。〃
说完就真的乖乖地抱着成绩册转身，嘴角有一抹痴呆的笑，仿佛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女生们也不知在什么时候灰溜溜地散去了，偌大的操场上只剩我们两人。
寒风呼啸而过。
〃哎，他怎么会听你的话啊？〃我很奇怪地歪着头，〃那个臭石头超级难缠的。〃
〃没你难缠吧？〃他伸手向我，〃下来，坐那么高干嘛？〃
〃等等！〃这时我脑袋突然灵光，前仇旧恨一下子又跑了回来。〃你还没说呢，那天为什么突然跑掉？〃
〃……不说行不行？〃
〃那我就坚决不下去。〃
〃优蓝。〃
〃哼。〃
〃好，我说。〃他苦笑了一下，〃那天，苏晓诺要跳楼。〃
〃啊？什么？〃
〃她要跳楼。〃
〃你真信她啊？〃我摇摇头，这种小女生的招数对男生真是屡试不爽。
〃其他人我不信，可是她……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她说到做到。〃
〃哦？〃
他不说话，低下了头。我忽然明白了，也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个不愿别人去触碰的暗疤，佑安的暗疤，也许就是苏晓诺吧？那个怪兮兮的女生，她到底做过什么呢？
〃呃……你来带我走吗？〃我聪明地转移话题，一脸期待地看他。
〃不。〃
期待转为沮丧，我不自觉地皱起鼻子。
〃你听我说，优蓝。〃他摆摆手，制止我接下去的连串抗议，〃这不是在拍电影，我也不能带你私奔，对不对？〃
〃可是……〃我还兀自沉醉在美梦里。
〃这段时间我要准备高考，考完了再陪你玩。〃
〃这段时间你都不会见我喽？〃
〃也不是。〃他笑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
〃那你要经常来。〃
〃好。〃顿一顿，他又说，〃不过，你不要任性来找我，我会分心。〃
〃知道知道。〃我懂事地点头，〃你复习一定很辛苦，听说高三前这段时间像炼狱。〃
〃你知道就好。〃
坐在围墙上的感觉并不好，我缩缩脖子，有些冷了。丈量一下围墙的高度，更寒了，大惊小怪地叫他，〃怎么办？我不敢下去了。〃
〃那你是怎么上去的？〃
〃忘记了。〃
他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你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好啊。〃
我站起来，笑嘻嘻地，毫不犹豫地往下跳，顺势就跌进了佑安的怀里，脑袋深深地埋下不肯抬起。
他稍稍楞住，而后宠溺地揉揉我头发，〃故意的吧？〃
啊，被看穿了……我非常地不好意思。
〃对了，佑安，你真的不回家了吗？〃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而且也不来上学了。〃
他低下头。不好回答的时候，只好这样，态度含糊，蒙混过关。
天色渐暗，校园里的灯一盏盏接连亮起，昏黄暗淡的光线在周围静静流淌。走到校门口，佑安突然停住，〃好了，优蓝，王叔在外面等你。〃
〃你要走了？〃
他点头，又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还是那个号码。〃
我忧伤地看着他，半天没回答。
〃别逃课了，记住。〃
我还是不出声，神色越来越黯淡，右手和左手无声地纠缠着。
他叹了口气，眉头困惑地揪起，不知该拿我怎么办才好。
时间踮着脚尖走过，一秒，两秒……忽然，他俯下身，在我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真的很轻，仿佛蝴蝶扇着翅膀拂过，知觉模糊。
是听谁说过，这种方式叫蝴蝶吻。当爱上一个不能够爱的人，你不能亲吻她的嘴唇，只能吻一下她的眼睛，必须很轻盈很小心，就像一只蝴蝶无声降落，再无声起飞。
有痕迹吗？拿什么来印证我们曾这样相爱过？
眼睛又酸痛起来，我使劲地抽抽鼻子，终于开口说话，〃那个……你要经常来看我啊。〃
他点点头。
唉，没有其他办法了。我咬紧嘴唇，心里明白，这蝴蝶般的吻，已经是他所能跨越的最大限度了。
因为那层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血缘关系，我们之间，注定永远有所阻隔。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转身离开，越走越远。很快连模糊的背影也消失在夜色中了。
如果这时有人经过，他一定可以看见有个女生通红着脸颊，兴奋莫名地呆在那里微笑，眼神痴痴地望着一个固定的方向。
即使看不见微笑后的东西，也没关系。
因为这个时刻，我是真的，真的很快乐。
Part７远远在一起，远远喜欢你
新年将至。
跟老妈逛街时，我忍不住又提起佑安，按说过年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林叔叔难道还那么固执地不肯原谅吗？
妈妈一边挑拣着苹果，一边郁郁地回答我，〃有什么办法？佑安那孩子，倔得要死，又不肯来认错。〃
〃认错？〃我不乐意听到这个词。
〃优蓝，如果不是你爸爸觉得有愧于你，恐怕你也得被赶出去。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们经常见面吗？〃妈妈无可奈何地瞟我一眼，〃现在只要你和佑安有一个人妥协，事情就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不好吗？〃
正常的轨道？我苦笑，她所谓的正常，就是让我们乖乖退回兄妹的位置吧？
抱歉，我真的做不到。
可这样的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呢？又会以何种结果结束呢？这个问题想到我头痛，烦透了，我把一瓶酱油狠狠摔进购物车，引来旁边导购小姐的一阵白眼。
接着我又转到旁边的食品区，一边走一边往下拿东西，很快车里堆起一座小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零食来发泄，这是真理。
妈妈称好苹果追了过来，看见满车的话梅薯片又开始埋怨，〃你呀你，就知道吃这些东西，一点营养都没有……〃接着话锋一转，她仿佛若有所思，〃看看，还是在家好吧？要是你也学佑安离家出走，哪来钱买零食？〃
〃林叔……不，那个人不是会给佑安钱吗？〃我正拿着菠萝片的手僵在半空。
〃你有没有大脑啊？两个人正在赌气，能有什么办法？〃妈妈叹口气，〃恐怕佑安现在正在自己打工赚钱吧？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消。〃
打工？我有些发楞。他没说对我说过呀。每次见面，只觉得他越来越疲惫，而我也想当然地以为是学习太辛苦。
佑安少爷？打工赚钱？这两者怎么说也扯不上关系啊！
正在疑惑的时候，货架尽头的一个身影跳进了我的视线，似曾相似。睁大眼睛再看，原来是顾若若。她穿着超市里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在这里打工的。
〃若若。〃我有些尴尬地上前打个招呼，摸摸头发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你？〃她端着〃好丽友〃口香糖的盘子一抖，警戒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究竟在防备什么。但一时间又不好马上走开，只好讪讪地再问：〃你在这里打工啊？〃
〃嗯。〃她低下头含糊地应了声。
她的这身打扮，很容易让我想到佑安，佑安也是这样打工的吗？真是不可置信。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半抬头，小声地说了句，〃对了，优蓝，我前两天看到你哥了。〃
〃佑安？〃
〃好奇怪，他怎么会去打工？〃
若若的话让我吃了一惊，看来妈妈的猜测没错了。佑安果然是不想向林叔叔低头，怕我担心，所以才隐瞒的吧。
想到这里，我觉得心疼极了。趁着妈妈转去买鱼，我拉住若若的手，焦急地问：〃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打工？〃
〃这个……〃若若欲言又止。
〃说啊。有什么关系？〃
〃很不好说……〃这丫头犹豫不决的脾气还是没改，她咬住下唇，〃你有时间吗？我带你去。〃
〃真的吗？你肯带我去？〃
〃嗯。〃她开始解身上的围兜，〃反正一会我也要去那里打工。〃
〃太好了。〃
我把购物车一甩，什么也不管了，急匆匆地拉起若若就往外面跑。身后传来妈妈迭声的惊呼，还有什么东西洒落一地……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我现在只想见到佑安。
若若带着我东转西转，最后在一家装修怪异的建筑外停下。
〃这里哪里？〃我好奇地扬起头，〃暗黑？这么奇怪的名字？哦，我明白了，这里是酒吧吧？看着很像呀……〃
不顾我的喋喋不休，若若拉着我一头闯了进去。刺鼻的烟雾扑面而来，入耳是喧嚣的摇滚乐。不时还有纠缠在一起的男女经过。我迟疑地拉住若若，不敢往里走了。
〃怎么啦？〃她回头，大声地喊过来，〃你不是要见你哥吗？〃
〃他不会到这种地方打工的！〃我也大声地否定她。想不到是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骄傲的佑安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好，那你出去吧！〃若若生气地甩开我的手，〃不相信就算了。〃
我怔了一会，还是觉得不要轻易冒险为好。有了上次苏晓诺的教训，我是真的怕了。转过身，我小心翼翼地想退出去。
〃等等。〃
若若追过来拦在我面前，翘起下巴，〃你真的要走？〃
〃对啊。〃我觉得害怕，〃我出去给他打电话好了。〃
〃既然来了就进去找他啊。〃
〃不不不！〃冷汗已经顺着脊背冒出来，〃我还是出去打电话吧。〃
〃嘿嘿。〃她冷笑起来，不由分说地重新拉起我的手，径直就往里面拖。我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想对我怎么样？〃
她回头，幽暗而怪异的灯光映在她脸上，使整个五官都狰狞起来，〃你说呢？〃若若简直和在超市时判若两然。
〃你还想害我？〃
〃我只是想毁了你。〃她冷峻地盯着我，〃夏优蓝，你还是没有变得聪明一点。〃
我楞住。竟然都挣扎都忘记了。
她？她还是这么嫉恨我？
一恍神的工夫，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打扮暴露的女人，和若若熟捻地打招呼，〃喂，你那个女同学来了没有？〃
若若冲我努努嘴。
〃哎呀，这不是个黄毛丫头吗？〃其中一个女人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算了算了，将就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这最多只能抵你一半债，回头让你的死鬼老爹少抽点白粉。〃
〃怎么是一半？我……我都已经……〃若若的抗议只说了一半，就被那个女人尖锐的眼神压抑下去。她痛苦地咬住嘴唇，〃好吧，我会尽快还钱的。〃
〃嘿嘿，这就对了。〃一帮女人说着就要来拉我，我明白过来，急忙手脚并用地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啊～！我会叫妈妈给你们钱的，你们放开我……〃
〃妈的你老实点。〃带头的女人狠狠甩给我一个嘴巴，〃来这里的丫头都这么说，老娘还能被你们骗？〃
顾若若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我，带着幸灾乐祸的残忍表情。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空前绝后地恨过一个人。
几个女人的力气出奇地大，两个拖我手，两个绑住我脚，还有一个扳着我的头。我觉得自己肯定完蛋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周围人却只是淡淡瞟过一眼，仿佛对这种情景已司空见惯。
怎么会这样呢？我真是傻得无可救要，顾若若……总以为她经过上次的教训，该是改过自新了。可是……她……她竟然还是变本加厉了……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每个人都笑得不怀好意呢？
〃喂，你们在干什么？〃正在我奋力挣扎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巴台那边传来。